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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Chapter 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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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溪约他在一家咖啡厅见面,在里面靠窗的位置,桌上摆盆小叶栀子,水绿花苞将开未开。
银叉没入奶油夹层,上面的装饰草莓歪斜掉下,蔫蔫耷拉在白色餐盘,萼片沾了巧克力碎屑,浅浅的棕褐色,和对面周令景的瞳色一样。
壁挂音响放着舒扬的乡村音乐,叉子边缘有小缺角,她就着轻敲瓷面:“其实我现在不太想见到你。”
店内人不多,很安静,身后有个年轻女孩子专心敲着键盘,字符起落间哒哒的声音像在不耐此刻的沉默。
“我以为之前讲的很明白了,”可可粉在口中化开,稍添了醇腻和苦涩,她尝了一口放下,太甜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昨晚跟着我干嘛?”
黑色显瘦,周令景本就偏文弱,撑不起气场,反倒看着有些落寞,他手边放着小纸袋,能窥见精致包装的礼物盒。
“你妹妹告诉我地址,昨晚我没什么想法,只是想看看你……”
耐心等他说完,林清溪往后靠坐着:“林瑶跟我没关系。”
他眉眼微动,压着鼻息,略过这个话题:“你说之前讲的很明白?”
又重复一遍,他轻嘲似的笑笑,苍白无力。
甜腻的香气在空气间流连,拐角处的半人高的几株琴叶榕轻微晃着。
“你能让我好好解释一下之前的事情吗?”
“都过去了,再谈没意思。”之前他发来的短信十之八九在说这个,林清溪看都没看全删了。
“清溪,你太固执了,你总是这样,”周令景领口敞着,锁骨上一条简约银链,是她去年送的,“你只愿意相信你看到的,所以连完整的话都不让我讲了是吗?”
她不是来吵架的,心中掀不起波澜,眼皮也未抬:“我看到的不够清楚吗?林瑶在你附近大学念书,圈子就那么大,一来二去熟悉了,你知道我对她的态度,所以干脆瞒着我带她到处玩儿。”
社交软件再屏蔽掉共同好友,真是够幼稚的技俩。
“我如果没发现,你们能发展到哪一步,嗯?”林清溪干巴巴讲稿子似的,多余的情绪早磨灭殆尽。
“我……”他哑然无声,末了张嘴,很是疲倦,“她先邀请,碍于情面不好推脱。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你相信我。”
“我们早就结束了。”她提醒说。
“如果你指的是那通电话,我不认可。我只想让你冷静下来,考虑清楚。”
银叉竖起,草莓果肉迸出几滴鲜艳的果汁。她笑出声:“那你随意。”
“从那通电话到现在,我各种渠道都联系不上你,你躲着我单方面地切断我们之间所有的关系,”他声音低了下来,哀求着说,“我们高中就认识了,这么多年,你舍得吗?”
她敷衍点头。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可以回国,申请退……”
林清溪打断:“你母亲知道你回来了吗?”
他忽然不说话了。
“分手而已,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你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生活。我们都是成年人,再找这些后悔挽留的借口不觉得可笑吗?周令景,你要对你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不是你的家人,没有义务对你的错误买单。”
她叹口气,不愿纠缠:“过去是很好,但我们没有以后了。”
周令景扯扯嘴角,眼里的光一点点淡下去:“来之前我猜到回旋的余地很小,但没想到你会这么绝情。”
他渐渐垂下头:“我有在适应你的一切,不过你可能从来都没注意到。你不愿提你的家人,好,我从此不过问,你心情不好时喜欢独处,我哪怕难得回来一趟也见不到你。你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我根本猜不到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在努力改变自己,可你呢。”
“清溪,对不起,我真的很爱你。”
奶油有些融化,丝微的凉,到舌尖溢散开,压不住她心头窜上的怒意,不作声咬着叉子,待他讲完,将银叉倒扣着放一边,猝然掩唇嘶一声,咬到舌头了。
酸涩往上升,疼得眼角泛泪花,话都说不利索:“你知道就好,赶紧走吧。”
林清溪仍坐着不动,点在桌面的指尖微颤抖,小叶栀子养在小盆栽中,铺着细软一层沙,有片给白虫咬坏的叶片,凋敝地半埋进湿土中。
礼物盒立在中间,尚系着新年快乐的英文丝绸带。
“本想年后送给你。”
“不用,拿走吧,留着垃圾桶就是它的归宿。”
周令景的表情淡下来,嗓音艰涩:“明天的飞机,提前和你说句再见。”
“最好还是别见了。”
三角块的提拉米苏,尖端锐角已经被她消化,皮质沙发卡座内芯柔软,她全然忘了在这里坐了多久。等身后敲键盘的声音也微弱下去,她才起身离开。
周末的尾巴,路边密匝匝的细碎绿叶,树荫浓得掸不开,却是长虫的树种,林清溪打伞走过,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软虫蠕动着身子到遮阳伞的边缘,不偏不倚掉在她脚边,顿时有过敏起疹子的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杨羡和闻文轮着打电话,静音震动响了三番,终于作罢。
小区的公共娱乐设施很多小孩子,攀岩墙下边还排起了队。
林清溪拎着打包带回来的小蛋糕,避着光脚撒欢跑的小朋友。楼下门锁的人脸识别技术升级,功能好像退化回去,等了好一会儿,合成女声提醒她欢迎回家,语调起伏夸张,不真不假,很变扭。
走了没两步,手机再次震动。
闻文的号码,杨羡在说话:“你还没到家?”
“马上了。”
“……”
“你们在哪儿……”
“你家楼下……”
林清溪脚步顿住,转身推开重重的铝合金门,在攀岩墙后接到蹲地上的两人。
……
直径巴掌大小的黑森林蛋糕,拆了包装,挺立地摆在纸盒正中,林清溪找来切水果的陶瓷刀,弯腰在外圈划出三等分的刻度。
“你家锅多久没用了?”闻文提着大袋火锅料放在操作台,准备碗筷。
她攒眉想了想:“好像只用过五次。”
切成扇形的蛋糕被转移到买时送的纸盘上,印着北极熊图案,小巧的像艺术品。
清水没过锅身三分之二,料理包全放进去,端上桌,等熬煮开。
林清溪别开脸,干辣椒的辛热要进眼睛,忙提起一旁的玻璃锅盖扣上,只留一个圆孔突突冒雾气。
杨羡又掀开,赶她到另边去坐,倒了盘五花肉进去。
“聊这么久,等你老半天了,”他觑了眼,按钮调到大火,“娇贵毛病什么时候能改,说了别不接电话。”
她倚着厨房推拉门,接闻文递来的装盘好的金针菇:“我发短信了。”
“短信是吧,”他掏出手机,机器一样无起伏说,“聊完了,事情解决了。就这几个字?”
闻文从她身旁经过,加火:“她那会儿分手也是这么说的,当晚就跑出去淋雨还差点给车撞了。”
杨羡哼一声,拍断她摸向桌沿想倒酒的的动作,威胁说:“今晚哪儿都别想去,我和闻文盯着你。”
手背白嫩,他没用多少力,腕处那片登时起了些红,下秒又散了。
清水冲过一遍碗盘,水珠未沥净,林清溪捏着木筷往碟里蘸了几滴酱料,点在瓷盘上,颜色就给水冲浅了。
“吃饭吧,我不想聊这个。”
闻文是扮白脸那个,给杨羡使眼色让他别说了,眼下也知道她心情实在糟糕,不能硬逼着开口,只能等她自己消化了,当笑话讲出来。
“行,不谈这个,”杨羡舀碗汤汁到她碗里,指关节向着对面,“告诉你个好消息,闻女士事业爱情要双开花了。”
四人的几何小餐桌,食材摆了太多,她把玻璃茶壶推到一边,拆了包抽纸。
“什么双开花?”闻文也问。
最近组里跟进的项目进展顺利,谈下来效率高的出奇,奖金预订稳了。
“你们新来的小梁总不是对你有意思吗?”
“胡说。”闻文白他眼。
“别翻脸啊,”他看向林清溪,“这人自己跟我说的。”
“就是多问了几句身体状况而已。”
“请相信我作为男人的直觉。”
“你信吗?”闻文撇头看她。
“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