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月影斑斓意》江采颦颦

9、烟蔓芭蕉路挽烟

　　是夜，我们踏上了鬼街之路。
　　我边走边整理着自己那套骑士服（上日寻家得到的第一件衣服），无趣地拨弄着胸前的银质吊坠，让其发出“叮叮”的声响，忽然想到日寻就在身旁，我顿时红了脸，垂下了手。斜眼看了看日寻，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心中浮上一丝骄傲：“日寻，我保护你。”
　　日寻瞥了我一眼，唇边划下一丝弧度，并没有说什么。我心中不禁暗暗高兴，他相信我！我回过神来，顿感压力颇重，自觉凝神观敌。
　　穿过间屋子，突然听见轻微的步子声，仿佛被拉响了警报器，我一个兴奋，单跪下，只手按地，一道火焰沿地面直击那发声的影子。
　　伴着影子“啊——”一声，日寻的阴阳符已然飞出，将我的火焰尽数引到阴阳符上，阴阳符再在瞬间消失。
　　我在欢喜那影子未受伤害之时，心中也别扭至极：原来，日寻……刚刚也不是全无防备的。我自嘲地笑了笑，跑向影子，日寻在后面犹豫了一下，也快步跟上。
　　是一个白皙清秀的女孩，留着中长发，后脑上梳着个小小的髻，显得天真可爱。她身着翠绿苏格兰菱形背心配短袖，短裙和马靴。真是春光无限的打扮……看年龄，也许与我也差不多吧。
　　我张口，准备搭话了，却被日寻一句话噎在喉里：“今天很奇怪。”女孩呆呆地站着，气氛忽然尴尬起来。我硬着头皮接上一句：“没有啊……”回头看那女孩，只见那女孩己经傻傻看着日寻的脸。果然，我恨恨地。
　　“走吧……”日寻对所有雌性视而不见，对我道。“你！”女孩跨上一步，一抬手就准备拍上日寻的肩，“你给我站住！”啊！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的手抓住，一面日寻生气。日寻很讨厌被人碰的。女孩这才注意到我，声音一顿，道：“你们是阴阳师？”我指了指日寻，又指了指自己，摇了摇头。
　　“你不问我为什么到这里？”女孩抬眼就瞪着日寻，很有魄力。日寻回过头，那蓝色的月光石在他的左耳下晃花了我的眼：“爱说不说。”
　　女孩脸色一红，缩回刚刚伸出的手，一个跺脚，道：“我叫碧，我的男朋友皓被鬼街的吸血鬼抓走了，我要你们把他救出来！阴阳师，这不是你的责任吗？”说着，单手点着日寻。
　　我低声问：“你怎么一个人来鬼街？又不懂法术。”碧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铃铛，轻道：“我从‘樱下’神社里求的，巫女告诉我，我能遇到搭救我于水火的人哦。
　　“樱下”神社？真絮？
　　“你凭什么？”日寻轻轻嘀咕了一句，轻渺之意不言而喻。碧翻了个白眼，将双手平摊，手上立即浮现出一个有手臂之大的琉璃制的弯月牙儿。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并不是月牙儿，而是一张弓，无弦之弓。日寻垂下眼帘，只是一眼，便吃惊地盯着碧：“心弦弓怎么在你这儿？”
　　“心弦弓？是什么？”我小白西西问。“以两种法术注入此弓，要一系为弦，柔韧异常；一系为箭，坚固非比。相结合并通过此弓释放的法力，是通常时的2～5倍。当然，这种倍数的大小，是建立在施法双方的默契的，这是神器。”我点头看着心弦弓，越发越觉得高深莫测起来。
　　碧缓缓道：“这个……与皓交换……”
　　我回头看日寻的眼色，自己揣测了一下，估计日寻隐隐也同意去救人，于是，心满意足地问碧：“抓走皓的是什么样的鬼？是不是那种，没面容的？”我回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无面鬼时的囧样，“呵呵”干笑了几声。
　　“面容……有啊……”碧一手握拳，按在嘴唇上，一副向往的神情已经露了出来。
　　啊？无面鬼很好看吗？这女孩的审美观……有问题？
　　“她遇到的不是无面鬼了，”日寻在后面淡淡提点，“那应该是成熟的吸血鬼。”碧狡诘一笑，伸出一指：“不过，你比他们好看……”我无奈，错开一步，让她的手指顺利地点着日寻……“吸血鬼的定义我想我也不用多讲，”日寻轻轻对我道，“只提醒你，记得吗，无面鬼是Lever One，而吸血鬼是介于Lever One与Lever Two之间的鬼。”接着，日寻扬声对碧道：“不要拿我跟那种东西相提并论。”
　　三人行于鬼街之上，空旷安静的夜晚，只留着我们三人的脚步声。
　　我左看日寻，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俊脸上挂着一副冷酷的表情，碧一蹦一跳，完全没有顾虑。我看着她微泛苹果红的脸，打破寂静问：“你不担心皓？”“没事吧……”碧若有所思地慢走两步，笑道：“吸血鬼他们没有杀气啊……”日寻在旁听见，微叹了口气，拦住了我们两个人的步。
　　恢弘……
　　月色撩人下，是一片辽阔，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无数碎石。碎石以暗色为主夹杂着深蓝色，明显像是巨山被破坏后留下的废墟。碎石细缝间流淌着岩浆似的液体，一种灼热扑面而来。
　　高低的岩石上密布着黑压压的东西，我一皱眉，一种不祥从我心里孕育而生。
　　“吸血鬼……，七月十五，鬼祭……”日寻轻吐三个词，两指间便多出一张阴阳符来。碧疑惑地看着日寻，又看看我，我便认命地充当语言翻译系统：“今日是阴历七月十五，于是在这里有吸血鬼进行某种祭祀。”
　　四下掉针都能听见，只有一个身着紫衣的鬼，在一干吸血鬼之前，一干吸血鬼正向约摸祭司下跪，祭祀张开双臂，在低吟着什么，声音轻漾优雅，很好听，我愣了愣，顿觉有一丝熟悉，便在脑中翻起了陈年老历。
　　“皓——”碧一声惊呼，打破了沉寂。我大惊，一下就拉住了她，只感到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就感觉她想冲上去。
　　日寻顺着碧微微张大的眼望了过去，人群之中，有一个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男子——碧的皓？“有百数以上的吸血鬼，而且，你的皓是祭祀祭品。没有带够足够符咒的我，也许帮不了你。”“……怎么会？”我抱着碧，发现她快崩溃了。
　　“这么多的吸血鬼，去搭救一个祭品，会成为众矢之的。我带的阴阳符，连一下杀灭全部这里的鬼的能力都没有——也许这也可以借助碧的心弦弓来达成。”
　　“但这就像一个重叠的承诺。若没有救下皓，便不能给我们心弦弓；没有心弦弓，我们就不能救下皓……”我冷静地喃喃，正好与日寻一唱一和。
　　“也不全是这样，你一定要救皓，就得杀完所有鬼独把他留下。可是，这比毁灭所有这里的鬼来得更困难。”日寻撩了下袖，发出“沙——”的声音。
　　“呃？”碧的动作停了，一双明眸吃惊地盯着日寻的脸。“不行的话，就只能……”日寻看着碧的脸，拉过我，低声道。
　　实话实说，刚遇见日寻的时候，他是对任何不关自己的事情毫不挂心的，以他家之财，我也不认为他帮碧仅仅是因为图谋她的心弦弓。
　　日寻变了，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一种喜悦直冲我脑中。
　　“两分钟。”日寻口中说着，已经足点地面，飞如空中，然后，一挥广袖，袖内所有阴阳符尽数飞出，笼罩着所有吸血鬼。接着，他轻轻落在地面，口中念念有词，左手同时伸出，左手的姿势由二变一。
　　“那个阴阳师说，他全力将所有鬼定住。然后我去把皓拉出来，你保护我，最后我们全力逃离。所有一切，必须在他承受时间两分钟内完成。”碧愉快地拉住我，果然，已经不避嫌了啊。
　　我抬头望了望下面，所有吸血鬼都定住不动了，形态可谓千奇百怪。那个祭司呢，我四下张望着，并不知那祭司正在更暗处看着我。我于是回头看日寻，发现他的脸一直是死板严肃的，忽然想起，“定”比“灭”往往更为简单，停止或毁灭，停止需永恒，毁灭且一瞬，想到这里，我再不犹豫，横抱起碧，一下跳进祭坛。
　　双足刚沾上地面，碧就迫不及待飞奔至绑着皓的十字架旁，我站在“定”的结界之外，冷眼看着皓，见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上穿着一件破旧的衬衫，下身牛仔裤，同样破旧不堪，他一身都沾满了点点血迹。我看着他那冰冷的脸，心想自己比他好看多了，碧怎么会喜欢他？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碧在解皓身上的绳子的时候，全身颤抖不已：“皓？皓……”“一分半。”日寻在后面用平板的声音倒计时中，碧惊了一下，不动了。我看到碧这样，就紧步跟上去，三下两下解开了皓系住手脚的绳子，一把将其背在了身上。
　　“你，谢谢了……”碧愣愣道。我对她微微一笑，拉着她往结界外走。“太好了，还有一分钟时间，你带着你的皓快离开，我也要和日寻走了。”我微笑着在快跨出结界时看着碧道。
　　“一分钟。”我在日寻冷漠的声音中步出结界，却只听心底猛吼一声：“涉！”我心中徒然一惊，回头，便看见皓睁开了双眼，火红色的眼，我想也不想，扔下背上的东西，一把拉住碧往日寻那里跑。
　　“啊！”碧被我扯着一声痛呼，“你干吗。”她甩开我的手，对皓粲然一笑：“皓！”
　　“吼！”皓瞪大他血红色的眼，张牙舞爪地扑上碧.我回首，大惊失色下用左脚一绊碧，并在她快摔在地上的时候接住了她，皓便一个扑空。我迅速翻转手腕，天空中浮现一只火球。“你干吗？”碧一下拉下我的手，没有继续被施法的火球瞬时灭了。“他成了Lever E了！”我牵过碧，让她又一次逃过皓的攻击道。
　　（Lever E：Lever……是指鬼的等级。而Lever E是指人，专指那些被吸血鬼咬过的普通人。意志为0，破坏力强。Lever E是被血统不纯的吸血鬼咬的，若被血统纯正的咬下一口，那么你的意识还是你的意识……所以大家找饲主要找对人。要找个贵族！）
　　“失去了自身神志且不可逆转吗？”碧吓了一跳惊呼着退了一步。“嗯，被咬了，没救了。”我斜眼看着皓露出惨白的吸血鬼之牙，闷闷应答。“即使这样，也不许杀他！”碧紧紧拉住我的衣袖，生怕我一个不留神把皓杀了。碧皱眉道：“我，看到他（皓）的眼中，有种悲哀的流露……”
　　不杀，不救？我心中不安起来，听见日寻在后面道：“三十秒。”
　　我将左手抬起，并拢食中二指，碧一个惊呼，只见我轻轻一移，在我碧和皓之间，画出一道火线。皓看着那道火焰，仿佛被触到最禁忌的东西，惊恐地退却了。我见了惊喜万分：如若这样，我和日寻和碧不就可以安全从鬼街安全脱离？正当我这样想着，就被日寻砸下一盆冷水：“只有Lever E怕火。”“那怎么办？日寻你阴阳符没有了吧？”我不禁大呼倒霉，碧略略清醒了些，含泪问：“你们不行了？”——二十秒
　　“哼……”日寻那里传出淡淡冷笑，其实我们这里离日寻，还有几步的距离。我苦笑了一声，全且默认了。手上一寒，那张心弦弓已被碧推到了我手上，她道：“用这弓吧。用这弓，杀了我们。”
　　我们？！？！
　　“用你们两个人的法术，定可完成心弦弓的发射。也许，我和皓还能看见……”“碧！”我不知如何是好。
　　“以我为饵，你们借机除鬼！”碧眼睛一亮，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你怎么婆婆妈妈的！”碧顺便骂我一句。“可……”“皓走了，留下我？我去陪他吧。上天入地，那次他被吸血鬼抓走的时候，竟把我推走，他不要，我非赖着他。”碧说完，微微一笑，又看着我。
　　“知道吗？你要‘但惜眼前人’啊……”“啊？”我天真不知所向，“我看见他有和皓一样的眼神，深深悲哀，万般不得矣。去吧，到他那边去。”碧轻轻在我腰上一推，我不由地走到日寻身边。
　　我望着碧渐去的身影，只听日寻在旁静静道：“还有十五秒。你们的对话我听见了，发动心弦弓的方法：前提是静，你……”
　　我心一窒，为了日寻，我也要……强迫自己，静下来！“左手握弓，以心为弦，以法为韧，沉静为主，法力才是辅，你了解？”虽握总被日寻嘲笑，但并不愚笨，心里了解，但还是忍不住看碧。见她大义凛然，寒风吹着她的短裙，一丝不皱。
　　我将心弦弓上举，内心惨然，日寻轻声提点：“宁——”我不语，闭上眼，弓两端绑起一根火焰。“就这样，过会儿，两分钟结界告破，我便以法为矢，配合弓，一齐射出！”
　　……
　　这场战役，是由心弦弓暴发的最后一击收尾，我们在硝烟间并肩喘气，而鬼街角落，那个磁性之声缓道：“主人，你的心爱之人……我不会伤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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