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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逝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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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史记载,嘉佑五年,北羌带人偷袭,天子萧彻衍遇袭,本已经死去的摄政王苏南渊突然出现,意欲刺杀萧彻衍,后唐淮缚带军剿灭北羌贼人,苏南渊被杀跌落悬崖。期间,天子新纳宠妃素尘遇害。天子回宫悲痛欲绝,将自己关于骄华殿三日。之后,再也不见天子提过这位男妃一句。而将全部精力放在政务,励精图治,在处理国事上更是雷厉风行,推行新政,六年之间,百姓对此赞叹不已,纷纷夸赞歌颂天子。再也不见当年一丝懦弱无能之态。
嘉佑十一年春,北羌带兵进犯北境,天子派唐淮缚大将带领百万兵马誓死抵御北羌百万大军。
景炀宫内,梁璃烟看着窗外,面色忧愁,身后脚步响起,梁璃烟以为是玉沁,没有回头,淡淡开口:“玉沁,他这一走又是要走几年?”
“既然记挂,还不如直接去送他一程为好。”
声音传入梁璃烟的耳畔,她立马转过身,脸上可见的出现惊慌,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立马跪下,“拜见陛下。臣妾不知陛下驾到,还望陛下赎罪。”
萧彻衍皇袍加身,尽显天子威严,说“皇后身体不好,快起来吧。”
梁璃烟暗中掐自己的双手,尽量使自己镇定下来,起身便听到萧彻衍开口道:“皇后不与朕一同去送唐将军一程吗?”
梁璃烟眼中满是震惊,心砰砰直跳,她自从被封后,一直以身体不适不便侍寝,事实也的确如此,她一直疾病缠身,这些年,哪怕用药也不勉强维持下去,而皇帝也并未对此说过什么,只是常常派太医来照料她的身体。两人就像是保持一种莫名的默契,扮演着琴瑟和鸣的帝后。实际上她与萧彻衍接触不多,更多的是要在外人面前演好自己的角色就是了,她也知道萧彻衍心中仍有那位六年前不幸遇害的男妃。如今萧彻衍突然出现在她寝宫,还提及唐淮缚,却还未来得及深想,便又听到萧彻衍低沉的嗓音响起,“有些事情,朕心里知道便好,不会去点破,说到底,也是朕对不起你。再说,你作为一国之母,也该和朕一同前去。”
次日,萧彻衍和梁璃烟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墙之下,一片黑甲凌云,队伍之前,唐淮缚一身盔甲披身,泛着凌凌金光,梁璃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唐淮缚握紧腰间的佩剑,抬头看向城墙之上,似是在看她,没有停留几秒,便收回目光,毅然牵起缰绳,掉头,身后的队伍默然向两边,让出一条道,唐淮缚从道中穿过,号角在队伍中响起,黑压压的一片,开始行进。
梁璃烟不禁向前一步握紧城墙的边沿,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中的那个马上背影,眼眶却也不知不觉的湿润起来。
“他会平安回来的。”萧彻衍同样目光深沉的看着远处的队伍,开口道。
梁璃烟回过神来,抬手擦掉面上的泪痕,说:“陛下早就知道,是吗?”
半晌的沉默过后,只听到萧彻衍声音,“是朕对不起你们。”
梁璃烟突然笑了,扭头看向他,“没有陛下,他依旧不会娶我,他想着是上阵杀敌,国在他心里,比我重。”梁璃烟低头,一阵沉默,行军的号角声依旧穿过春风传到这里,继而她望向远处的那片黑影,脸上满是哀伤,“可我一介女子,只想着自己的情情爱爱,不懂父亲说的什么稳定朝政,不懂陛下的社稷江山,也不懂他的杀敌报国。”
“可你还是选择来做这一国之母。哪怕你万般不愿,旁人皆是羡慕老师是天子之师,又是国丈,万般荣耀,可朕知道,他也不愿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困在这深宫一辈子吧。朕也如此,朕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坐上这皇位,可是为了一人,”萧彻衍顿了顿,继而开口,“他想要朕坐上这皇位,朕便坐了,哪怕自始至终那人是为了他自己。可一旦坐上这皇位,便有更大的责任,哪里允许天下在他一人手中覆灭,朕还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锁链,为了这皇位,毁了他。”
梁璃烟看着萧彻衍,又听到他说:“有一个旁人羡慕的地位,有太多要考虑的事情了,有相应的责任,逼不得已有该做的事情,无法选择,也无法抛弃自己的身份,只能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哪怕最后到头来孤身一人,也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四目相对,梁璃烟好像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真正才开始真正认识面前这个帝王,以往只是听说天子不是天子,摄政王权倾朝野,朝堂乌烟瘴气,但如今她才真正感觉到面前的人是一个天子。
“陛下,您是个好皇帝。”梁璃烟不知道自己突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好像除了这句,她心中再也没有其他。
萧彻衍眼中深沉,看着梁璃烟,但梁璃烟总感觉他是在透着自己看另一个人,“也有一人曾与朕说过此话,让朕当一个好皇帝。”他竟然会说出此话。萧彻衍心中发笑。
“是骄华殿那位……”梁璃烟试探的问。
萧彻衍嘴角勾起,却让人感到一阵阵忧伤,“回宫吧,此处风大,皇后多注意身体。”说罢,转身离开。梁璃烟看着那个修长的背影,不觉让人感觉一阵悲哀。那个位子,最后都是成为孤家寡人吗?
一月余后,前方传来军报,唐淮缚领军受北羌埋伏,带领几百残余军兵潜入敌军,烧了敌军粮草,却也被俘,生死不明,敌军元气大伤,退至边境线处。
萧彻衍听之满是震惊,如今两国交战,正是到了僵持之地,虽说北羌已损失惨重,但这方大帅下落不明,一旦北羌再次进攻,到时候谁输谁赢便不再好说。这时,景炀宫突然传来消息,称皇后吐血昏倒了。萧彻衍手中的奏折一落,心中一震。
待到萧彻衍赶往景炀宫,太医已从宫内出来,只见宫女太监全都跪在地上,一位宫女跪在床边,泪流满面,萧彻衍对她有些印象,似是叫玉沁。
萧彻衍急忙询问太医情况,只见太医面色愁光走来,说道:“陛下,皇后娘娘一时气急攻心,再加上病疾积身,此时受到刺激,便全都发作出来,只怕……只怕……”剩下的话他也不敢再说,萧彻衍也明白。
萧彻衍厉声道,“不管用什么办法,给朕治好皇后,不然朕拿你们试问。”声音响彻于殿内,使得跪在地上的人全都颤栗起来。面前的太医更是被吓得立马跪伏在地,连声道是。
一声微弱的“陛下”从殿内传来,萧彻衍闻声赶忙走向殿内,来到床边,只见梁璃烟再无平日红润之色,脸色苍白,双唇更是白的发干,本就消瘦的身形此刻更是羸弱。
“他有消息了吗?”梁璃烟勉强发出一句话,眼中掩盖不住地期冀的看着萧彻衍。想着刚才听到有人传来称唐淮缚在前线下落不明,她一时只感觉眼前发昏,随即吐出一口鲜血,再无意识,只怕自己时日无多吧。
萧彻衍看着她,忙说道:“有消息,唐大将军突围成功,马上就会凯旋而归。你马上好起来,就能见到他,”此刻,他也不忍心再说出事实啊。
梁璃烟脸上绽出几分笑意,却仍是满满的虚弱,“我知道他会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我等不到他回来了。”
萧彻衍眼中不觉有些湿润,看着梁璃烟说道:“你好起来,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朕下旨,立马给你们赐婚。”此刻他也是着急过了头,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使梁璃烟有些希望。
梁璃烟面上的笑意更深,“哪怕这些年陛下雷厉风行,却比我还天真。有时候感觉……咳咳…”不禁咳嗽,却又忍不住开口“感觉陛下和他很像,他也是如此,哪怕是未吃饭,却还是拿着仅有的一天挣来的钱去给我买街头那个桂花糕,他知我喜欢桂花糕,便总是买来赠我,后来对我说他要去当兵,上阵杀敌,这是他少时志向,”
梁璃烟已然意识模糊,陷入回忆之中,“后来,他杀敌立功,被封将军,我期盼着有一日他会来娶我,但等到的却是他说对我说找一个喜欢的人吧,不要再浪费在他身上了。”说道这,一滴泪流入鬓发,“我知道,他是担心有一人他会在战场上回不来,不误我一生,可我这一生也就在他身上了。再后来,父亲让我嫁给天子,我不愿,给他一封信,求他带我走,我知道,他不会来的,因为他舍不下他的士兵,我却还是痴心妄想。”此时的她,早已勉强说出这番长话。
萧彻衍眼眶湿润,有些氤氲,握住梁璃烟的手,“会好的,你会等到他的,他马上就来了。”
“之后我吃的任何一次桂花糕,再也没有他买给我的那些美味。若有下辈子,我不愿生在这权贵之家,哪怕是一个平民百姓,他不是将军,我们也便可以没有那么多牵挂的吧……”话音刚落,萧彻衍感觉手中握的手腕终是垂落。终于,一滴泪从眼眶滑落,滴落在她的腕上。
萧彻衍只听到床边一阵阵宫女的抽泣声,看着床上轻轻闭眼仿佛在假寐的那张绝美消瘦的面庞,轻声道:“放心吧,皇宫不会囚住你的,下辈子活得简单一点吧。”
嘉佑十一年初夏,贞淑皇后薨,藏于皇陵,举国哀痛。几日之后,唐淮缚伤痕累累只身回营,断了一臂,军心大失,北羌趁机进攻,向大梁军进犯,包围边境一处城池。此时西北一处祁县县令带上一支军支援,并献上一奇计,突围北羌军队。大获全胜,史书上称此为奇战,嘉佑帝大肆封赏祁县县令章丘奇,并封唐淮缚为大统领,回京任职。唐淮缚自提拒绝封赏,以一臂不在,再无法上阵杀敌,请求辞去官职,终生看守皇后陵墓。嘉佑帝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