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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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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都外,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冷风吹过,一片晶莹的雪花忽而旋转,轻盈落在了一红缨枪尖上,旋即化了,枪上留下一大蜿蜒的水渍,片刻后融入在紧握红缨枪的虎口处,便没了任何踪迹。
“秦将军,请将枪交给下属吧。”守门的侍卫仰头硬扯起笑脸,即便雪水入了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双手颤颤巍巍地向上平摊。
明明腿肚子都在发抖,士兵也不敢有任何举动,只能僵着脸赔笑。
一道怒喝直冲那小小的士兵,“狗龟儿,老子几年没回皇都,你一守门兵竟敢要卫朝大将军的武器,是不是陈东西派你故意挑衅的?”
鲁木圆目怒瞪,手里的大刀更是被捏得嘎吱作响,若是对方一个回答不好,定会拔刀出手。
都城这群势力之人,要不是看着边疆如今安定下来,邻国也不敢再犯,就连坐在皇位上的人都不敢这般对待他们。
“随他说的做。”一道清脆冷冷的声音响起。
说话之人面容掩盖在冰冷的盔甲下,正是收召回城的秦安珺,传说她丑得能止小儿啼哭,如今无法窥探一丝一毫,只露出那双毫无情感的眼睛,绝丽心惊,犹如这漫天落下的雪花。
秦安珺看似冰冷,此刻却无比激动,只因她又重生了!
并且回到了还能改变结局的节点,上一世她过于刚硬,没有缴枪,甚至在小兵说必须下都后,她依旧强行骑马入城。
恐怕也是这样,才让有心人找到把柄,不停地给皇帝上眼药水,疯狂弹劾她,最后皇帝找了借口缴了她的兵权。
这一世,她决定如那些人所愿,那就摆烂吧。
她摩挲了一下红缨,上面每一处纹路都是一场生死之战,秦安珺毫不留念地将枪扔给立在马前的士兵,又下马入城。
那个士兵双手颤微地举着长枪,眼里闪过惊讶,立马让开位置。
将军怎么知道要下马入城的呢?
“他奶奶个熊,回到都城,破规矩这么多,早知道咱们就不该回来,你说是吧。”鲁木气得两撇八字胡翘飞,跟着下了马,忍不住朝旁边萧骏嘀咕两句。
萧骏并未搭话,只是微微皱眉看着前方,瞳孔倒映前方的人,似乎能从那严丝合缝的盔甲看到纤细的背影。
虽然身着盔甲,但她身型还是比男子要萧瘦一些。
鲁木性格简单,完全没思考为什么单单只缴秦安珺一个人的武器,只当是十分寻常的事,可他却里面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而秦安珺三人已经牵着战马进入都城,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仿佛来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
“老珺,要不要我逮个人来问问?”鲁木挽了挽手里的马绳,出声问道。
乃乃个熊,竟没人来迎接他们回朝,这算哪门子鸟事。
秦安珺听到这话,脑海回想起上一世,她离开时全都城在欢呼雀跃,似乎送走了个大煞星。
明明她保家卫国,却没落得什么好名声。
她将缰绳扔给对方。“不用,你好久没回家了,回去吧,帮我把黑行也一并带走吧。”
鲁木咧嘴大笑,“得嘞。”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一旁的萧骏也将马绳递给他,鲁木憨憨地叮嘱:“老鲁我照顾好咱门的马,你,照顾好老珺,遇到不开眼的直接揍得他爹娘都不认识!”
鲁木牵着缰绳,见他没有回答,撇了撇嘴角,连忙挥了挥砂锅大的拳头,牵着三匹战马离开。
秦安珺瞥了眼不远处酒楼,“走吧。” 带着萧骏转身直接回将军府。
尚都酒楼
二楼窗边坐着一老一少,对饮而谈,目光所落之处便是秦安珺二人离开的背影。
老者五十有余,满头华发,精神却很矍铄,目光如电,瞳孔自有天地,收回目光低头嘅了一口
‘香茗,感叹道:“他有此女,死而无憾了。”
少者十七八,样貌清秀,目光略带纯真看着眼前老者,却没开口询问,只是轻轻抬手为对方添了茶水,低头笑了笑。
卫都要起风了,这一夜注定让不少人失眠。
将军府
秦安珺刚躺上床榻,便听到外面渐近的脚步,隔了几年的时间,依然十分熟悉。
来人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裹挟着寒风和飘雪深夜到访。
一挽着垂髻的中年女人缓步进门,身着白色素裙,搭在门上的双手十分柔嫩白皙,即便是素色的白裙也掩盖不住窈窕的身形。
然而,不忍直视的是她的面容,深褐色烧毁的疤痕横布整张脸,恐怖万分,使得整个房间都阴冷了几分。
秦安珺毫不意外,着中衣起身相迎,目光在对方面容上微顿,不着痕迹地移开,冷漠问,“娘,这么晚了您有何事?差下人来吩咐一下便可以了?”
如果是上一世,她可能早就忍不住哭泣,然而重生回来,她心底却毫无波澜。
苏颂虽然对秦安珺的态度意外,心底却松了口气,面上冰冷地说:“既然回来了,就去你父亲牌位前敬炷香。”
话语疏离带着命令,不像对待多年未归的女儿,眼神都克制着火气。
话音落下,气氛微凝,二人对视彼此,谁都没有退让。
秦安珺点头应下,利落转身出门,没有片刻停留。
苏颂见秦安珺如此顺从,眼里闪过惊讶,双手渐渐紧握。
以前秦安珺哪次不是否认,认为父亲没有去世,甚至两人为此争吵不断。
这次回来她变化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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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房间,秦安珺抬头朝天上看去,雪已经停了,安风院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中,微风吹过,树上的枝丫如泣如诉地响起。
夜将深,下人也已休息,加之她常年在外,只有两三名侍女躲在房间取暖,院子里十分安静,这也衬得身后脚步声在寂夜里突兀。
“小姐,你的大氅。”一道略带焦急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多年不曾归家,这声音有些熟悉,又带着些许陌生。
秦安珺转身看去,一位身型特别娇小的小姑娘,脸蛋被冻得红彤彤,双眼如她见过的野鹿,明亮中带着怯生生。
鹿儿。
“小姐,这是北月姐姐让我给你拿的大氅,她正在安抚夫人,无法给你送来。”小姑娘见秦安珺神色淡漠,鼓起勇气说话,将大氅递到她手里。
北月是母亲的贴身婢女。
秦安珺刚接过大氅,小姑娘就跑开了。
略微愣了一下,她摇头把大氅披在身上,慢慢往后院走去。
后院离她的安风院不远,约莫半炷香便到了。
后院只有一个祭室,年久失修,当她推门而入的时候,响起了嘎吱嘎吱声,空寂的夜里端端生出了几分恐怖。
月光从秦安珺身后映射进房间,只有摆放几块牌位的桌案,最中间的牌位是由青木雕刻而成,上面有六个字,十分清秀娟丽,一看就出自女子之手。
[吾夫秦护之位]
牌位十分光滑,与其他几块相比,一看便是常常有人擦拭,十分呵护,牌位顶端已形成了轻微的包浆。
秦安珺无视,随手关上房门,隔绝了月光,屋子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她常年练武行军,耳聪目明,即使黑暗中,仍能视物。
从走进房间,秦安珺的目光便落在青木牌位上,看上去脸色十分淡然,实则眸底已经涌起了一些血色。她默默站立在牌位前面片刻,后掀开衣袍盘坐在几案前的蒲团上。
“安风,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叫安珺,安国忠君,这一生永远安定国家,忠于君主!”
当时父亲说这话就在这祭室,让她跪在这蒲团上,发誓一辈子效忠君主,若违背誓言,他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而说话的人,已经没在了,她为这句话已经付出了一条命。
这一世,她只为自己而活!
整整一夜,窗外的冷风不停地刮着,吹得窗柩砰砰作响,这间祭室犹如被寒风隔绝在世俗之外。
若是寻常人呆在这满是牌位的房间里,恐怕早就疑神疑鬼,吓得破门而出。
“呜呜呜呜,我死得好惨啊!”
“你还我命来!”
“快看我快看我!”
秦安珺手指抽出香炉正在燃烧的香,向门外猛地射去,只听到嘭的一声,什么重物从墙上跌落。
“秦安珺!你真是野蛮人。”
宋瑾行爬起来,揉着肩膀一瘸一拐从墙根阴影走出来,雪色中露出张俊逸非凡的脸。
银冠微乱,身材修长。
他身穿蓝色长袍,外面罩着雪白的鹤氅,毛绒绒的脖领衬得他温润如玉。
秦安珺并不意外,轻嗤笑道:“爬墙偷看,堂堂太子也不妨多让。”
任谁也不会相信,当朝太子喜欢爬墙,私下更是地痞流氓的气性。
京城的女子们知道了,恐怕要哭晕在护城河里。
宋瑾行闻言笑了笑,丝毫没被内涵到,反而走近秦安珺,从她头顶划到自己肩膀,嘴欠:“这么几年了,你还是这么矮啊!”
说完立马跳远几步,堪堪避开秦安珺劈过来的手刀。
秦安珺冷眼冷眸,“没事的,请回。”
她说完,就眼睁睁看着宋瑾行抱住自己,耳边传来一道轻叹,瞬间愣在原地。
浑身紧绷,呼吸微滞。
就在她心里涌上一股感动时,耳边传来含笑的声音,“腰粗了点,秦大壮。”
在她要发作前,人早就爬上了院墙,只留下一串串大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