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世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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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人等了一会儿，果然等来了淮州府衙前来通报的衙役。“林公子，我家太守请您过去，有要事相告。”
林远换上了包袱中最贵气的衣服，穿了件藏青半浸半晒漂白法织锦袍，腰间系着苍麒麟色荔枝纹皮带，硬是要把都城林家的气势给摆足。
其他四人装成林远的小厮和护卫，五人跟着衙役来到了府衙。
府衙里一片灯火通明，小厮将几人引到了议事厅，又奉上了茶，让几人稍作休息。
不一会儿，淮州太守王志安匆匆赶来。
这是穆七第一次见到他，他穿着太守的官服，眉下是炯炯有神的朗目，看着确实是丰神俊逸，气度不凡。
王志安在主位上坐下，双方行礼之后，他急忙又喝了一口茶。
“还希望林公子不要介意，我也是刚从牢房过来，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王志安喝完茶，还忙向林远为自己的粗鲁行为致歉。
林远连忙摆了摆手：“王太守说的这是哪里话。您心系百姓，如此勤勉，属实是淮州百姓之福啊。”
林远周到地寒暄着，看上去确实是一副都城世家子弟的样子。
两人结束寒暄，王志安挥了挥手，让下人把一张纸呈到了林远的面前。
王志安示意林远看看这张纸，介绍道：“这就是林公子朋友端木小姐指认的那个府兵的供状，他叫傅奇。他指认了一个叫陈文的客商。
我们特意没有声张，就是为了守株待兔，我们今天终于在河阳城镇把这个客商抓住了。林公子不妨先看看傅奇的供状。”
林远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喜色。“那真是多谢王太守了。”
看林远正要仔细读，王志安也站起来，告辞离开。“林公子慢慢看，只要不把这张状子带走就行。我先行告辞了，若还有事，可以让下人到书房找我。”
林远见状也就把状纸放下，向王志安行礼答谢。
王志安走后，林远刚拿起状纸，五张脸就都凑到了状纸前面。
“啊？不会吧！”林远没看几行字，就大声叫到，被身后的老黄狠狠地敲了一下。他赶紧闭上了嘴，看了看门外，幸好没有人注意到。
林远赶紧放低了声音，感慨道：“这王志安的速度真快。这么快连背后教唆的人都抓到了。”
证词上写着，在土匪逐渐被剿灭赶紧的时候，傅奇作为一个剿匪小队的十夫长，突然遇见了一位客商。
客商提出两人合作，傅奇和手下继续扮做土匪，客商则给傅奇提供商队的情报。傅奇既能私吞商队的货物，还能用商队的耳朵去领赏金。
傅奇本来还担心有诈，但是客商提出要二八分成，傅奇倒是觉得对方为了贪财，铤而走险，是同类人。
傅奇手握官府剿匪的动向，又按照客商的情报，专门挑商队中的软柿子下手，确实是战无不胜，马上就赚得盆满钵满。
看完供纸，五人都陷入了沉默。显然，这个傅奇说的就是真话。如今连陈文都抓到了，这件事就可以结案了。
但是大家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和他们获得的钱财相比，他们闹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就像是有人为了养一条金鱼，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巨大的池塘。不免令人多想，他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几人商量以后决定，让林远单独去见王志安，老黄则继续回到端木修身边。
也许刚刚王志安碍于人太多，隐瞒了什么事情。
林远在下人的引导下来到了王志安的书房，这时里面依旧是灯火通明。
林远在通传之后推门进去，王志安还在批阅着公文，吩咐着下人给林远上茶。
过了一会儿，王志安才从公文堆中抬起头来。“林公子，傅奇的供状有什么问题吗？”
林远低头喝了一口桌子上的茶。“不，我只是觉得王太守您有话，没有和林某说。这陈文的身份怕是不简单吧。”
王志安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确实如此。真不愧是都城林家的三公子。”
王志安从书桌后站了起来，走到林远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其实，我在看到陈文画像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他是谁了。”
“他并不是陈文。他的真名叫陈利辉，是我大哥王景的手下，专门负责帮他做放利钱之类的脏事。”
后面的故事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王家长子王景既想要赚钱，又想要给弟弟王志安添堵，就派出了心腹陈利辉。
陈利辉根本就不在乎傅奇那区区的二分钱，他在乎的是操纵南北市场的手段。
淮州是南北最重要的货物运输线，只要他能掐住这条线，他就能控住一些货物的价格，然后在一买一卖中间大赚一笔。
听起来是很荒唐的计谋，但这种疯狂的赌博，就是陈利辉最擅长的敛财手段。
他只要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就能割开一只肥猪的筋骨，然后从上面狠狠地撕下一块肉。
林远听完王志安的描述，都不禁为陈利辉的决策拍手叫好。“只是，王太守您准备怎么做呢？”
毕竟王景是都城四大世家王家的长房嫡子，作为二房的人，王志安在这件事上为家族遮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王志安此时决绝地向林远保证：“林兄弟，我王某绝不是那种徇私枉法的人。只要让我查到证据，我一定会如实上奏，还淮州的百姓一个公道。”
“好，林某敬佩，先替淮州的百姓谢谢王太守了。”林远起身，向王志安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这只是王某的分内之事。”
两人说完客套话，林远就告辞离开了。
回到客栈，老黄也暂时从端木修那边回来，几人正在商量着后续的对策。
林远把刚得知的新故事告诉了众人，大家的脑袋中正在疯狂串联着一路上的见闻。
林远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对，这个王志安看起来似乎太完美了，清正廉洁，大义灭请，就像是一场戏里的主角。
“你们不觉得，这一路上都太顺利了吗？”老黄在脑中整理着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暂且不说端木修进城告状的路上，根本就没有遇到什么阻挠，就像是傅奇他们已经放弃了抓捕这条漏网之鱼。
不到三天的时间里，王志安不仅抓住了假扮成土匪的府兵，还抓住了中间教唆的人，甚至连背后的罪魁祸首都已经推测到了。
接下来只要撬开傅奇和陈利辉的嘴，拿到两张供状，再加上之前记录的名目清单，这件事就可以板上钉钉了。
这已经不是可以用运筹帷幄来形容的神速进展了。好像整个故事已经写好了结局，只是缺一个开始的水花。
几人在房间里抓耳挠腮地想，也想不出一个王志安牵扯其中的理由。
大家只能先回去，叮嘱老黄好好保护端木修和那个孩子，一旦情况有变，就赶紧带他们离开，躲到深山中。
王志安为避免惹火上身，绝对不敢动都城林家的林远。如果有事情，就让林远来断尾。
第二天中午，穆七和林远，还有两个墨家兄弟在大堂里，正吃着午饭。就听见邻座的人大声讨论着傅奇的事情。
“真是没有想到，傅奇竟然做出这种事，平日里还真是看不出来啊。”
“幸好王大人英明神断，大义灭亲啊，不然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死在他们手里。”
有一个人就反驳道：“他和那个罪魁祸首都是一家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做什么坏事。我看，自从他上任以来，淮州的风气是越来越坏了。”
隔壁桌的人说着说着，各执一词，都要吵得打起来了。
穆七和林远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觉得很奇怪。“是谁把这个消息放出来的？”
两人正准备去府衙打探，一个信差从客栈的门口走了进来。
“林公子，这是您的信。”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了两封信封，双手递给了林远。
林远收下信，挥了挥手让信差离开了。
几人迅速地吃完午饭，进房查看信的内容。
一封信来自都城林府，一封来自安城，是林远母亲和沈景行打听到的消息。
两封信的内容都差不多，王志安在都城确实名震一时，是圣上亲自指名的状元。
但是王志安的仕途并不顺遂，在户部和监查院都做过小官，虽然差事办得漂亮，但是因为没有空缺，迟迟都没有晋升。
四年前，终于有一个户部的参事职位空缺，王志安得以晋升，但是不久之后手下的人就被举报贪污，手下的人被革职流放。
王志安虽然没有涉案，但是也被连坐，外放出都城。
林远母亲还继续补充道，他本来是王家这一代中最有出息的人。王志安出事之前，王家将全部的资源都倾斜在他身上，二房隐隐有越过大房的态势。
谁知他一出事，王家就放弃了一个被隐形流放的不重要的太守，转而力捧起了长房的王景。二房也被打压得不成气候。
王景的运气倒也特别好，区区四年就已经做到了参事的位置。
看完这封信，穆七理解了王志安对王景的了解，虽然不至于到你死我亡的局面，但是两人已经注定是死对头。
只要王景还继续在都城为官，王志安就不可能回到都城，毕竟王景本身和其他世家都不会都城里出现两个王家的高官。
既然如此，像王志安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会想尽办法抓住王景的把柄，这也就是王志安为什么能认出陈利辉的原因。
但是这也给了王志安牵扯在这件杀良冒功事件中的理由。
穆七见大家还是一脸沉思的表情，率先开口道：“我知道为什么王志安能这么快抓到人了。”
穆七继续解释道，按照王志安的说法，陈利辉最擅长用的手段，就是用一把锋利的刀从一头肥猪身上撕下一块肉。
这种方法既能让王景大赚一笔，也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因为在别人看来，山匪之类的意外，并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事情。
陈利辉谨慎地把控着他作弊的程度，只是谋财而已，也不至于让自己送命。
但是王志安需要王景犯下不能挽回的错误，也许他试过告发王景投机倒把，但是没有成功。
所以他决定用赏金来为陈利辉创造机会，赏金既诱惑着傅奇，让他们自己成为了陈利辉的爪牙，也诱惑着陈利辉，主动踏进这个陷阱，来狠狠地大赚一笔。
换句话说，杀良冒功这件事，根本就是王志安用赏金给傅奇设下的圈套，用这条小鱼饵钓来陈利辉这只大鱼。
他们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一定不会轻易罢手。在王志安的默许和放任下，他们越来越贪，胆子也越来越大，最终一定会惊动到一些人。
这些人就是王志安的箭，在他的控制下戳穿王景的伪装。而王志安可以隐藏在这一切的背后。
他唱着大义灭亲的好戏，用王景的尸体，为自己回都城的道路铺好了地砖。
林远按照穆七的思路，继续说道：“而且这样一来，这个案子就牵扯到几百条人命，上报到都城，这就是一桩惊天的大案。
不只是王景，还有依附于王家长房的旁支，甚至是在其中充当手脚的商铺，一个都逃不了干系。
王志安是想让所有倒戈向王景的人，所有长房的势力在这次事件中被连根拔起。”
这是一场完美的复仇。长房倒台，剩下的人就只能把筹码重新赌在王志安身上，升官、回京，一切都指日可待。
如此庞大的局，应该是王志安筹谋已久的计划。因此，不管众人怎样反复推敲，王志安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被击穿的破绽。
穆七提议，先避其锋芒，至少要保证端木修和小孩儿的安全。老黄连忙赶了回去，提醒端木修保护好自己。
林远则准备明天再去见王志安一次。现在王志安的手里有了陈利辉的证词，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孩子也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或许，林远可以说服王志安，让他先带着端木修和小孩子离开。否则，一旦王志安知道了他们已经看破了这个计谋，会对他们两人下手。
远山镇的夜晚依旧十分热闹，有许多人还在酒馆中自我沉迷，黑暗中有看不见的东西在隐隐作祟，仿佛它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
明天，若是能带着大家离开，一切就能相安无事。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世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