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岁》陆惜商

5、（五）

　　管夫人病了，这大概是我的唯一机会了。
　　坐在木椅上思来想去，脑袋疼得厉害，恰好花似非走了进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那般乖巧，根本不用我开口，他就知道我想要什么：“祟哥哥，你要喝水吗？”
　　“恩。”我僵硬地点头。还是那样亲切的称呼，现在听来却是如此揪心，连勉强的笑容都露不出半点。
　　花似非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没过多久，我又听到脚步声，以为是花似非回来了，便抬头：“花……”
　　刚说了一个字就止住了。因为站在门口的是管言。
　　“是管言啊，花似非呢？”我努力呲牙向他笑了一下，看着他的笑眸，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似非啊，他被娘叫去了。”他把茶盏递给我。
　　我一个出神，滚烫的茶盏顺势滑了下去，就这样直直地落到了管言的脚上。
　　“嘶……”管言长长抽了一口气，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压低声音。
　　“对对不起！”我手忙脚乱，但好像是越帮越忙。
　　“没，没事的……”他咬牙死撑着，“我回去涂点药便能好了，没事的，我先回去找药了！~”
　　说罢，就匆匆跳着脚回去了。
　　脑袋更乱了，因为眼前似乎有个绝佳的机会。
　　第一天，我眼里不断出现的就是管言一蹦一跳的身影，心里又是暗生愧疚。
　　今天事务出奇的少，管言和花似非也是破天荒地一整天都呆在了家里，管夫人也大病初愈，管言的练习终于也有了用武之地。他，亲自下厨。
　　饭前路过厨房，无意间看到管言正在灶下生火，不禁一个邪恶念头闪过，如果就这样错过，会不会就再也没了机会？……像是身不由己地就念出了灼术的咒语，火团悄无声息地窜到管言的脚踝边，它好像是我邪恶的意念，炙热而又无情，但就在这紧要关头，管言却翘着脚一下站起来，满脸的懊恼。
　　我的心蓦地大惊，火团没收回来，就巧合地落在了在台下干燥的柴垛上，火本能地蔓延开来。我的大脑仿佛刹那间停止运转，他，该是发现了吧。我的行动完完全全失败了吧？我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怎样应对，就好像是在坐以待毙，等待管言的裁决。
　　他轻咦一声，先看了看柴堆，再转头看了看我，露出了让我惊讶的微笑表情，“祟哥哥，是你啊。”他好像，没有意识到我要伤害他。
　　“……”我木偶般地点点头。
　　他开朗地笑着迎上来：“祟哥哥，多亏你啊~我生了半天的火，那堆破柴愣是没烧起来，法术就是厉害，似非他都不肯教我，祟哥哥，你教我呗？”
　　他闪亮的眸子冲我眨眨，用胳膊肘捅我一下，我还没回神，一个不稳，险些倒下去。
　　我勉强转移话题：“你的脚……”
　　“哎呀。”他回到灶边，“你们怎么都这么喜欢转移话题？似非每次听我说这是也这样。”
　　看着他在厨房里来来回回跳着脚的身影，我苦笑，到底是我在转移话题还是你在转移话题？
　　“要不要我帮忙？”说实话，我一方面是愧疚，一方面是看不下去了。
　　他低头看了看桌上的案板说：“好啊，那帮我切菜吧。”
　　我撩起袖子“腾腾腾”地忙活开了。

　　把最后一道菜上了桌，管言不好意思道：“今天本来是我下厨，但我偷了个小懒……所以这顿饭差不多全是祟哥哥做的……似非你别这样看着我呀！真的不是我的错，祟哥哥厨艺太高超了，我都看呆了！但我还是做了一道的，喏，这个！”
　　他伸手指向中间那一盘黑漆漆的不明物体。
　　花似非夸张地端起盘子，修长的食指戳了戳那些黑色的块块，面带嫌恶：“这是你烧的菜？你确定……这真的是菜？”
　　管言的脸唰的烧红，但还是诚恳地点点头。
　　花似非刮刮自己的脸：“你羞不羞啊？烧成这样还端上来？”
　　管言的脸更红了，气急败坏：“不想吃就直说好了！我自己吃！”说着就去抢盘子。
　　花似非轻巧地一转身，笑道：“哎~批评和吃不吃是两回事，，我可没说不吃！是吧？管夫人？”
　　管夫人近乎宠溺地看他们嬉闹，点了点头。
　　“你吃你吃！我管不着！”管言咬牙切齿。
　　花似非正埋头想吃，又抬头问：“你，没放毒吧？”
　　管言把牙齿咬得咯咯响，花似非闭了嘴悻悻地咽下口中难以称作食物的东西，也不做评论了，只是默默地吃。
　　管言一开始斜着眼瞥他吃，然后是怔怔地瞪着他吃，最后忍无可忍地看着他越吃越苍白的脸色，低吼道：“不许吃了！！”
　　他说这话时，一定是又感动又不忍的吧。
　　“很难吃，是不是？”管言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花似非放下了筷子用袖子擦了擦嘴，刚想开口说什么，只听“嗵”的一声，管夫人倒在了地上。
　　登时鸦雀无声，然后全府上下都乱了套。
　　我看到花似非呆滞地坐在椅子上，口里喃喃着：“难道……真的是……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