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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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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夏枢相及其半数党羽无一幸免,一锅端去了大狱。
世事变化之迅捷,无论是夏枢相,还是梁照微,都有些恍惚。
那夜,许知阮与梁府父兄秉烛而谈,而梁照微却在马车上实实在在入睡,被他抱回榻上后,依旧酣眠,他便也没做打扰。
翌日,官家毫无预兆回銮归京,主持大局,下令收押夏枢相等人,又下旨布告安抚百姓。
再半月,尘埃大致落定,朝堂归于平静,世人才朦胧回味过来。
许知阮也将此前计划和盘托出。
原是夏枢相左右朝堂,企图打压皇权,甚至生出谋逆之心。在他的控制下,官家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却不想着反倒助长他的气焰,以至于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
官家着令许知阮与方渐禾等暗中调查取证,同时渐渐瓦解被夏枢相操控的部分兵权。却不想,有人走路风声,打草惊蛇。
剑拔弩张将近之际,官家命许知阮等加快进度,下江南搜证。偏在这时,夏枢相存心想除掉许知阮,便叫陈柳兜转着约他去东郊跑马。
本来许知阮只打算将计就计,受伤告假,好金蝉脱壳去江南。结果下手失了把握,真真的失忆一场,反而把方渐禾等人吓得不轻。
失忆期间,也是方渐禾从中斡旋,劝慰官家继续筹谋,他来平衡京城局势和许知阮的伤情。
后来许知阮痊愈,又借府中奸细之手,依旧假装未愈,实则暗地里联络官家与同僚,布网全城,并打通去江南之路,以免被发觉,同时还去辽东做了伪装。
再之后,便大抵如梁照微所知的,许知阮下江南暗查,方渐禾假意暴露被擒,换来悠悠众口,先将夏枢相等人置于下风,心生顾忌,自然更不敢轻举妄动。
而许知阮归京之日,便是夏枢相东窗事发之时,也是数万辽东骑替天子扫清卧榻之机。
朝堂风云不过如此,夏枢相并不见得蠢笨,只是年岁既高,举止小心,虽老奸巨猾,却步步掣肘,唯恐遗臭万年。
许知阮也的确有勇有谋,没人能想象他孤身一人下江南取证经历了哪些磨难,才险些误了与官家约定之期。
听他讲述时,梁照微一味沉着脑袋,想得游神。
许知阮抬指点了一下她的眉心,包含戏谑道:“知我艰难,还故意摆出张苦脸叫我发愁,你真想难死我了?”
他的指尖微凉,带着一丝草木清香,很是醒神。
梁照微握着他的手指,摇了摇头,珠钗晃了两下,愈发衬得眉目秾丽。
“我是想,好似...与你相比,我是有些微不足道了。”
她仅仅是护了家宅平安,随手散步了些流言,自己最后还被困在夏府,想搜点证据却无果。
算起来,实在是无甚功绩。
她素来是有些心高气傲的,白白地比较输了,心里有些气馁。
又一想是输给了自家官人,便五味陈杂起来。
许知阮就这她坐下,慢慢地抽回手指,刮了一下她的唇沿,强调清淡,说不出是好笑,还是责怪。
“你比什么呢?”
顿了顿又说:“你不拘于宅院,有胆有识,能操着刀叶去夏枢相房里翻找,能不卑不亢直面官差。本身你并不知此计划,而你却在其中起了无可取代的作用。若非有你,我怎么想得起来,怎么替官家奔走?我家娘子文能通诗书,武能逼贼子,你说说,她是哪里差了人?”
许知阮慢慢悠悠说完,却察觉被夸耀的人儿眼神变了变,不禁疑惑:“你这般瞧我做什么?”
梁照微抵着下唇:“...似乎你能言善辩许多。”
说白了就是会了些花言巧语。
这换在以前,他哪能对自家娘子说这许多好话。
他清正君子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许知阮还当是什么事,当即爽声一笑,半揽过她的纤腰,“或许是经此一遭,没必要再顾虑什么,也就随心而行了。你以前不也端庄得紧,我每每花心思逗你都脑仁儿疼呢。”
梁照微摸了摸耳根,“你何时逗我了?”
许知阮越发笑起来,没完没了的。
笑完后,兀自正色,“娘子,你需知晓,这世道里,女子活着总有许多约束,甚是不易。然这束缚总归是外在来的,若你心中也与人相较,自觉不如,那天下千千万人,你总不能方方面面都优人一等。只要有一人全然觉着你好,那你便有一份欢喜,纵使别的人都不认可,那又有何妨碍。总归你在我眼里,便是最好的那一个了。”
一番话将梁照微哄得云里雾里,半羞半臊地推了他一把。
“净胡说。”压了压睫羽,“我便只在你一人眼中好了?”
许知阮机敏地擦了擦薄唇,飞扬漂亮的眼尾更添丽色。
“是是是,娘子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
官家亲下令命工部派人修整许府,不多时日便已完毕,许知阮这才携梁照微告辞岳父母及兄姐。
梁照微上马车后,梁辰神秘兮兮地拽走许知阮到一旁,低声道:“如今你还是我妹夫,我便提醒你一句,能挽回便挽回吧,索性现在小五外头那人也没了。”
“?!”
许知阮大惊失色,“谁外头有人?有了何人?!”
梁辰停了半晌,转眼换上一副“你真可怜”的神情,并不多说话,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郑重,转身进府了。
“...?”
许知阮弄不清缘由,脚踩上马镫停滞几息,旋即丢了缰绳,一步跨上马车,钻了进去。
梁照微被吓了一机灵,“你不是骑马吗?”
“怕再次掉下去摔坏脑子,你外头又多个人。”许知阮不悲不喜地说。
“???”
梁照微折了折眉心,想了一会儿,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良久收回视线,目光警惕道。
“是不是哥哥和你说什么胡话了?”
许知阮:“是胡话吗?”
他意有所指,与吃了陈柳飞醋那时无有二致。
艳丽的眼尾少许泛红,唇角半抿,说不出的傲娇,却又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袒露在脸上。
梁照微当即懂了。
“...”
就说该把她哥哥那张嘴缝上的。
母亲非不让。
最后是好一番解释,又好一顿诱哄。
梁照微这辈子没这么累过。
也没想过,状元郎这般耐哄,百般方法试了,也没见个效果。
她心想要是能离了也不是不可以。
其实许知阮清楚,这不过是个误会,他还亲眼瞧着误会产生的。
可他偏是想他的娘子也来哄哄他,想看她放下骄矜,又不肯曲意迎合,略带生涩地说好话。
以往他哄人的时候,额前的发都往上移了一小截,他心里实在委屈。
但终究,他没舍得让她失望,发自肺腑地笑了笑,圈着人进屋。
如此相思,该有数月了。
满窗冷白的光都为他情意滚烫。
那日,雨下得不大,但却森冷,有一日凉雨惊秋之象。
梁照微忧心他天冷衣薄,牵扯出脑袋的失忆症可就不好了。
便收拾了风披,带上小伞,乘车去宫门前接他下朝。
宫门大开时,几色官府腾涌出来,混得有点晃眼。
但在这一堆颜色中,许知阮一身绛紫色宽大朝服穿在身上,却只衬出清瘦的脊背,和俊逸出尘的脸庞,还有三分卓绝不俗的气韵。
他与同僚聊着什么,一双剑眉微蹙,似乎颇为难。
梁照微卷着一把小伞下车,立在车轮边望着。
水汽氤氲,美人执伞,谁都无能幸免地多看了两眼。
直到相熟的人高喝一声:“许相公,你家娘子来接你下朝了。”
一回头,却见许知阮早早发现了,快步冲了过去,袍角带起一片雨花。
旁的同僚则笑那人多嘴了。
“宁远。”梁照微将手中纸伞递出去,但他却径直躬身钻入她的伞,微凉的指骨擦着她的玉手夺了伞柄,另一手接过纸伞丢进了马车。
沉声笑问:“怎么来了?”
有些许惊喜,却又仿佛并不是没有预料到。
梁照微没想出理由,顿了顿。
许知阮却似没执意要个原因,转身对撑伞的同僚们笑了笑。
同僚们见此才子佳人,好一副盛景,纷纷夸赞他们感情甚笃。
许知阮儒雅地颔首笑了笑,随即说:“各位相公,你们没有人来接吗?许是家中事务繁忙吧?真是不巧了。”
同僚们:“...”
我们真心夸你,你为何戳我们心窝子?
酸臭!
梁照微也拉了拉他的衣角,他却说:“哎呀,娘子催我回府了,天寒地滑,各位当心,我先行一步了。”
梁照微:“...”
此后她怕是要成为一个传奇。
同僚们:“...”
不就炫耀你家娘子来接你吗?
至于?
那之后,没来由的,朝堂众臣间掀起了一股攀比之风。
--比谁家夫妻感情更好。
而许知阮始终独占鳌头。
梁照微配合演戏很累。
渐渐向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直到被官家查出根源,将许知阮叫去无可奈何地笑了一顿。
*
到冬日时,漫天飞雪,碎琼乱玉。
梁照微套一件艳红雪披,在天地一色间美得惊魂动魄,她立于廊下,看许知阮挽着雪白袍角,蹲在院子里扎雪人。
他没这个天赋,堆得着实没眼看,自己却不觉得,还满心欢喜地指着让她看。
他说:“有一年,汴阳书院的风雪极大,杳霭流玉都被冻住似的。那时我便想,你在京城也有一场大雪吗?你是否会堆个雪人?那雪人或许与我有一分相似罢?”
梁照微笑他:“我那时又不识得你,怎么可能与你有相似?”
“因为...”他侧过脸,轮廓忽地深邃,“雪人眼中有你。”
他的眼尾沾点雪沫,晶晶亮亮,熠熠生辉,一身白在雪地里,几乎要化仙而去。
可这个人到底不能成仙,因为他陷红尘太浓。
梁照微心头一暖,梗了半晌喉头,良久了轻轻地问:“许知阮,你铭记经年,究竟欢喜我什么呢?”
许知阮不假思索,身姿在风雪中清显起来。
“自然是你容颜冠世,气态无双。”
“仅此而已?”她诧异地瞪了瞪眼,万万没料想到是因为皮相。
免不得有些许气恼。
“还有你聪慧果敢,温柔小意,叫我深爱沁骨...”
他不知何时凑到眼前,一双眉眼艳得桃花。
“...油嘴滑舌。”
她弯弯唇角,刹那芳华皆不及惊艳。
许知阮微垂眼睫,也随着笑。
那年有幸,得见惊鸿一抹颜色。
梦萦至今。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个预收吧:
口蜜腹剑小师姐x口是心非师弟
温柚上辈子不想堕魔,但她成了令修仙界闻风丧胆的存在。
她与师弟方蕴常有嫌隙,事事想压他一头。
可最终,半步成神的方蕴率领仙门众人围攻,将她逼上绝境。
山巅之上,崖风猎猎。
即将飞升成神的方蕴素衣华冠,眉目清冷,沉沉道:“即刻随我回山,我救你一命。”
一生要强的她:...虾仁猪心呐。
她选择自毁魂魄。
阖眼之前,她见天穹倾覆,银壶倒悬,九州化作齑粉,八荒悉数湮灭。
殊不知,那位冷情孤傲的天神,为她生剥神骨,散尽修为,替她造了一场梨云暖梦。
*
再睁眼,一切回到百年前。
她正往仙门拜师,却囿于山下幻境。
与她困在一处的,还有狼狈潦草的小可怜方蕴。
重蹈覆辙是不可能的。
她要抢夺气运,修道飞升!
百般哄骗,终是哄得方蕴一身凌乱,将飞升机缘双手奉上。
而后化神台上,她冷笑着将人推去,却发现他--没有神骨!
那日,仙门尊者预言应世。
他二人中,一人成神,一人成魔。
但这次,成神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