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月影斑斓意》江采颦颦

19、乱吃芭蕉伤心人

　　二日近午，我抬眼，看见真絮坐在我床头，低头，以指卷发，不知在想些什么心思。真絮，我死了，你……我又该拿你怎么办？事到如今，也只好……所以，你恨我吧……
　　“真絮……”我轻声唤她，她惊起回头，对我粲然一笑道：“不要说话，对身体不好。”
　　“真絮……你……我快死了，你不知道吗？”“不要胡说……你不会的……”话到嘴边，口气已弱了一层。
　　“会的！”我深吸一口气，“真絮你要明白，我和你是不可能的。而你和日寻，我知道你们之间有过什么，你们倒可以……咳咳咳……”“不可能的！”真絮尖声一句，被自己吓了一跳。“可能的，我可以帮你。”我很平静，静到可怕，“而且你有没有想过，我并不爱你？”
　　“……”真絮脸色一白，我在心中猛打自己巴掌。
　　然而我还是面无表情地继续，伤害着她，顺便伤害着我自己：“我只是利用日寻对你的好感，接近你而控制他。你不觉得你是一个很有利用价值的物品么？好骗，天真，单蠢……”我冷笑着喘息道，脸上挂了一个鄙视的表情。
　　“什……什么……”真絮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愚蠢！”我吐出两个字。“你在讲什么？！”忽听一声狂怒的声音，房门一下就给撞开了。我抬眼，就见日寻只手撑墙，竖在我面前。
　　“不要讲了……”真絮又羞又愧地夺门而出。
　　日寻望着她淡黄的背影，狠狠甩袖，淡蓝色的衣带被他一把抓在空中。“你在干吗。今天一定要杀了你。”他一把拉起我前胸的衣襟，“不过，这种举动不是你做得出来的。”
　　我强颜欢笑道：“现在唯一让我牵挂的人我都安排给了最放心的人了。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了。”日寻毫不犹豫地反手给我一个巴掌：“你在施舍我？”我顺着他的巴掌一偏头：“咳，你……我已经快死了，不是么？”左脸火辣辣地疼，心理莫名的痛：我已经无牵挂了。
　　“真絮，和你的命，你都不在乎……难道在你看来，我的执着，毫无意义？”“意？义？”——“执？着？”“家族，名声，利益……和爱，我的执着……”日寻低下头，一字一句，抬头冲我喊：“在你的眼中，算什么！？你就如此不在乎吗？那你怎么会活到现在！”
　　竭斯底里了吗，日寻……我这样做……也是为了……
　　“施舍我？即使没有真絮，你也会把命给我，那我会如何？一辈子接受你所谓的好意直到老死？”“啪——”右脸又是一记巴掌，我唇角已然泛青。“我一直都想狠狠揍你一顿。”我闭上眼，一瞥嘴：你揍吧，揍吧，以后就没机会了。
　　“你不觉得，你做人有问题？”日寻把我扔在床上，我吃惊地接受床给我带来的冲击力，瞪大了双眼。“难道你不明白你这样，对人对己都是罪？”面对日寻的责问，忽然发现我哑口无言。“我不要欠你什么。如果一定要欠，只能你欠我。”日寻将一张带着符咒的阴阳符贴在我的皮肤上，又将另一只手上举，衣袖落下，露出白皙手腕，与一颗血红的五芒星。
　　我正在诧异那阴阳符的作用是什么，就见日寻将手腕与我手腕上的五芒星贴合在一起。“符咒是‘眠’，顾名思义，可以令人入睡。”日寻跪在我的床头，望着我，优雅不可方物。“因为，我怕，过会儿我没有精力阻止你。”
　　什么啊，我都快死了，没精力阻止你把我杀了。主观上，我也不想啊……想到刚刚日寻说的话，我笑笑没讲什么。“因为，现在我等于自杀……”我的头脑中“嗡嗡”作响起来，日寻的话好像是说反了吧？
　　“你是中了‘血咒，没有办法治愈所以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好在我是月魄的守护者，知道怎样才可以破除‘血咒’的——以一个有血缘者的性命来救你。你无非是想用你的命来成就我与真絮的姻缘，为何我就不能用我的命来延续你的性命，从而成就你的人生？”
　　什么？不可以！我努力想动一动，发现四肢无力，于是我放弃努力，伤心着急得想哭。
　　“你是因为失血而气虚，我就将我的补充给你。于是，你现在还动不了，而过了一会儿，你就会恢复，但我就会衰弱下去。所以我说，也许，我会制不住你。这张‘眠’的符咒，很重要。”日寻盯着我面部的每一个表情，似笑非笑道。
　　“我是一个过于要强的人，不愿辜负任何人对我的期望。我望事事完美，但事事皆不如我心。羁绊，责任……我对这些已经厌倦了，我承载不了你的性命，这样太累。我是自私的，我情愿把这一切都交给你。”话说到这儿，日寻的脸有些白了，他趴在床头，而我头也晕了起来，我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睡。
　　“我死后与你父亲死时应是一样，你不得不再痛苦一遍了。风间颂的魂魄，被我封在你门口的风铃中，我死了，他就能被放出来。我妹妹……你要好好照顾她们，不论是小伊，抑或是小葵……小伊要回来了，带她与风间颂到‘樱都’吧……”我的视线变得一阵清晰，一阵模糊，“眠”的符咒起作用了吧。我要抗拒，可日寻缓慢的声音渐渐像飘浮在天外。
　　醒过来时，仿佛回到了父母消失之时。蹲下，看着日寻已变成大理石的手臂，我心酸得恨不得立马死了，但只是恨恨地无语。
　　“阿涉……”我抬头，看见风间颂那张满面泪流的脸，又低下头，看到地上那淡红的六个字：“不许哭，别恨我。”龙飞凤舞，连笔带划的六字，撕扯着我已经破碎不堪的心。
　　我大口大口地喘气，却感到还是窒息。
　　风间颂叹了口气蹲下，拾起地上的什么，再将手中那个紫色的东西递给我：“他掉下来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紫色的东西，接过后，泪差点没落下来，东西也复又掉在了地上：紫罗兰流水双戒中的一只……至死方休……日寻，你……你让我何以为继啊？
　　门口“咂——”一声，我俩抬头，看见了门口惊惶失措的真絮。真絮认真地看着房间中的我们，一下靠在门板上，泪两行落了下来：“上……上野涉……”她抬手指着风间颂，咄咄嗦嗦道：“你……你……和这个……逃犯……你怎样……害死……寻久的？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要去告发……告发你们……”
　　“上野涉！我会杀了你，替寻久报仇！”宫瑾真絮一回头，就尖叫了起来，发疯一样地逃走。“喂！”风间火冒地站起想去与宫瑾真絮理论，我一把拉住了他，苦笑道：“即使全世界人都认为我是大恶人，我也不怕了。”他看了看我，才默不作声。
　　刚说完，第二个女人来了——日寻葵。
　　一样的环境会使人的某些性格相同，日寻葵就是一路冲上来，要甩我两个巴掌。我镇定地架住了她两只手，她抬头瞪我道：“哥哥是引狼入室了！”风间颂想把日寻葵拉开，没想到她一句：“你不配碰我！”
　　“他不配我就配？”我冷笑道，日寻葵诧异地看着我，又扭头看着日寻的尸体：“哥哥……哥哥……”“他才死不久，你可以保存他的尸体的吧？我已经没有权力再碰他了。”我顺着她的目光，缓和地道。猛得嗅了下鼻子，鼻涕还是忍不住掉下来。
　　“好，我会！”日寻葵侧身抱起日寻的尸体，偏头道：“你们给我滚！马上从我面前消失！日家的府邸不会欢迎一个敌人和一个共犯的。”
　　“你！”风间颂恨声道。我心一扯，绝情如此？
　　想起日寻临死的话语，我一手带过风间颂道：“走，我们到‘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