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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挑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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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愿伤了他的心,只是不答,朝后拽着衣服,哪知沈寂听好像非要叫她说出心意,非要听见她的誓言才肯罢休,死活不肯放手。
她又怎能说?
“什么约定?”她定了定神道,“我与少盟主的约定不过只是一场骗局,都是为了利用你少盟主的身份做事罢了,不管是张伯鉴之事,藏书阁之事甚至是晚香楼之事不都是我借你行的方便么?”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江湖上不是早就给我定性了么?我给你画个大饼你就上钩了?少盟主未免太过好骗了些。”
身后人沉默了,伸出另一手欲揽住她却是不能,被横着的纱帘挡住了去路。
他和她的关系就好像这半面纱帘,总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就连拥抱都难以持续。
“我只问你,那日的约定你可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可还作数?”他的声音很苍白。
“自然是做不得数的!”李浪深猛地转过身来,“和你的约定不作数,同你说向往的日子不作数,喜欢你更是做不得数的!”
她眼里只有满满的冷淡,似乎早就想与他划清界限,“我本不想说这么难听的,少盟主你又何苦再问呢?”
“你是不是又故意激我,是不是又骗我?”沈寂听声音都有些颤抖,直直看着她摇头:“我不相信。”
“这一次我没有骗你,”李浪深一字一句决绝道,“喜欢你,做不得数。”
沈寂听怔怔看着她。
记忆里她只在五年前说过这样的话。时过境迁,他已为曾经的不幸赎了罪转变了性子,她却从未为了他有过丝毫改变。
不管是对他的隐瞒,还是对所有事的一力承担,他始终没有从她身上找到一丝会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可能。这些问题一直存在,可他却不愿意多想,只把它们当成是并不重要的事情。
可正是这些事,却叫他们终究只能在此停滞脚步。
或许她真的没有撒谎呢?以前年纪尚小,不懂情爱,以为有了个新的玩伴便是不一样的感情,却不知那只是一时火热,时间久了总是会凉透的。
还有什么坚持的必要吗?
他好像真的要放弃了。
这世上离了谁太阳照常会升起,夜晚照常会来临,可他此时却不知道该如何支撑自己。
沈寂听抬眼看向李浪深,她的眼神还是那么凉薄,心好像怎么也捂不热,一如往日。他就像平日那样轻轻凑近她的脸,却吻不到她的唇。红帘下,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在桥上看烟火之时,似乎他们早就该停留在那一刻。
早就不该有这么多无谓的纠缠。
“好,”他放开她站远了些,“既是如此,你我从此便再也没有任何约定,从今往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再无瓜葛。我的喜欢也再做不得数。”他顿了顿,还是说道:“沈昔照正在想法子找机会讨伐你,还请…圣女保重。”
他再也没看她,转身离开了大殿。付盛欢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也跟着他离开了。
只留李浪深一人。
喉头早已满溢的血被她压在了口中,此刻终于忍不住尽数吐出,紧攥的拳也终于能放开。她对沈寂听说了这么多诛心之语,终于叫他失望了,可她却并不觉得松了一口气,反而觉得心口空荡荡的,似乎没了挂念之物。
“你们这是…”刚进来的姜离合有些不明就里,偏着头指着门外渐行渐远的沈寂听,“他怎么了?”
“不怎么,”李浪深平复了蛊虫带给身体的不适,转过身坐回原来的位置,用袖口擦拭尽嘴角血渍,装作云淡风轻:“不过是闹掰了而已。”
“闹掰了?”姜离合表情忽然变得认真了起来,“小白眼狼,有句话我不得不说了。”
“沈寂听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坏人,况且从他言行举止我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可今日我看他走出去的样子却与平日你们二人拌嘴时的样子不同,你可想过,或许他是真的死心了呢?”
“他早该死心了的。”李浪深听他说着,心里一阵阵不是滋味,却还是嘴硬道:“我早说过,我与他不是一路人,他有他的责任我也有我的底线,我不可能因为一个他放弃我的一切,他同样也不能。”
“你怎知他不能?”姜离合叹息着,“他的事我也是知晓一二的,他从小就没什么亲人朋友,不知晓如何发泄情绪,更不知晓与人如何相处,这样的一个人却为了你宁愿背负骂名罪责,宁愿替你受罚,陪你走这一路。虽说他是这么一个冷冰冰的人,可我却觉得他比大多数世人都更火热些。”
“那你说我该如何是好?”李浪深只觉左右为难,“一边是千刹宫和师父,一边是他和当年那些欺压我的人,我该作何选择?”她垂着眼,似是十分纠结,“我承认我喜欢他,可灭庄之怨,杀父之仇我却永远不会忘记。若是我与他不断个干净,万一以后害了他…我不会原谅我自己。”
父亲和兄长自己无法保护,若是连沈寂听也为了自己而死,她一定会自责一辈子。
“若是与他断个干净能叫他好好活着,我宁肯当个恶人。”
姜离合听完,良久才终于开口,却似是十分惋惜:“这是你与他之间的事,我也干涉不了。没有爱的人固然是没有了软肋,却也活得不似个人了。只是你为什么会忽然…”
李浪深没再回答。难道应该将自己体内蛊虫之事告诉他们,叫他们白白替自己担忧?可她深知这没有用,只会徒添烦恼。
活一日少一日的人,哪有资格要求这许多?
她只想在活着的日子里再多做些有用的事,守护好身边的人。
沈寂听刚出殿门,在看见沈昔照那一刻表情却忽然变了,又像一个傀儡一般。沈昔照等的有些不耐烦,却还是淡淡开口:“如何了?”
“李浪深说要战便战,”他面无表情开口,“若是各门派不顾及百姓生计,不顾及朝纲国运她随时恭候。”
听到这里,众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只有付盛欢站在一旁,一语不发,叫人摸不清想法。
“还真是聪明,惯会拿朝廷来压我。”沈昔照冷笑,“也不知是不是没什么真本事怕输找的托词。”
“夫人不必管她,”徐松也对此有所顾忌,却怂恿沈昔照开战,“此时陛下和诸位大人正为了边疆之事发愁,无暇顾及这边的事。”
“再怎么说我们也只是小打小闹,再说这季琅的身世朝廷也是知晓的,必定不会多言。”落芳也与徐松一唱一和,“这季琅一日不除,终究是我们的大患啊。”
“况且我们这是替陛下分忧,铲除魔教有何不可?诸位大可放心。”落华也表态道。
沈寂听却似毫不关心,只是默默站在一边。
沈昔照瞟了他一眼,终于发话:“不管是小打小闹还是大张旗鼓,总是百姓最受苦。此时朝廷正为了丹翟之事焦头烂额,我们却不能在此时触了霉头。不如待我与盟主商量一二,诸位且先等我的回复可好?”
“夫人说的极是,”秦扬忙站出来应和,“总归这千刹宫消息闭塞,此时又被我们知晓了老巢的位置,断是跑不了的,诸位也不必担忧。”
“既然夫人都不着急,我们自然是更不着急的。”落芳撇撇嘴,清点了人数,站在一旁等着。
沈昔照轻瞟了她一眼,没有与她计较,带上人走在了最前面。
落华见气氛有些凝滞,悄悄拐了下落芳劝道:“师姐,有什么事待到回去再说,断不能叫这蛮荒魔教看去了笑话。”
“早知如此,我们绽寒山就不该趟这趟浑水。你说这事同我们有何关系?无非是为了五年前的事…”
“师姐慎言。”落华忙打住了她的话头,“若此次我们不能除掉季琅,待到以后若是叫她找准机会报仇,甚至是叫朝廷知晓了我们做过的事情那可就晚了。毕竟这季琅连秦醉生都杀,谁知道她以后还会做什么事呢。”
“先知道我从前就不该听沈昔照的话,害得我们为了那点蝇头小利畏畏缩缩的,只能屈居她下。她沈昔照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踩着自己亲姐姐上位的毒妇罢了,我凭什么听她的。”落芳恨恨盯着远处打头的沈昔照咬牙切齿地骂着。
“五年前的事乃是梁相暗自授意,可如今他的势力远没有广琦王大,陛下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哪边强势就听谁的,等与丹翟之事解决,广琦王分出空来,到那时要想杀季琅可就难了。”落华分析着利害。
“若是广琦王要追究,在场的所有人都逃不掉,我怕什么?”落芳冷笑道,“谁敢说五年前之事自己没参与?我是分了钧雷山庄的好处,他们也不是清白的,要死也一起死。”
“此时说这些又有何用?我们与她也只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端的是同生共死,也是没法子的事。”落华安抚她道,“若是以后有机会,我们想个法子脱了此事,再除掉季琅,到时就与我们再不相干了。”
“若是追究起来,沈昔照必是第一个被拉出来的,到那时我们最多被罚一罚,她可就惨了。”
两人对视一眼,想法一拍即合。
一众人回到了夔州,聚在一起商量完之后便都回驻扎地歇息去了。沈昔照命人看好付石开和沈寂听,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秦扬,你可有派人留在千刹宫外?”
“我依照着夫人说的,趁其他门派不备留了一队人马。”秦扬回道,“已经过了几日,该会有消息了。”
话音未落,便有人急匆匆来通报了,脸上汗如雨下,似乎极为慌乱:“夫人,我们的人按照当日众人走的路线试图潜入千刹宫,却再也找不到路了!”
“什么意思。”沈昔照端起茶抿了一口。
“我们沿着那条路往里走,却遇上了迷雾,弟兄们以为是天气的原因便没再往前进,想等到日出时再走,谁知有了日光依旧是一片大雾,我们只能硬着头皮走,却闻见一种奇怪的气味,都失了力,当我再醒过来时却发现大家都不见了,只有我活着,不知何时竟出了密林。”
“你的意思是,所有人都死了?”沈昔照猛地阖上杯盖,凉凉道:“为何没连着你也赔进去?”
“属下知错!”那人忙跪下,“属下就是死也断不会丢下兄弟自己回来啊!”
“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异常?”秦扬瞥了沈昔照一眼,接道。
“那日我也是随夫人进去过的,自是知晓里面有些什么。可前几日我们去却多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走到后面甚至连路都没了,那草几乎快把人盖住,还有许多毒虫沼泽,陷进去就是必死无疑,哪能和当日相比!”
“你下去吧。”沈昔照挥了挥手,似乎是极为不耐烦,也没再追究此事。
那人如获大赦,生怕她反悔,快步走了。
“真是废物!”直到此时,沈昔照才没有收敛自己的脾气,抬手掀翻了桌上的茶具。秦扬吓得不轻,站在一旁连头也不敢抬。
秦醉生的脾气哪有这般阴晴不定。
“夫人息怒,”他颤颤巍巍道,“千刹宫原本就远在蛮夷,各种巫蛊之术层出不穷,我们毫无防备中了招也是无法,夫人切莫为了这种事伤了身子!”
“明明是当时走过的路为何还会有问题?”沈昔照紧皱眉头,忽然意识到什么,表情变得十分狰狞:“我怎么忘了,一来就叫我们去千刹宫,一点也不怕自己老巢被端…”
“一定又是季琅!又是她!她为何总是要与我作对!”她歇斯底里地喊着,忽然停了声音,“沈寂听去和她谈判,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他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是不是要联起手来害我!”
秦扬不敢出声。在他看来,沈昔照好像是一个疑神疑鬼的疯子,哪有以前那端庄温婉的样子?
她越想越不对,忽然起身冲向门外。秦扬忙跟上她的步伐,只见她穿过庭院,穿过回廊,径直朝着沈寂听的院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