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癯仙劫》断梦残香

7、情歌

　　莫问世间情，笑也相思，泪也相思……
　　流年匆匆为谁，一朝转梦成空，花落，随风……

　　是谁，在这月光如水的深夜如此凄婉的吟唱？
　　油尽，灯枯。
　　杯盏空空的倒放在木桌上，两个伏案相对而眠的人，被月色铺上一层白霜。
　　岑芜茗动了动肩头，低伏的脸侧过，对着那歌声飘来的方向。

　　唱歌的，是一位女子么？歌声这么美，她一定长得很美吧……
　　岑芜茗摸索着走出草屋，月光映照着她此刻柔美的脸庞，仿佛对那歌者期许非常。在前面么？为何感觉就在耳边，却如何也到不了……
　　啊……怎么感觉凉凉的，身体好像坠入无尽的深渊……好冷……这样的感觉……对了，这样的感觉，和那时一样。
　　白色衣袂在淡绿色的雪水中飘荡，那少年眉紧锁着，抿紧了双唇，眼睛，就那样紧紧
　　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他游得很快，甚至能从他奋尽全力划水而搅动起的层层水波蕴藏的力量中，感受到他内心的焦灼与担忧。
　　他就那样，奋不顾身地，靠近……
　　第一次，认为他是男人，而不是，弟弟。
　　可是，好难受。
　　身体是被什么人圈住了么，一双有力的手臂抚在腰背，胸口紧贴着他的胸膛……
　　是他？
　　呵呵，可笑，怎会是他……这是，梦吗？
　　“姑娘，姑娘……” 在喊我吗？唔，好难受，胸口好疼。岑芜茗张开口，一股清水便从喉部涌了上来。
　　白衣女人呛咳着坐起来，身体，已全湿了。 “还好吗？”是阿莫低沉的声音。
　　“我是怎么了？”岑芜茗如梦初醒。
　　“先回屋吧，你，湿透了。”阿莫说着，拉过她手，将女人扶了起来。身后，原本平静如镜的昆弥川，水波荡漾，扰碎了月亮的影子。

　　“歌声，一个女人的歌声，你听到了吗？我是寻着那歌声去的，却走到了水里，差点儿，丢了性命。”岑芜茗坐在破草席上，问那个一言不发的渔夫。
　　“是酒渴多了吧，深更半夜的，哪家的女子会在野外歌唱呢？！换上这个吧。”阿莫说着递过一套灰色布衣。“破是破了些，好歹还能穿，总好过感染了风寒……你的眼睛，若是被引发了炎症，就不好了。”
　　岑芜茗接过那衣物，感激地点点头，“你也湿透了吧，莫只顾了我。”
　　“呵，在水边过活的人，这个，算不得什么。你换了衣服休息，我出去了。”
　　木门吱啦一响。
　　“去哪儿？”岑芜茗问。
　　阿莫回头，没有点灯的屋子里，他深邃的眸子好似看得清女人的每一处轮廓。
　　“就在门外，我们共处一室，总是不好的。”
　　“真的没有听到那歌声吗？莫问世间情，笑也相思，泪也相思;流年匆匆为谁，一朝转
　　梦成空，花落，随风……”
　　岑芜茗唱起来，本是无心的描摹，为何，心中却这般酸楚。
　　阿莫倚在门边，静静地听她唱完，淡然道：“流年匆匆，转梦成空……这样的好词，听
　　过又岂会忘呢？睡吧。”门被拉上。果真没有听见么？我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啊！莫不是做了个梦，亦或是中了什么勾魂的法术了么？呵，还是眼睛瞎了，出现幻觉了……
　　可，那瞎了的眼，竟然在水中将死的时候，看到了他。
　　可笑，可笑！
　　两行清泪落下，岑芜茗不禁哑然失笑。
　　仿佛看见，那个衣袂飘飘的少年，背负着一个浑身血污的女子，在雪原上奔行。
　　他不停地说：“岑芜茗，你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