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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身世 ...

  •   李浪深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真是在榴花谷待太久了。暗珏早已改朝换代了,悲雀可能早已经死了。”

      “悲雀不是暗珏头头了?”他更是愣怔,“那现在是谁管?”

      “是鹮,”沈寂听接过话头,声音却有些闷:“也是付石开的义子付盛欢。”

      “什么?”方晚烛惊了,“付石开竟老眼昏花到找个杀手组织的头头当义子?”

      “此事说来话长。”沈寂听打断了他的思绪,“若是没有那味药,阿深会怎样?”

      “那这方子就失去了效用,少一味都不行。”方晚烛斩钉截铁道。

      沈寂听思索了片刻,有了主意:“这样,我去找鹮拿药,阿深就待在谷里,暂时不要出去,等我的消息。劳烦前辈替我稳住她体内的蛊虫和内力。”

      “不可。”李浪深不同意,“现在的鹮不是付盛欢,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这样太过冒险。”

      “冒不冒险都要一试。”

      “你可知鹮最想杀掉的,除了付石开就是你?”李浪深制止了他,“若是你去了,他非但不会交出药,你要是出不来怎么办?”

      “季淳还在暗珏,还受他控制。若是你贸然行动他又该怎么办?”

      众人都沉默了。

      “我和你一起去。”李浪深敲定主意,“若是有何危险,我还能和你一起面对。”

      自己与沈寂听在榴花谷中待了许多时日,姜离合此时情况如何,千刹宫情况如何他们都无从得知。她又怎么能让他一人面对正派施压而无动于衷?

      况且她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夕阳西下,黄昏骤起,她看着日光余晖慢慢灭了,才道:“这些事情也该做个了结了。”

      方晚烛没有阻止她,只是嘱咐了一句,“切记不可再使用内力,先拿到药要紧。”

      哀风呼啸,穿过枯骨一般的灰原,一路吼进谷底。虫卵一般的岩壁当中,依旧关着许多瘦小苍白的孩子。他们的眼睛总是木木盯着某一点,几乎一整天都不会移动分毫。

      有个人坐在满目疮痍当中,那灰到发黑的人骨座椅上。周围没什么人,只有成片的黑色花朵,开了又衰,最后败在带着腥臭的泥土里。

      凹凸不平的石砖地上铺着一层细小的石子,不知是从何处带来,又会被带到何处。暗红的颜色卡在砖缝里,叫人辨别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

      座椅上的他也像岩壁中的孩子那样,呆呆看着某处,似乎在想着什么难以攻克的难题。

      忽有一个小点,慢慢挪动渐渐变大,终于来到他身边。那人似是极忌惮座椅上的人,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大人,地牢里那位说要见您。”

      诚然那地牢里的,也是这小人物不敢随意冒犯的人。

      “见我?”座椅上那人终于挪了挪自己的视线,好像听见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一般吃吃笑起来:“我和他还有什么好聊的。”

      “那小人去回话?”那人根本摸不准他的性子,只能战战兢兢。

      鹮没有说话,那人便以为他默许了,转头就要往地牢走。哪知自己忽然被提起,莫名其妙地被甩到了黑色花丛中。

      他似是害怕极了,惨叫着往外爬,却只能看见自己的身体慢慢腐烂,消亡,最后消失在了花丛中。

      鹮甚至没有朝他那边看一眼,只是站起身来朝地牢而去。

      昏暗的地牢中心,只有一个黑影随风左右荡着,好像一个死去多年又不肯离去的游魂。

      守住地牢的几人见到鹮的身影皆是一怔,随后都不约而同地离开了此处,只留下黑影和鹮两人面面相觑。

      良久,门口那人终于动了,他叹了口气,亲自拿过一边的烛台,将地牢中的蜡烛挨个点亮,点完最后一盏时,他恰好站定在黑影面前。

      此时的灯光足以照亮黑影,只见他的琵琶骨早已被洞穿,肩膀诡异地下坠着,皮肉早已松弛,上面甚至长出了成片的黑斑。

      他的头发许是长久没有清洗的缘故,带着恶心的臭味贴在身上,像一块块泥疙瘩。

      “大人,”鹮盯了他很久终于开口:“鹮来看你了。你过的可还好?”

      悲雀没有理会他,只是虚虚看向某一点。

      “大人。你找我有何事?”鹮用一种近乎挖苦的语气,“哦,我都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你只是一个没人在意的阶下囚罢了。”

      悲雀终于抬起头来,表情却依旧没有什么大的起伏。

      “若是你没什么话要讲我就走了,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耗时间。”鹮只觉得没意思,转头就要离开。

      “三十一呢?”身后那人却忽然开口。

      鹮只觉血液倒流,缓缓转过头去重新看向他。

      悲雀的眼睛似乎已经看不清东西了,总是下意识眯眼想要辨别面前的人,奈何只能看见一团带有颜色的雾。他表情悲悯,看起来好像一尊无欲无求的佛。

      “或者说,沈寂听?”他解释道。

      “与你何干。”鹮厌恶地咒骂了一句。

      “与我当然有关。”悲雀咯咯一笑,下颌似乎都发出了咯嗒的响声,“我今日找你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很是神秘,声音小了些,抻着脖子凑到鹮耳边道:“只有我知道的秘密。”

      “我不是曾经说过吗,你是江湖上一个小门派的孩子,刚出生不久便遭到灭门,父母尽被付石开杀死。”

      鹮的表情渐渐狰狞,却还是耐着性子听他说着。

      “你想知道他们的身份吗?我可以告诉你。”悲雀似是发了极大的善心。

      “我不想知道。”鹮一口回绝,“我只要杀了付石开,替他们报了仇就好,他们是谁不重要,我也根本不在乎。”

      “是吗?”悲雀似是被他逗笑了,浑身都在颤抖,“你究竟是不在乎自己的身世,还是只想给杀掉付石开找个合理的借口?”

      鹮似是被惹怒了,一把提起了骨瘦如柴的悲雀,将他狠狠按在石柱上。

      “我最了解的就是你。”悲雀根本不在意鹮的举动,“你虚伪至极,为了将我的位置夺走不惜瞒骗我十多年,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就跟我的狗一样听话。同时你也嫉妒别人,嫉妒沈寂听能和季琅在一起,嫉妒他能比你早脱离暗珏,嫉妒他不仅掌管了霁月阁,还是付石开的亲儿子。”

      “而你自己呢?不仅无所依靠,能力不足,甚至连成为付石开义子这个身份都是他赏你的。”

      鹮阴沉着脸,嘴边却依旧带着笑:“我不过是为了找付石开报仇罢了,我承认我虚伪,若是能达到我的目的我什么事都愿意做,可我从不嫉妒沈寂听。”

      “你不只嫉妒他,你还想成为他,你还恨他将你丢在这里,恨他食了言。”悲雀根本不在意鹮的话,自顾自说着:“你根本不喜欢季琅,你只是想抢走他的东西罢了。你也十分希望付石开对你刮目相看,可你从来做不了那些政务,只会在背地里做些肮脏杀人的勾当。”

      “胡说。”鹮的声音变得有些苍白。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讨厌付盛欢,讨厌他软弱的性格,讨厌他迟钝的心思。”悲雀瞧着他,似是在替他感到悲哀。

      “可你明明就是付盛欢啊。”

      “说什么恨他,恨沈寂听,你明明只是在给自己邪恶至极的本性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若是沈寂听不离开,你又怎么能名正言顺地杀人?又怎么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

      “当日沈昔照来暗珏与我的谈话你早就听见了吧?早就知道她在找沈寂听,所以才故意在沈昔照面前喊他的名字,目的只是为了让他离开暗珏,离开你。这样你就不用掩藏自己的本性了。”

      “你和我一样,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怪物罢了。”悲雀说罢,自己先笑了起来。

      “我和你不一样!”鹮忽然放开了他,似疯似癫狂乱地后退,好像要找个缝隙钻进去一样。

      “若是你和我不一样,在接手暗珏那天起你就不会沿用我管理的方法,不会继续抓孤儿也不会像我训练你们那样训练他们。可你还是和我做得一样,肆意妄为,性格乖戾,稍有不满便大开杀戒,甚至比我还要残暴。你就像我的影子,我最心爱的作品。”

      “你口口声声说杀了付盛欢,为自己正名,可你和他本就是一个人,你只不过掐断了心中最后一点善罢了。”

      “付盛欢,你只是个被自己耍得团团转的傻子。”

      鹮似是被定在了原地,许久没有说话。

      “放心,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付盛欢的好坏没有第三个人来评判,这个秘密再没人知道了。”

      “说了这么多,我都快忘了叫你来做什么了。”悲雀微微一笑,“我叫你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你也是付石开和沈昔颜的亲儿子。”
      “当年沈昔颜生了对双胞胎,我早已找到她的行踪,派人尾随了她许久,亲眼目睹她生产,我便乘她不备抱走了你,杀掉了当时的稳婆。所以她生了两个孩子这件事全世界只有我知道。”

      鹮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在说些什么?”他自己也笑了,脑袋里转悠着许多东西,极力否认这件事。

      “只有沈寂听是付石开的儿子,我只是被他灭门的遗孤。”他见悲雀并未否认,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一把抓住眼前人再一次确认:“你说,我不是他的儿子。你说话啊!”

      “你就是。”悲雀再次确认。

      “我与沈清梦是同门,我们自小相识,两小无猜。我对她爱慕至极,可那付石开却偏偏聚集了一群没用的人,称兄道弟好不快活!清梦与我明明互相爱慕,生生被他拆开了去!与那季尧生形影不离。我嫉恨至极,在那时恰好遇上了太上皇,是他将暗珏交给了我,又教了我保命的功法,才让我扳回一局。”

      鹮已经有些麻木了,脱口说道:“封芍哪里来的太上皇。”

      悲雀嗤笑道:“世人多不知,封芍皇室曾有这样一段往事。”
      “现在的皇帝名叫蒋珣,他爹就是先皇蒋寅效。而先皇的皇位却是篡夺兄长蒋寅昴得来的,这段皇室秘辛早已被封存于世,知道的人多半都死了,都以为是蒋寅昴让位于他。可蒋寅昴明明有儿子,又怎么会轮到蒋寅效来当皇帝?”

      “那又如何,被篡位者终究只是弱者。”鹮漠然瞟了悲雀一眼。

      “是啊。”悲雀点头赞同,却说了段意味不明的话,“虽说他没能保住自己的皇位,可谁知道以后的封芍会归谁?”

      “这些我都不感兴趣。”鹮终于冷静了下来,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就算我是付石开的儿子那又如何?我根本不在乎。”

      “我只是觉得好笑。”悲雀似是十分开心,“这么多年你一直以为付石开是仇人,可他却是你的生身父亲。一直以来的假想敌沈寂听却是你的亲兄弟。你觉得好不好玩?”

      “你觉得很有意思?”鹮冷冷问道,“看见别人妻离子散,无法相认,你很开心?”

      “我当然开心。”悲雀开怀极了,可惜看不见鹮此时的表情叫他觉得有些惋惜:“我刚刚说了,我恨付石开,恨沈昔颜,恨季尧生,恨把我们拆散的所有人。你是她的亲儿子,我这么做自然开心极了。”

      “只可惜我没亲眼见证你杀了付石开,杀了沈寂听。”

      意料中的歇斯底里并未来临,悲雀竖着耳朵听了许久都没等到,不免有些失望。在鹮临走之前,悲雀却叹了口气。

      “若是你对红衣无意,就让她走吧。她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该还她自由了。”

      理所当然的,鹮没有再与他说半个字。

      牢门随着他的离开缓缓关闭了,悲雀也有些累了,闭上眼就想休息。

      黑暗中却缓缓走出一人,一身红衣似火。

      他察觉到了异常,又睁开了眼。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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