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神的游戏》虹彼

1、玩偶之家(1)

　　嘀嗒，嘀嗒。
　　水在滴落，汇成小溪，汇成山河，汇成海洋。
　　他漂浮在水中，在缓缓下沉。
　　四周是让人仿若会就此窒息的深海，唯有他的身体周围散布着碎片状的光亮。在这些光亮中，他看到有一个看不清楚脸的人，是光亮中出现频次最多的。
　　他看到自己和对方似乎在做些什么。在他们的身后，他看到了城池，看到了画板，看到了一个宴会厅……
　　而一切的光怪陆离般的景象，最终都化之于黑暗。
　　“……走马灯吗?”他的嘴唇微微张合，一串小小的气泡升腾而起。唯有那丝无味的水进入他的唇峰，才能让他确信自己仍是活着的。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有点迟缓，连抬起手去触碰这些微小的光亮都做不到，只能看着光芒逐渐远去。
　　“……或许，我快要死了？”他不怕死，但总觉得，如果自己死了，可能会有人为他很难过，而自己不想让那个人难过。
　　但那个人是谁呢？他不记得他的脸、他的声音，甚至连他自己是谁也快忘记了。
　　他在深海中缓缓下沉，仿佛从一个黑暗沉向了更暗的世界。
　　他觉得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要从指尖溜走了……是什么呢？他似乎有一个很重要的人……
　　“你是谁？”一个失真的声音突然问道，似乎就在他身边，急切却又带着一丝温柔。
　　他想要睁开眼看看是谁在说话，却是徒劳。他不得不紧闭着双眼——他讨厌这种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
　　“……你是池辰，你是我……”那个声音继续低低响起，宛若情人间的耳语。
　　他听着话语，陷入了真正的沉眠。
　　嘀嗒，嘀嗒。

　　“……喂，醒，醒醒。”一个颤抖细弱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池辰猛地睁眼，虚幻如潮水般褪去，马车行进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他坐直身体，发现他刚才斜靠在马车的侧壁上。
　　车里还有几个人，他不着痕迹地迅速扫视了每个人的脸——叫醒他的金发女生看上去像是刚哭过，眼睛有些红；一个秃头看上去已近中年的男人坐在他旁边，目不斜视；一个戴着眼镜的黑发女生面目冷静，因为他刚才突然的坐起正在打量着他；还有一个……穿着驼色风衣的男人，看了他一眼就将视线移到窗外，似乎在欣赏风景。金发女生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恐惧，剩下三人倒是更平静些。
　　似乎，我是最后醒的那个？池辰想着，从车窗探出头，发现马车无人驾驶，却一直在笔直地前进着，周围是高大的树木，在视野中飞速向后掠去。
　　“无人驾驶的马车？”他挑起眉毛，对着刚才叫他的金发女生似是不经意道：“我似乎醒的有些晚，咱们谁知道这辆马车这是要去哪啊？”
　　“不知道。”女生摇摇头，有些害怕地看向车窗外快速划过的绿树，“我醒来就在这里了。”她揉了揉还有些发红的眼睛，看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几人。
　　“一会你们就知道了。”黑发女生道。
　　闻言，池辰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笑道：“这位小姐看来是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在哪啊？”
　　黑发女生看他一眼，明显不想回答，冷道：“不知道。”
　　池辰耸耸肩，像是完全不在意贴了冷脸一样转过头，看向了穿着风衣的男人。
　　对方坐的笔直，像是一棵白杨，微卷的头发被风吹起发梢，盖住了他清秀俊朗的眉眼。像是感受到了池辰的视线，他转过头，礼貌地点点头。
　　见状，池辰笑了笑，自来熟地对坐在他旁边的秃头男人道：“诶，劳烦，咱换个座呗？”
　　男人看着他，盯了一会儿，没说话，但视线让他有些不适，就像是想要看透他。
　　见状，池辰也没说什么，脸上依旧挂着略显散漫的笑意，看向旁边的人，又像是透过他在看窗外的景色，没再说话。

　　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下了。几人下了马车，当最后下车的金发女生落地的刹那，马车凭空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眼前是一座像是只会在童话中才会出现的红色小洋房，周围是一路上都能看见的树木，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唯一特别的，可能就是在红色洋房不远处的树丛边立了一座小坟墓。
　　秃头男人显然也看见了，正想说些什么，就被一个女声打断。
　　【叮！欢迎各位来到灯神的游戏，请各位积极参与副本，寻找真实，并完成副本人物的心愿。】
　　【本次副本名为：玩偶之家。】
　　【人物的心愿为：请将玩偶带出玩偶之家。】
　　【参与玩家人数：5人。】
　　【限定时间：2天】
　　【祝大家游戏愉快！】
　　“真实？”池辰看向仿佛是声源地的天空，又似乎是在透过那片蓝色望向背后的存在。
　　“进去再说。”在游戏提示音响起时，黑发女生已经迅速观察完洋房周围的布置。她走上前，推开了红色洋房的大门。

　　当最后一个人身体完全进入洋房后，洋房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
　　最后一个进入的是秃头男人，听见关门的声音，他顿了一下，有些困惑地转过头，下意识扯了扯门把手，没扯动。
　　“嗯？”他不信邪地又扯了扯，还是没扯动。他回过头，发现几人都在看自己，他微微苦笑，“咱们好像出不去了……话说这不会闹鬼吧？”不然自己关闭还打不开的门怎么也有点超乎常理。
　　“我以为当你看见凭空消失的马车就能意识到这里不太一样了。”黑发女声抱着胳膊冷声道。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她扫视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有谁是老玩家吗？”
　　回答她的是寂静，令人尴尬的寂静。几人都只看着她，什么话都没说。
　　“……”黑发女生沉默了，“难道全都是新玩家啊。”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算了，”她叹了口气，开始解释，“我知道你们应该都很疑惑，每个人就像个本《十万个为什么》，但时间有限，我先把重点说一下，剩下的，等你们通过副本再了解也不迟。”
　　“如你们所见，这里是灯神的游戏。可能你们已经不记得了，但事实上，在现实中，我们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只有不断完成副本，找到‘真实的自我’，才能回到我们原本的世界，实现……复活。”
　　“完成……副本。”金发女生喃喃重复着。
　　“是的。”黑发女生点头，“家人、朋友、恋人等等的一切一个人应当有的，形成他过去全部的东西，在这里我们都已经失去了。现在的我们是不完全的，但每当我们通关一个副本，就能想起来一些事情，也就是获得一片‘真实’碎片。只有当想起一切时，才算是找到了真实，才能离开这里。”
　　“这是你们的第一个副本，当你们通关这个副本后，你们可以想起自己的名字，这也是每个新手得到的第一个任务奖励。”
　　“现在，在你们身上找一找，游戏会留一件东西在你们身上。这件东西和你们的曾经有关，算是关于每个人‘真实’的提示。它将伴随你们走完所有副本，也可以说是每个人初始，也是唯一的道具。”
　　池辰在摸索自己衣兜的同时也在观察着别人。他看见秃头男人从包里掏出来一个有些破损的怀表，金发女孩从胸前的衣兜里拿出了一枚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金色胸针，而最后那个穿着风衣的男人……
　　一支笔？
　　难不成是文字工作者？池辰摸摸下巴，并没有把摸到的东西从衣兜里拿出来，毕竟那个东西，掏出来可能会造成一点小误会。
　　黑发女生等着所有人都摸索完毕，冷静下来，才继续说：“灯神的游戏里，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遗忘。遗忘……是这里最恐怖也最可悲的事。我是周彤，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但也不要想着依赖我。你们也会成为老玩家，最终还是得靠自己往下走。现在，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道具，有什么用处吗？”秃头男人拿着手上的怀表，没有打开看里面的表盘。
　　“这得靠每个人自己去发觉。我们每个人的道具不仅是提示，确实也有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功能，但这都需要自己去确认，别人，哪怕是系统都是不知道的。”周彤摇摇头，继续道：
　　“副本大致可以分为解密本和生存本，不同副本的侧重点不同，道具可能会发挥出不同的用处，这完全取决于你们自己的用法。但所有副本的通关条件都是达成副本人物的心愿。顺便一提，这个副本限定两天，属于解密类，如果超出时间即为失败。还有问题吗？”
　　“请问，失败有什么有什么代价呢？”池辰的手揣在兜里摩挲了一下小刀，嘴角的笑容不变。
　　“……遗忘，或是消失，”周彤微微皱眉，“总之一定不是你想承受的后果。”
　　“那么，灯神是谁？”穿着驼色风衣的男人微微皱眉。此时他双臂抱胸，靠在了大门的门框边。
　　周彤看向他，摇了摇头：“不知道，也没人知道。我们知道的只有游戏副本是由灯神发布的，但这个灯神到底是代称，还是真的神灵，没人知道。关于这些，”周彤扫视了一遍所有人的脸，“当你们通关副本，去往愿望之城，也就是休息站，或许可以和别人讨论讨论。还有别的问题吗？”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周彤。
　　周彤略带满意地点点头：“那我们开始探索副本。”

　　众人向前望去。他们所在的是一层大厅，一个巨大的欧式环形楼梯在他们面前通向二楼，透过楼梯，似乎可以看见一幅画的一角。他们的左右两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在尽头拐弯向前延伸，走廊两边有关着门的几个房间。
　　“那现在，咱们先搜搜这栋别墅？”池辰笑着将视线从别墅大门转回到眼前的环形楼梯上，又看向周彤。
　　“嗯。”周彤顿了顿，鉴于队伍中似乎只有她一个老玩家，即便不愿也只得担当起了领头人的角色，“时间只有两天，比较紧迫，所以我建议分组搜索。但同时，新手多的副本相对也较为安全，何况是解密本，没有太多死亡陷阱，只需要注意就好。”
　　见周围无人反驳，周彤将五人分为两组：她与风衣男人组成一组，池辰与秃头男人、金发女生一组。
　　“那我们先从一楼搜索？”池辰打量着周围的摆设，感觉似乎有些过于空旷了，和进来之前所看到的富丽的洋房有些不符。
　　周彤点头：“那我们就从顶楼开始，搜查完在大厅会合。”
　　一行人分成两波，周彤二人走上旋转楼梯，身影隐没在楼梯间，池辰目送他们离开，对秃头男人和金发女生笑道：“那咱们先从左边走廊开始搜索？”
　　秃头男人点点头，金发女生也没有异议。

　　三人顺着走廊来到尽头的房间，发现一路上所有房间都是关着门的。
　　“那，就由我来打头阵吧？”池辰上前一步，嘴角带笑，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绅士礼，“怎么能让他人处在危险之中呢。”
　　说着，池辰继续上前，手握把手想要打开，却发现打不开房门。
　　“怎么了？”秃头男人见池辰一直没打开门，有些疑惑，也走到房门前看向把手。
　　“房间锁了。”池辰松开把手耸肩，将位置让给秃头男人，看着他操作。
　　秃头男人疑惑地用力拽了拽门，发现看上去已经生锈了的把手纹丝不动，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
　　“……”秃头男人沉默了一下，看着眼前似乎是金属制成的门，“这门不会得撞开吧？”说着，他试着用力撞了一下门，除了‘砰’的巨响外没有任何变化，金属制成的房间门依旧好好立在那里。
　　听见巨响，金发女生似乎是吓得一哆嗦，但可能是碍于面子，只是往旁边站了站，什么都没说。
　　“唔。”池辰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金发女生，突然笑道，“我记得这位小姐刚才拿出过一枚胸针，不知可否借用一下呢？”
　　金发女生闻言立刻点头，从兜中拿出了那枚金色的胸针递给池辰。
　　池辰接过胸针，一脸笑意地拨出尖端，拍了拍秃头男人的肩示意让他来。
　　池辰凑近门锁观察了一下，将针尖捅入锁孔，左右摆动，趁机迅速打量了一遍胸针的外形。胸针是金色的，做成了白鹳的式样，上面嵌入了几颗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宝石，但正如之前看到的那样，似乎是已经有些年头了，白鹳身上的白漆已经泛黄。
　　“啪嗒。”
　　锁开了。
　　池辰把针尖收回，将胸针还给金发女生，笑言：“很可爱的胸针。”
　　金发女生接过，闻言略显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意，露出一丝怀念：“谢谢。”
　　感觉到秃头男人看着自己的手，池辰笑道：“一点……小技能罢了。”
　　“说不定我来这里之前是开锁匠呢？”他耸肩。
　　秃头男人略无语地看了他好几眼，回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握住把手一转打开门，同时迅速往旁边闪了一下避免开门杀。
　　当然，并没有什么开门杀，反而是站在门口就能将房间一览无余。
　　整个房间十分整齐，但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拉着的窗帘显得房间内有些阴森。三人先后走入房间。
　　池辰抓起一点床单的边角，摩挲了一下：“用料不贵重，加上也没什么贵重的物件，可能是佣人的房间。”
　　“嗯？这玩偶怎么在这里？”秃头男人走到床的另一头，只见床头旁边的地上有一个棕发的洋娃娃，被保护的很好的样子，但因为娃娃身上有部分床单遮挡导致看不完全，于是他蹲下身，想要将玩偶拿起来。
　　“等等！”池辰闻声瞬间转身，但此时，秃头男人已经将玩偶拿了起来，听见池辰的喊声，他愣在原地，一时之间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等了一会，什么也没发生，池辰叹了口气，恢复了笑容：“你还真是胆子够大，也不怕这上面有什么鬼魂之类的。”
　　“毕竟这也有可能就是副本提到的那个娃娃哦。”
　　“呃。”秃头男人瞄了眼池辰，感觉自己接不接话好像都哪里不对。
　　池辰笑眯眯地凑过来，看着秃头男人手中的娃娃：“没事没事，开玩笑而已，介不介意把娃娃给我看看？”在秃头男人点头后，他接过娃娃，“唔”了一声，“看上去，似乎是手工制作的？针脚也不太好嘛。”他挑起一个小线头。而这样的小线头在玩偶上还有很多。
　　虽然可以大致将玩偶的样子归结为穿着黑白色女仆装的棕发女孩，但有些地方的颜色分隔也是肉眼就能看出来的。
　　“是由很多布料组成的，看上去做的人应该没怎么接触过这个。”秃头男人点点头，“而且感觉上这不应该是佣人能拿到的布料吧，似乎很贵重，质感完全不同。”
　　“确实。”池辰点点头，将玩偶递到金发女生身前，“怎么样，你要不要看看这个玩偶？”
　　金发女生下意识露出了略显害怕地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沉默着接过了玩偶，但没怎么细看就直接囫囵抱在怀里，微微收紧了双臂。
　　“等等，这个，呃，我是说，这个副本，不是就要把什么玩偶带走吗？”秃头男人指着金发女生手中的玩偶，“按你刚才说的，不会就是，就是这个玩偶吧？”
　　“唔，有可能啊？所以刚才我才想制止你直接拿起来嘛，万一有什么诅咒怎么办。”池辰露出恶作剧一样的表情吓唬道，余光瞄到了一点不太合理的颜色，于是他走到那个角落蹲下身，“不过……你们来这里一下。”他对着两人招手。
　　“这里有血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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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亿点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