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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怀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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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相府时,见着一辆颇为华贵的马车停在门前,看那车架雕木纹花,宋锦旌帘,可是贵族人家的上等用度。疑惑了一下,也没多想,便要从侧门进府,可是车旁却走出一人,躬身拜道:“柳公子,我家王爷府上有请,说是有故情相述。”却是震王府的秦越。
我细细打量这人,只见他弯腰恭敬,低眉顺目,果真是守礼知仪得无可挑剔的,这样的人,恐怕城府极深呢。我微微眯起了眼睛,淡淡回神,然后轻轻点点了头,便同意上了。
到了王府,绕过垂柳依依的碧湖,到了沁心亭,震王简服清贵,正一个人静静下棋,眉目清远,神态静淡。长指捏着棋子,轻轻落下,发出稳重的声响。见我进来,也不抬眸,只平淡地说道:“你来了。”
我静静地站着,淡淡看了他许久,才答道:“恩。”然后又是一阵沉默,最终还是我先说道,“不知王爷找我来......有何事?”
震王抬头看我,眸光清浅,许久,才润出一丝脉脉的流光,唇边染上一朵浅淡的笑意,说道:“案子结了,过几天你就回风啸山庄了吧?”
我垂眸不语,不置可否。因为案子虽结了,可我总觉得不踏实,似乎还有哪里没理清,可又说不上来,所以心里还是不太想回庄的,我总要给自己一个踏实的答案才安心。
震王并不知道我的一番思量,早已低下头静静下棋。又沉默好一会儿,他忽然说道:“阿芜。”声音温润,轻柔,像暧昧低语。
我忽然就震了一下,愣愣地抬头看他,答道:“嗯?”
震王看着我,唇边忽然染了笑,眸光脉脉如水,一瞬间好似当年的青衣哥哥,那样子宠溺包庇的眼神,一瞬间把我定在当场,愣愣地看着他,心里却莫名地悸动了一下。
震王却忽然笑了,眸光水润温和,低低地说了句:“还是像以前一样傻。”
一句话,说得我有些窘迫,不只如何反应,只得低下头来,脸颊微微发烫起来。
震王看着我一会儿,才浅浅笑道:“过来陪我下棋吧。”
我垂眸躲闪片刻,定下悸动的心情,才点点头,便过去了。
震王下棋清雅淡然,却不失稳固,一招一式不紧不慢却步步为营。我自认为棋艺也不差,甚至常常还有狠攻进他中心腹地的时候,但最终还是被他轻易化解,棋末以我败落收尾。
震王笑道:“你的棋艺长进了不少,稳而多智,看来这些年没少下功夫。”
其实我少时的棋艺是震王教入门的,但他回去之后就一直是我二哥教导了,二哥才名远播江湖,棋局造诣也是极高的。
我淡淡说道:“王爷的棋也是越发诡奇,看来这些年造化越发高深了。”
震王垂眸,缓缓收拾棋盘,温声道,“陛下爱下棋,这些年我陪侍奉君侧,也得练出一身棋艺。”微微一笑,又道,“五月廿七那日,我还赔陛下下了一天的棋!”说着,无奈遥遥头神情却很愉悦。
“五月廿七?”我疑狐地说道。这日期倒是熟悉得很。
震王忽然站起来,缓缓走向围栏,负手背对着我面向湖心,他的身形清俊,清风衣袂飘扬,为他空添出几许落寞,似遇到了什么心事。
我静静地望着他,那一刻他落寞清冷的背影忽然让我觉得很恍惚,震王似乎已经不是当年明朗的青衣少年了,现在的他,越发的沉稳,可是,也是越发的疏离了。
许久,他才轻轻说道:“五月廿七那日……那是陛下皇长子的祭日……”然后又是一阵清静地沉默,我惊诧,他亦默然。片刻后,他又道,“你知道今圣子嗣单薄,生养皇子不易,更何况是皇长子……所以陛下甚为伤心。那日忧郁罢朝,命我陪他下了一天的棋。”震王轻轻叹了口气,似为朝事忧虑。
我凝神思索片刻,却忽然一惊,心中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连收拾棋子的手都停住了。
五月廿七,五月廿七,五月廿七可是曹都署,张大人,文伯伯等人去碧烟楼饮酒的时日啊。我有些心绪不稳,心里似被什么重重一击,抬头看着他,颤着声问:“王爷……陛下当日是何时邀您进宫陪驾的?”
震王神色淡淡,似乎正在想着什么事,并未注意到我的异常,只平静地答了句:“陛下前夜就邀我进宫了的。”
前夜,前夜,可是文伯伯可是说那日中午是震王派人送贴请他们去碧烟楼的啊,明明他已有皇宴,为何还要邀请文伯伯等人?......
我的心猛在发抖,又颤着声问:“王爷,我记得小时候……你曾对我说过,你的志向是志在天下,现在你能告诉我,志在天下的真正含义吗?”
震王背影忽然一僵,定定了许久,忽然轻轻放松,他久久背向着我站着,久久不回话,背影异常落寞沉郁。
见他如此,我的心越发沉发痛起来,难受地望着他,也是不说话。许久,他却忽然幽幽叹了口气说道:“阿芜,你果然不信我……”语气很轻,却是深深地失望和低落,然后他又说道:“你还是太单纯了……很多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听到的就是真的,更何况只是你猜到的!”
此话说得我心一惊,只能讶讶地看着他。
回到相府,我立刻找来文昱带到隐秘的地方悄声问:“你能告诉我……震王的祖父,当年八贤王可是自杀而亡的?还有民间有传闻太宗一脉袭承帝位并非正统是怎么回事?斧灯烛影,金匮之盟……为何民间会有这些说法,正史却讳莫如深?”
文昱双眼瞪得老大,然后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压低声音说道:“你好大的胆子,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吗?”
我垂眸,并不说话。文昱盯了我一会儿,忽然眯眼锐利地道:“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忽然打听起这些事情来?”
我心中又一痛,默默地倒吸了一口气,才抬眼灼灼地看向文昱,冷肃地说道:“我怀疑震王!”说出这句话,我也似在心里刺了自己一刀,很疼,天知道我要振起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句话。
然而,出乎意料地,文昱却几乎是立刻说道:“不是!”他的样子和严肃,不似开玩笑。
我惊讶,“不是什么?”
“你猜测的都不完全正确。”然后微微一下,“别胡斯乱想了,这些事自会有专人处理,你只要破了案完成了自己的事就好,其他的......管太多对你和风啸山庄都没好处!”
我又惊又疑,眯眼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为何不能跟我说?”
文昱定定看了我一会儿,却忽然“唰”地一声打开折扇笑嘻嘻地道:“小汐汐管那么多做什么,天晚了,快去睡吧,本公子也要去睡了的,今天逛了一天的花楼,真累得慌!嘿嘿!”说着便不理我,自个儿潇洒地扇着扇子走出去了。
“文昱!”我喊道。他却回头暧昧地笑道:“怎么,难道小汐汐想陪本公子睡?”
气得我不说话,他却哈哈大笑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