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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爱哭鬼舍得回来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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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远处的鸡鸣透过窗户,惊醒了假寐的秦安珺。
她下意识摸了摸身侧,下一刻眼睛瞬间睁开,迸射出凌厉的冷光,当看到头顶不是熟悉的帐篷顶,惊异时已经翻身而起。
片刻后,她才记起红缨枪在别处,而她经历一世重生了。
整理了一下衣服,将昨晚当做被子的鹤氅披在身上,她看了一眼青木牌位,昂首阔步走出祭室。
外面天刚刚麻亮,经过一夜,堆积的雪花薄薄一层。
秦安珺踩着积雪回到安风院,走进内室,床榻上的被褥还是她昨晚离开时的模样。
她毫不意外会是这样,娘亲昨晚恐怕在她离开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北月听到开门的动静,从另隔壁耳房快步过来,刚走进房间就见小姐沉静的侧脸,慢步上前行礼,主动交代夫人的安排:
“小姐,夫人昨晚一宿未睡,一个时辰前才安歇,她说和您分开用膳,并且吩咐北月日后伺候您的生活起居。”
北月低头说完这话,弯膝行礼,等待指示。
秦安珺听完前半段话,脸上神情没有半分意外,可听到后面一句话,她转头仔细瞅着眼前的女子。
肤若凝脂,红唇齿白,行事说话自有章程,看向她的目光也十分冷静,虽敛裙行礼,却不像一位侍女,气度更像是世家养出的娇女。
也是她前世过于粗心,竟没察觉到,一个侍女怎会有如此气质。
秦安珺目光在对方身上盘旋了几圈,见她弯腰行礼半刻,身体却没有半分晃动。
秦安珺毫不意外娘亲会将贴身婢女送到她身边,毕竟每个人都想在她身边安插眼线。
若是之前,她恐怕会觉得对方心怀好意,如今却无法这般自作多情了。
秦安珺暂时放下心里的考虑,从对方身上收回目光,吩咐对方下去准备沐浴和早膳,待会皇宫会来人。
北月点头下去安排。
果不其然,秦安珺刚放下碗筷,宫里便来人传口谕,请她去宫里相商,还专门派了一辆马车来接她。
秦安珺带上北月,便踏入马车。
她坐在马车里,环顾了一圈,垂目凝神。
片刻后,马车便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北月轻语,“小姐,宫门到了。”
秦安珺从袖子里掏出面具,扣在脸上,这才掀开帘子,看到北月伸来的手,直言不用,轻轻一跃便稳当落地,衣裙蹁跹。
这一幕刚好落入下朝的官员眼中,引得纷纷侧目,暗道身手了得,风姿绰约,若不是那獠牙面具破坏了美感,定是一幅极美的画卷。
众人见此身手,虽看不见那面具后的真容,却已猜出此女是谁,正是近几日风头正盛的秦将军,恐怕整个卫都连三岁稚子都知大将军被卸了兵器,还下马入都,已经沦为茶后笑谈。
见她戴面具,恐怕也如传闻中那般,丑若无盐,不敢以真实相貌示人。
战场上刀剑无眼,据说她脸上已经没一处好肉。
不少官员们忍住惧意,僵硬着笑脸冲她点头,也有几位冲她露出讥讽。
而在场官员中有一人鹤立鸡群,相比其他人,过于年轻气盛,身长八尺,银冠玉面,斜眉入鬓,红唇略显招摇,长相实在妖孽。
这少年身着绛紫色一品官服,脚踏黑色金线云靴,手正搭在一白发官员的肩上,挑眉谈笑。
放浪形骸之外。
那被搭肩的华发官员身子僵硬,嘴角露出苦笑,连连朝少年陪笑,看上去苦不堪言。
似乎察觉了她的目光,这少年抬眸看来,先是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后缓缓收回手臂,拍了拍那官员的右肩,嘴角噙笑朝秦安珺走去。
随着两人距离越近,他嘴角的笑意越来深,带着两分不怀好意,目光一直盯着秦安珺,将人上下打量了个遍,神情十分专注,又带着几分戏谑。
他走到秦安珺面前,停下,弯腰盯着她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渐渐靠拢,却见对方眼里毫无波澜。
微挑的双眸不由得微眯,轻笑一声,靠在秦安珺耳边轻轻说:“爱哭鬼舍得回来啦!”
语气似挑衅,又似怀念。
他说完这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瞥,果然看见对方卷翘的眼睫毛迅速眨动了几下,要不是他一直留意着面前之人的表情,恐怕还察觉不到对方的情绪,毕竟她戴的面具只露出两只冷淡的眼睛。
他以为这句话戳中了秦安珺的死穴,不由得心情大好笑起来。
宋瑾行扬高声音,让其他人都能听到,“大将军回来的场景可真是古今难见,早知就该告诉大家一起去迎接你啊,欣赏那旷古铄今的盛况。”
说完还挑衅地朝秦安珺挑挑眉,勾唇笑得邪气。
张狂又肆意。
在场的官员暗道也只有他敢这么当面挑衅杀神,毕竟有卫帝这块免死金牌在,秦安珺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当然,宋瑾行去挑衅秦安珺,这毫不意外,他们两人从小斗到大,每打照面必定是恶语相向,曾经还大打出手过,那场面简直可以载入史编。
可以说,秦安珺之前性子十分沉静温柔,就算别人挑衅也只是冷眼旁观,但只要一跟宋瑾行对上,那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十里八乡的小霸王都惹不过她。
如今,秦安珺在都门被卸了兵器的,下马入城,这在历朝历代更是绝无仅有,宋瑾行逮着这点肯定不留余力地贬踩她了。
然而,秦安珺却十分淡然,那双漆黑的眸子从面具后刺向宋瑾行,竟没有一丝曾经的气急败坏和恼羞成怒。
没人看到,她的眼里凝聚了些许雾气,顷刻间又消失不见,就连最近的宋瑾行都没察觉。
她对周围看好戏的目光视若无睹,淡然地回敬:“宋瑾行,这么几年未见,你出落得更加妖媚动人,本将军实在羡慕得紧。”
秦安珺轻笑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愉悦,并未给对方反应时间,带着北月就朝御书房走去。
宋瑾行似乎被秦安珺冷淡的态度震惊了,杵在原地愣了很久,脸上的笑意也淡淡消失,听到她的笑声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咆哮,“秦大壮,你看你那黑漆麻乌的肌肤,就不是一个女的!我家大黄都比你长得白!”
秦安珺听了这话,颇感新奇,回忆起大黄是他家远近有名的恶犬,也不妨碍她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嘴角。
真怀念啊!
两人从落地开始就是彼此的死对头,很清楚对方的痛脚是什么。
然而她早已不是曾经弄脂研粉的女孩了,更不会为了他的几句嘲讽就跳脚生气,甚至会心生愉悦。
落后半步的北月看到秦安珺的侧脸,暗自奇怪,女子对容貌极其重视,可小姐这微扬的嘴角,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反倒是宋大人被小姐一句话就急的咆哮,脸红脖子粗,完全没了平时的风度潇洒。
要知道宋大人平日里脾气虽然怪异,但整日嬉皮笑脸,少有面红耳赤的模样,更别说刚刚当众大声咆哮。
那简直史无前例。
看来传言是真的,宋大人最忌讳别人夸他貌若好女。
而另一边的宋瑾行,他目露怒火,又不能将罪魁祸首抓住,只得将怒气撒在别处,转身继续拉着刚想偷偷溜走的白发官员,撇嘴道:“走吧,吴大人,咱门去桃花坞喝酒去!”
这吴大人名叫吴坚,平日里唯左丞陈太清马首是瞻,不知今日为何被宋瑾行这魔头盯上了,竟被拉去喝花酒。
要知道这桃花坞名字虽然十分雅致,却是有名的温柔乡,英雄冢,里面更是各色美人都有。
就算你是柳下惠,恐怕也难以自持。
而吴坚又是出名的惧内,恐怕他脱身出来也会脱一层皮。
阿弥陀佛!
其他官员默念一句佛语,没了热闹可看,赶紧远离宋瑾行这魔头,向吴坚投去自求多福的目光,纷纷加快脚步离开皇宫。
踏出宫门前,宋瑾行状似随意往后看了一眼,方向正是秦安珺离开的方向,嘴角略微扬起,又半拉半扯地将可怜的吴坚推上马车,自己跟随而入。
马车离开宫门,朝卫都最有名的花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