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轻暮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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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城之中人人自危，空荡荡的街巷荒寂无比，肖若瑜头戴草帽，身着白衣，如往常一般从荒宅之中走出，疾步穿过街廊，行至城门楼前方，在一处关着门的小酒楼门前停驻，敲了两下门，里头便将门启开一道缝，见来人是他，便不声不响的放他进去。

　　酒楼大门紧紧从里头扣上，肖若瑜卸了草帽，脱去披风，面肃行匆的登上了二楼，引路的小二将他送去包厢便退了下去。

　　“肖将军，”正面迎上来的则是刘羽，屋内正燃着一注香，靠窗头的桌面上正平摊着一张楚城皇宫地图。

　　肖若瑜择窗边而坐，为不引人注目，窗户是紧闭着的，透过窗棂也能看见外头情况，只是模糊而已，此处窗台往远处，正巧能看见楚城城门口外形势，恰好。

　　楚城大门紧闭，只见御林军纷纷驻扎在城门内，弓箭手也都陆陆续续的往城门楼上涌，看得出来形势紧迫，就连……锦衣卫都出动了。

　　“宫里头是何情形，羽将军可知？”

　　这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楚城内外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肖若瑜刚从肖府逃出之时还是孤身一人，后寻遍楚城之中各个据点，将其得到的消息都捋一捋，而后想出宫同肖缘叔叔会和之时却发现。

　　街头巷尾皆张贴着皇家通缉他的画像，故而暂时他出不了城。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刘羽得以乔装入了楚城，并与他在这酒楼之中据点相遇，他这才得知，外头到底已经混乱成何样。

　　楚易被救，重回楚国，如今正安顿在城外一处隐蔽之地，原本是想一道去庄子里同肖缘会和，再商议下一步如何做，可当刘羽等人赶到庄子之时却发现，整个庄子已经被洗劫一空。

　　且他们赶到之时，肖缘的正心口处还插着锦衣卫的刀，由此可见，一定是皇上派人去过庄子。

　　故而，刘羽等人只好将楚易护送去另外一处。

　　肖若瑜闻听肖缘已是逝，无法接受现实，在酒馆之中宿醉了三天三夜才醒来，忍着悲痛同刘羽分析局势，且兵分两路将城中亲信与细作一并唤醒。

　　如今，他们已经毫无退路。

　　半月之后，楚易带领他蛰伏了多年的军队和各前朝将士手下的五万精兵，由边城起义，一路打到了楚城的城门口，就差破城，便可直捣皇宫。

　　肖若瑜此行便是想亲眼看一看这场面，好里外应和。

　　刘羽为他倒了一杯茶，同样看向窗外：

　　“宫中也已经开始乱了，听闻宫女太监们皆逃的逃，躲的躲，皇上的情绪亦是日渐暴躁，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细作昨日传书说皇上又吐血了。”

　　“看来，楚易皇子若是能攻进宫门，便无悬念。”

　　肖若瑜点了点头，一口茶喝了个干干净净。

　　待屋内那柱香即将燃烧殆尽之时，只闻听城门楼处传来很重的嘈杂声，外头的锦衣卫纷纷戒备，只见城门楼上的弓箭手正往下刷刷的扫下箭雨。

　　肖若瑜目光锐利，一眼便发现了站在城门楼上指挥的将领，他起身问刘羽：

　　“弓箭何在？”

　　刘羽虽然诧异，却对他亦是信任的，毫不犹豫的从床后掏出弓箭，递给了肖若瑜。

　　肖若瑜观察了好几处视线，最终选择了一处窗口，稍稍将窗口推开一些，架上弓箭，对准了城门楼上的指挥将领，一箭过去，那将领背后中箭，当场就一命呜呼了。

　　待城门楼上的士兵们发现主将死了之时，肖若瑜早已安排的内线在敌军之中纷纷暴露，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楼台之上的弓箭手就已经被内线们纷纷锁喉消灭。

　　同时，楚易的兵顺利架梯爬上了城楼。

　　乌泱泱的朝着锦衣卫袭来，不一会儿便将其全部拿下，领头的乃是楚易，秦章和砚星。

　　见到旧人，肖若瑜便放下弓箭，满脸激动的从酒楼上跑了下去。

　　“皇子，许久未见，荣幸归来，”

　　肖若瑜向楚易行了一个礼，楚易亦是郑重的扶了扶他：“不必行礼，肖将军有勇有谋，才能做出一个如此庞大的局，即便是我回不来，也无遗憾了。”

　　“我深知肖将军不易，此事过后，论功行赏。”

　　“是，”肖若瑜起身，与楚易对视着，相互一笑，仿佛曾经并肩作战的日子又回来了。

　　楚易拍了拍他的肩膀，挥令下去将皇宫团团围住，后看了看肖若瑜，问：

　　“将军可还愿意与我饮酒？”

　　“愿与皇子同饮。”

　　“那便先让楚皇胆战心惊一会吧，磨磨他的性子，我们先去……喝一杯。”

　　楚易见他如今对自己倒是生分了，便有些不快，于是用手搭在他的肩头，催使着他往酒楼之中走去，边笑着说：“无需拘谨，从前我们什么样，现在仍旧什么样便是，你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坐下来喝一杯了，就当是叙叙旧。”

　　说罢，二人便到了厢房之中，将里头的刘羽赶了出去，并且命人送来上好的女儿红和点心。

　　起初肖若瑜还很不自在，后渐渐放松了下来，陪着楚易喝了一杯：

　　“皇子在林国受了不少苦头，这一口女儿红怕是想了很久吧，如今末将就陪你喝一喝，但不可贪杯，前方还有仗要打，得留点精神。”

　　“还得是你啊，肖若瑜，”楚易感慨道：

　　“你事无巨细，从前便将我照顾得很好，如今亦然，难得这么久了，你心始终未变，只是这天下变了。”

　　楚易长饮一杯之后，心觉得痛快，难免想起伤心事来：

　　“只可惜了楚瑶皇妹，为了让我逃出林国，如今还在那楚国之中，不知受着怎样的罪，她那是替我受罪，拿下江山之后，我第一件事便是与林国交涉，将皇妹接回来。”

　　听到楚瑶二字，肖若瑜的内心咯噔的停跳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差点就握不稳了：

　　“皇子是如何逃出来的，为何又与楚瑶公主有关？”

　　“你不知？”

　　楚易放下酒杯，疑惑了一瞬后这才想起他们也才刚刚见面，肖若瑜对边城之事有不知是很正常的。

　　于是楚易便将他在林国所经历的一切都说给他听，并且猜到那间接助他离开林国的陈风月，就是肖若瑜的人。

　　听闻这一切，肖若瑜的心中除了愧疚还是愧疚，心中更加担心起身在异国他乡的楚瑶来了，楚易走了，楚瑶必定会受到牵连，然林国摄政王又是一个不好招惹的主子。

　　肖若瑜心中烦闷，不由得多喝了几杯。

　　楚易见到他不停的灌酒，便将酒壶夺来，责骂道：“方才还说让我不可贪杯，怎么转瞬间你就陷进去了，我知道你心中不快，早在昏迷之时我就已经听见你属下的对话。”

　　“你将那陈风月送去林国充当细作的真实目的就是保护瑶妹，并且那个出宫计划原本就是为了皇妹而设计，只是没有想到皇妹心系我安危，将这个机会让给了我。”

　　“若是一切都按照你计划中的走，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就是瑶妹了。”

　　“我说的可对，见到我，让你失望极了吧！”

　　楚易故做不满姿态，语气越来越重，就差没把那句，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救他，给说出来。

　　可他也很是珍视自己的妹妹，如果原计划是救他，他想，他也会将这个机会给瑶妹的，只是他一直蒙在鼓里，出来了方知，还有这么一回事。

　　“属下不敢，属下并没有那么想，皇子多虑了。”肖若瑜见他怒了，便连忙跪了下来。

　　楚易缓了缓神色，觉得逗他甚是有趣，于是便将酒壶放置一边，垂下头来轻轻问道：

　　“你喜欢瑶妹，对吗？”

　　肖若瑜猝不及防的抬头看他，眼神略有迟疑，久久不能回应他的话，而是以沉默替代。

　　“你喜欢瑶妹，”楚易见状，已经猜到一二，却也不知该是喜是忧，不过这个结果倒是也不坏。

　　为了避免肖若瑜尴尬，楚易便起身来说要去巡视一番，命肖若瑜贴身跟着。

　　他没想到，这个举世无双的肖战神，居然同皇妹之间有纠葛，倒是这段时间他不在皇城，恐怕是错过了许多故事呢！

　　此时，太阳已下山，天空中泛起了血红的夕阳色，楚宫之中凌乱一片，人人自危。

　　清远宫中的守卫们也都四散而逃，留下刘盼一人坐在这原本就清冷无比的院子里，无论外头是如何的乱，似乎都不能令她的情绪波动一分。

　　许是这儿平日里太清冷了，这会子又太热闹了，一时间缓不过神来。

　　不过，她亦不在乎了，反而是觉得好笑极了。

　　回顾以往，就像做了一场短暂的梦，如今，也该是梦断的时候了：

　　“乱起来吧，都乱起来，原我还觉得为何对我不公，如此看来，得宠的，不得宠的，甚至是九龙天子，也会有垮的一天，她最不该的，就是认了这深宫之中的命。”

　　“谋害她人，下场自如，可那些人……活的也未必有她好。”

　　刘盼笑着，越笑越是癫狂，最后则端起来桌上的水杯，用手指捻去从树上落到杯中的碎叶，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这是她最爱喝的甜枣汤，里头掺着毒药，知道会苦，于是她便多放了些糖，果然……很甜。

　　鲜血一点一点的从她唇角边上流出，她笑着趴倒在石桌上，院中许久未曾打扫过的地面已积了不少落叶，风一吹，便翩跹起舞，刘盼趴在桌上，仿佛睡着了一般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