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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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眼前这个泪眼婆娑的女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她拉着我的手，问道：“你娘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愣愣地望着她，将娘如何得病死去，然后进府的过程粗略的告诉了小姨，小姨听了更是伤感，“真是苦了你们了……”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苦，倒是苦了姐姐了……”
“你姐姐怎么了？”
我一下子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到了嘴边却只剩了一个字：“她……”
她略显焦虑地捏紧了我的手，“她怎么了？”
姑姑见状，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听琴，你不要太激动，绿衣她很好……”
“听挽歌说你叫子衿，姐姐叫绿衣是吗？”她柔声问道。
“嗯，”我点了点头，“是娘取的名字……”
她含着泪，微笑道：“袖舞最喜欢的便是《诗经》了，你们取这个名字，也是应当的。”
姑姑也笑着回应道：“想当初，袖舞才华横溢，可如今却……”说着说着，她泪如雨下。
我连忙安慰道：“姑姑，你不要太过伤心了。”
“子衿，你娘的坟头在何处？我想抽空去看看，也打理打理一番……”小姨擦着泪说道。
小姨说起这事，我才发觉自己已多年未去看望过娘了，也不知道那里是否杂草丛生，心中不由的愧疚了起来。许是见我低着头不说话，小姨拉过我的手说道：“子衿，回头带着你姐姐与我见见吧……”
“好。”我应道。
姑姑突然感叹了起来：“想起我离开这里也有数十年了，记得当初我们还是桃李之龄，如今却是物是人非……”
小姨也慢慢地说道：“是啊，当初我只是个小歌女，如今却是这里的主子了……”
姑姑提议道：“这么多年了，我也想去看看这里的环境，听琴，带我看看可好？”
小姨拉着姑姑的手，笑逐言开地应道：“好，我带你瞧瞧……”然后转头看着我，“子衿，你自己四处看看，待到吃过晚饭后再与你姑姑一同回去吧！”
我笑着答应了，看着她们二人有说有笑地走了，我心中也是很欢快。突然想到刚才遇到了李广利，我连忙转身下楼走到院落之中，远远见他正在抚琴，琴声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
他抬头见到我，便停下动作，起身看着我，微微一笑。他向我走近，指着走廊的地方，悄声说道：“姑娘，往那里说话吧！”
我见四周人多，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地儿，跟着他到了走廊。我还未开口，他先向我行了个大礼，恭敬地说道：“姑娘，在下要感谢姑娘的大恩大德。”
我一脸茫然，连忙扶起他，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上次广利遇到了姑娘你，你给了在下住的地方，更是让那位姑娘给广利带了许多的粮食棉被，甚者给在下出了个绝妙的好主意，才让广利找到了这份工作……姑娘的大恩大德，广利没齿难忘啊！”
“我没有给你出什么主意啊……”突然脑际灵光一闪，“她给你出了什么主意？”
“姑娘说在下会抚琴之艺不错，便可寻一份教人弹曲的活儿干，如此在下才可寻了这份工作，养活那些孩子啊……”他一脸的感激。
我笑着应道：“出主意的人不是，是我的姐姐……”
“姐姐？”他也是一脸的讶异。
“是的，那日与我同时出现的那个女子，你见到的是她吧？”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回忆道：“那日便是她送来的东西，与我说是姑娘你相赠的！”
我抬眼望着远处，姐姐她是个心慈的人，一直没有变。便不由的笑了出声，看着李广利说道：“所以你该谢的人不是我，是我的姐姐……”
“如此……如果有机会，在下一定要当面感谢那位姑娘了。”
“嗯，会有机会的。”
我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有什么就说吧！”
他弯身拱手着说道：“姑娘，莫怪在下无理，我见姑娘这幅气质打扮，应该不是这里的人，为何要进这个倚月坊呢？”
我“扑哧“笑出了声，“我只是来办点事情罢了。”
他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姑娘并不适合这个地方……”
我听了他那句话，愣住了。转眼瞧见天色渐渐昏暗，便连忙告别了他。提着裙裾走到了雅间，却见姑姑与小姨已经坐落其间了。
我歉意地说道：“让姑姑和小姨等久了吧！”
姑姑招呼我坐下，桌上一堆的菜式，小姨更是将我的碗碟堆得高高的，一直在说：“多吃的……”
我不好意思推却，只好将她所堆的食物，一一下肚。
待到临了，她将我们送出门口，却是拉着我的手不愿松开，一直在嘱咐着我，“子衿，如果有什么事儿，便到小姨这里来，下次记得带着绿衣来……”
应承几番过后，我们才离开了倚月坊。
一路上，我不断地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本是带着十分愉悦的心情回到府中，却见府中的人个个焦头烂额的走来走去。姑姑拉着一个丫鬟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那个丫鬟匆忙地回答道：“平阳侯他吐血了……”
我和姑姑更是一脸惊慌，姑姑拉着我到一旁，低声说道：“子衿，今日之事莫要告诉绿衣，知道吗？”
“为什么？”我皱着眉，十分的不解。
“绿衣她如今可是府中的管事儿的，事物本就繁多，再说平阳侯这事儿拖了也这么多年了，也不急在这一时，等等再说吧！”
我点了点头，应道：“好，子衿明白了。”
我与姑姑便各自回到屋中，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敲醒了我，我推门一看，竟是那日跟我一起出去的丫鬟——小汜。她见着我，便跪在了地上，向我磕头。我连忙拉起她，“出什么事儿了啊？”
“姑娘，求求你，救救奴婢……”
“你先起来，”我拉她起身，“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她苦苦哀求道：“绿衣姑娘派奴婢去伺候侯爷，可是侯爷如今病况严重的很，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奴婢怎么担待的起啊……求求姑娘，奴婢知道绿衣姑娘与你亲生姐妹……求姑娘你救救奴婢吧！”
“这……这我怎么帮啊？”
“求求姑娘……奴婢不想死啊……”她泪如雨下。
我咬着唇说道：“如此，我便去与姐姐说说吧！你先走吧！”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徘徊在了姐姐的屋外，我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起小汜这件事情，我心中更是明白，这件事情我不应该管，也管不了。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惊吓地转过身，“姐姐……”
姐姐一脸的憔悴，脸色惨白，却投给我一个微笑，“子衿，大清早怎么在我屋外？”
看着如此疲惫的她，我更不知如何开口。她略蹙眉，问道：“子衿，你有事儿要和我说？是不是选人的事儿遇到什么麻烦了？”
“没有，那件事情挺顺利的……”
“那怎么了？”
“姐姐，小汜今天来找我了……她说你派她去伺候侯爷，她求我不要让她去……”我硬着头皮说道。
姐姐目光突然犀利了起来，冷声说道：“这个小丫头倒是眼光挺利的，知道要找谁求人了……”
“姐姐……你可以帮帮她吗？”我低声哀求。
她冷哼道：“子衿，你可知晓如果她不去，那谁去？总是要有人去的不是？她怕死，别人难道便不怕了？你可知你对她的心软，有可能成为对别人的残忍！”
姐姐的话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心头，的确，我如此的行为，帮不了任何人。我释然道：“姐姐，子衿明白了。”
她宽慰地说道：“子衿，不要怪姐姐狠心，只是有些事儿，我们没权利做主……”
“姐姐，侯爷他的病怎么样了？”我出口问道。
姐姐哀叹了一声，答道：“不知道……药虽然是开了，吃也吃了，也不见得什么好转……”
“谁给瞧的病啊？”
姐姐静静地诉说：“宫中的太医啊…看了好几个了，却还是这样……公主如今也是憔悴了不少啊……”
我好奇地问道：“为何不是姐姐的师父去瞧呢？”
“嗯？”姐姐讶异地望着我。
“我胡乱说的，我记得卫姨曾经说过姐姐的师父可是很有名的太医啊……如果给他瞧瞧不是很好吗？”
姐姐无奈地说道：“以前便是师父瞧的病，可是现在师父他老人家自己身体也不行了，所以没有法子才从宫中寻了几个太医来……”
“那姐姐，你不可以吗？”我扯着她的衣袖问道。
“我？我怎么行？”姐姐不由嗤笑。
“姑娘，姑娘……”一个婢女匆匆忙忙地赶来，“姑娘，侯爷吐血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我与姐姐对望一眼，连忙跑去侯爷的屋中。只见门外围了一圈的人，而平阳公主更是泪光闪烁，不能自已。
众人见到姐姐，便自动地让开了条道。姐姐走近公主，行礼问道：“公主，侯爷他怎么样了？”
平阳公主哽咽地说道：“曹寿他……”
这时太医一个一个摇着头走了出来，垂头丧气地说道：“公主，臣等无用……还请公主恕罪啊……”
“恕罪？本宫不想恕罪！本宫让你们是来救侯爷的！不是来给本宫恕罪的！”她吼道。
这下跪了一地的丫鬟奴才和臣子。我拉过姐姐的身子，咬着牙低声建议道：“姐姐，如今也只能活马当死马医了，你该相信自己才是……”
姐姐满脸肃穆地思考了良久，才对我点了点头，她缓缓地走到公主面前，清声说道：“公主，可否让绿衣一试？”
众人皆抬头惊讶地望着姐姐，只见姐姐目光悠长地说道：“公主，绿衣曾经跟着府中太医学过几年医术……”
这时姑姑也出现了，跪在地上，帮忙央求道：“公主，如今侯爷是这个状况，倒不如让绿衣试试看，也好有个机会啊……”
平阳公主瞧了瞧姐姐，落地有声地说道：“那便试试看吧！也是要看曹寿他的命了……”
姐姐推门而入，临了，看了我一眼，浅浅笑了笑。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
我在屋外与众人紧张地等候着，却无法得知屋内的情况。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姐姐扶着门，浅笑道：“侯爷他没事儿了……”语毕，便倒下了。我连忙走过去扶着姐姐，对着那些太医喊道：“还不快过来看看啊！”
这些太医一个个迟疑着看着平阳公主，她连忙吩咐道：“还不快去！”
侯爷的病得到了好转，可是姐姐却累得倒下了。府中的事物一直压着她，让她孱弱的身躯格外的脆弱。公主感激她救了侯爷，便特别吩咐府中的人要好好照顾姐姐，可是如今姐姐却如死灰般地躺在了床上，微弱地呼吸着。
姑姑看着躺着床上的姐姐，伤怀地说道：“可怜的绿衣……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啊……”
我扶着姑姑，柔声劝道：“姑姑，你不要太担心，姐姐会好的……”我也是在告诉自己：姐姐她会好的！
我与姑姑轮换着照顾她，终于再三天后，她舍得睁开眼了。我激动地望着她，含着泪问道：“姐姐，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闭着眼微微摇了摇头，张开嘴无声地说道：“没事儿……”
见她如此，我更是心酸。
公主派人送来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姐姐经过慢慢的调理也渐渐转好了。姑姑得知姐姐醒了，也很是高兴。
已然是开春时节，姐姐在床上呆了近两个月，太医说姐姐积劳成疾，公主体恤她，便特准她休息。如今她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我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地了。
宫中传来了好消息，子夫终于在入宫一年之后受到了皇上的恩宠。这件事情更是让平阳公主喜上眉梢，府中也扬起了暖暖的春意。
独自吹着暖暖的春风，感受着生命的气息。突然听到了零星的脚步声，我转过头，却是卫青。已有很久未见他了，他似乎又高了许多，墨色长衫，却格外清冷。
他缓缓开口问道：“要不要去骑马？”
听了他的提议，我笑逐颜开，连忙答应。
换了身便装，我随着他牵了两匹马，我们一路走到了长安郊外一片荒地，春天将生机撒向了大地，随处可见茵茵绿色。
他伫立在马匹旁边，朗声问道：“你还记得我曾经教你的吗？”
我连忙点头，“自然记得。”
“那上马吧！”说罢，他一跨而上，坐在马背上。
我摸了摸马背，感觉到马的温顺，我蹬腿用力，轻松地上了马。
他扯着缰绳，教导道：“真正掌握骑术，需要信心和驾驭它的信念，如此才能让它服从你，这才是骑术的真正意义。”
“信心？”我反问道。
他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今日我便教你有些技术来控制马匹……”
我耐心地听着他讲道：“每匹马本身就不同，因此控制它的技术也是不一样，总的说来也就是用韁绳，鞭子，脚，腿，胯等动作控制它。”
“可是那该怎么做呢？”我问道。
他微微眯着眼，双腿一用力，便如疾风般地冲出去。我望着坐在马背上的卫青，临风绝然。他兜转一圈后，便侧拉缰绳，马便应声而停。
我出神地望着这一幕，他冷静地说道：“刚才便是最简单的控制马的技术，你试试看吧！”
我有些胆怯地摇了摇头，他皱着眉，冷声说道：“如果你不试，一辈子都没想学会骑马！”
听了这话，我便一咬牙，学着他刚才的动作，扯着缰绳，挥着马鞭。刚开始的胆怯慢慢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未体验过的自由。感受着风在耳边“唰唰”而过的刺激，自己如风般的驰骋。
我高兴地转过头，对着在一旁骑马的卫青喊道：“我学会了！”可谁知这时马匹突然纵身一跃，我急忙甩出手中的马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连忙抱着马的脖子。
马跑得飞快，将我的五脏六腑颠得十分难受，我死死地抓着它的脖子。卫青纵身一跃坐在我身后，扯着了缰绳，跑了一段，这才使马匹停了下来。
我急忙翻身下马，全身如散架般的疼痛。我气喘吁吁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卫青解释道：“它情绪有些不稳，你的技术不是很好，便无法控制……”
我抚着胸口，摇头叹道：“真是太危险了……”
“你只是技术不纯熟罢了，”他扶着马背，“信心与技术同样重要，驾驭马匹你一定要有充分的信心。”
我受教地点了点头，他走到一旁，看着碧蓝的天空，莫名的有些哀伤。我走近他，柔声问道：“怎么了？”
他闭着眼，姿态十分的闲适，“以后记得多骑便会熟悉了……”
我应声点了点头，问道：“再过多久骑呢？”
他转身，用漆黑的眼眸望着我，缓缓说道：“我要进宫了……”
我惊讶地“啊”出声，连忙捂住自己张开的嘴，听着他说道：“三姐她要带我进宫，明日便走……”
我低着头，不知该如何答话。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望着经历了冬日的那一片荒草……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