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之上》未知时

15、初雪

　　李洲酒量还行，再者就两三瓶啤酒而已，不至于醉，就是晚上总要跑厕所。

　　在后半夜又一次回到床上，李洲感觉没什么睡意了，刷了刷朋友圈。

　　他们拍了很多照片，共同站在门口的那张合照被好多队友转发。

　　李洲兴味索然地刷着，流水的文案，铁打的照片。

　　冷不丁的，李洲想起秦择闻。

　　他翻了个身，刚才举半天手机，手臂有点酸了。

　　不知为什么，点开他头像之前，李洲已经做好多久多久可见或者压根不发的准备了。

　　但秦择闻什么也没设置，谁在他朋友圈都来去自如，虽然发的不多也就是了。

　　基本上每条都没有文案，图片也只是猫猫狗狗，尺度最大的漏了一只手。

　　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李洲不一会儿就翻到了底，看看日期，是四年前。

　　李洲没数，但估摸着也就二三十条。四年来每条朋友圈的照片背景都不一样，岩石丛林，树上湖边。

　　还有一张是在室内，柔软的坐垫上伏着一只猫。前爪尾巴用纱布包着，大块大块皮肤裸露，头顶一处秃的地方是焦黑色，瘦骨嶙峋。

　　但是从表情上丝毫看不出警卫戒备，温和的贴着秦择闻，那只手也出自这张照片，手指勾着猫猫的下巴。

　　窗外夜色沉沉，李洲以为自己可能要辗转反侧许久，结果把手机放下，还没有仔细回味看到的照片就睡了。

　　长夜万籁俱寂，他一夜无梦。

　　······

　　“神经病吧！周六搞什么活动啊！”颜安越不满道。

　　“有活动提前说也行啊，两点的活动，一点十分发通知！它怎么不等完事儿再说呢？”此时的李洲正吃着饭，看到班级的群通知，尤其是全员到齐的那一句，无比烦闷。

　　他这边和颜安越手忙脚乱地收拾，那边徐哲通知在外的于风，试图挽救一下。毕竟说了要全员到齐，到场时一定会有人来查人数。

　　徐哲推门进来，“收拾好了吗？咱们去吧。”

　　果然，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对室友算是有些了解，他们猜到了于风不会来。

　　出于友情，李洲还是问了一句：

　　“于风呢？他咋说？”

　　“他说‘不用管他，就当他死了吧’。”

　　······倒也不至于。

　　几个人收拾利索往外走，校区很大，他们宿舍和活动地点得走个对角线。

　　颜安越懒洋洋的，“大概几点结束啊？”

　　“起码要两个小时。”

　　“好吧，那咱们是结束完直接去还是回趟宿舍？”

　　前一阵于风和他朋友找到了新的驻唱地，停放在他们寝室不知道是锣还是鼓的乐器也早就拿走了。

　　那是一家刚开不久的音乐吧，坐落之处被几所大学环绕，吸引的都是以学生居多年轻人。他们系还有特地去这酒吧找对象的。

　　他们知道于风在这驻唱后，就一直想找个时间一起去给他捧个场，于风也很乐意。
　　李洲：“都可以，到时候看看情况。”

　　北方的天阴的早，他们结束以后是想直接过去的，但是走了一半陪颜安越回去取东西。等他们找到酒吧，也不过五点多，但是天已经黑了。

　　颜安越：“终于到了。让小爷我看看酒吧到底有什么！”

　　李洲挑眉，“你没去过？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啊，我又怎么了？”

　　颜安越在学校，长得好性格也不错。带班的学姐说他是那种很讨女生喜欢的小奶狗。

　　徐哲：“还以为你闲的时候会喜欢来这种地方。”

　　颜安越竖起一根手指，侧对他们摇了摇：

　　“我平常喜欢去网吧。以前上中学痴迷的时候，我翘课也要去。”末了还撇一撇嘴。

　　“那你怎么能打成这样？你是去网吧看电视剧吗？”李洲不解，诚恳地发问。

　　“你快滚吧。”

　　他们正好走到了门口，撂下这句话，恼羞的颜安越率先进去。

　　李洲两人笑着跟上。

　　他们一进去，登时就被热情的氛围和纷乱的灯光震住了。人头攒动，他们比肩接踵挤到一个离舞池较远但是能看到他们室友的角落里。

　　颜安越看见台上的于风，猛然想起来活动的事儿。

　　凑近身边的李洲，问：“刚才活动，说于风了吗？”

　　“没，糊弄过去了。”

　　颜安越笑嘻嘻地说：“挺不错啊？”

　　李洲：“你也很不错啊，主持人话还没说完就睡着了。”

　　“······”他本意是想拍个马屁，好让以后再有措手不及的活动让室友帮忙兜底来的。

　　“您好，需要些什么？”侍应生温润的声音响起。

　　“额······”

　　他们仨看着上面不熟悉的酒面面相觑。

　　这都是什么？

　　然后李洲带着疑问说了句，“一打啤酒？”

　　接着用眼神询问他俩。

　　得到室友的点头肯定一下子坚定起来，对着侍应生说：“一打啤酒！”

　　又翻到小食区，薯片，牛肉干，鱿鱼丝，冰淇淋······

　　“我想要这个。”徐哲指着冰淇淋。

　　颜安越眼睛一亮，“我也想吃，那要三个吧。”

　　“还有呢？”

　　颜安越被室友的胳膊肘怼了怼。

　　“薯片。”

　　“果脯。”

　　“瓜子。”

　　“···有果盘么？”他抬头问那个侍应生。

　　“有的。”

　　“那要一个。”

　　颜安越把菜单还给他，“先这样吧，谢谢啊。”

　　李洲问他，“你饿了？”

　　“不是，”颜安越说：“我怕嘴闲着。”

　　“别把嘴累着。”

　　“那不能。”

　　李洲失笑，把视线重新转回到正在弹奏的于风身上。

　　蓄势已久，人群面前也从容不迫。

　　杂乱的灯下看不清面容，他低头等待，等节奏逼近顶峰的时候骤然扫弦加入，和着高亢的女声带舞池中的人沸腾，热情的气息奔涌而来。

　　被勾动的琴弦同心脏一起感受着带来的震颤。

　　李洲正拿着手机记录这一幕，记录着把气氛带动到高潮的人。

　　他站在靠后的位置，可以更好记录，嘴角不由自主带着笑。

　　两个手指在屏幕上放大缩小，接着微微后退了两小步，又向左动了一下。他们的位置有点偏，始终找不到心中最完美的角度。

　　“你站这儿。”

　　熟悉的声音！

　　李洲回头看，是秦择闻，正招手让李洲来。

　　李洲也没客气，来到他坐的地方。位置确实很好，一览无余。

　　灯光几度流转到他们身上。

　　秦择闻等他收回手机，对他说：“你们认识么？”

　　“噢那个弹吉他的，是我室友。我们是特地来看他的。”

　　秦择闻了然。

　　“你呢？你一个人来的？”李洲问。

　　“不是，我和卢航，他这会儿应该是跳舞去了。”

　　李洲点了点头。

　　“我听教练说了，比赛的前三名会来基地训练。呃···”秦择闻仰头想了想，“周一是吗？”

　　“对，就是后天。”

　　“你们平常会训练多久？”

　　“每周五天，一天三个点儿。”李洲抬头回道。

　　“以后就是队友了。”秦择闻眉梢上扬，对李洲说：“挺期待的。”

　　听见秦择闻忽略考察期，直接把自己归为队友。一种“德不配位”的情绪油然而生。

　　李洲忙摆双手，同时否认，“不不不，现在还算不上。”

　　秦择闻笑笑没说话。

　　李洲的室友看他好久不回来，寻过来叫他。

　　恰好这时卢航也从舞池回来，一上来就看到多了好几个人。

　　秦择闻：“蹦跶回来了？”

　　“说什么呢？”

　　卢航捋好蹦乱的头发，又伸手掸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最后捏着衣角一扇，说——

　　“王者归来。”

　　“咳。”见没人理他，卢航干咳了一声，小声问：“他们是谁啊？”

　　秦择闻充当介绍人，“这是李洲，他们校队前一段时间来过基地，过两天会来和咱们一起训练。这两位是他室友。”

　　又转向另一边，“我是秦择闻，李洲队友。”然后指了指身边的卢航，“这是我朋友。”

　　到底年纪相仿，共同话题多，聊几句就没什么拘谨的了。他们干脆拼了桌。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颜安越问。

　　卢航：“科建业的。”

　　颜安越突然瞪大眼睛：“哇！”

　　正在吃零食的李洲听见还抬了头。

　　这所大学是省内最好的大学，以工科扬名，在全国也排得上名号。

　　他的室友明显很激动。

　　“哇塞，学霸学霸。”颜安越对着卢航抱拳，表达自己对学霸的敬意。

　　“哎呀误会，我可不是。我是体育生进来的，分儿低。”

　　“那也很厉害了，这可是全省最好的学校。”颜安越夸赞仍旧不改。

　　卢航说高兴了，什么都往外抖落——

　　“我成绩虽然不咋地，”他说着说着就把胳膊搭到秦择闻脖颈上，“但是老秦——”

　　“我也差不多。”

　　秦择闻突兀的打断卢航说话，“我俩都是靠体育进来的。”

　　李洲抬头，看见他眼神里古井无波。

　　很快视线被对方抓住，他向李洲短暂一笑，因为下一刻卢航不小心碰到了半杯酒洒在秦择闻身上。

　　很快就收拾好了。而颜安越还在想刚才的事。

　　他向在座各位提出疑问，“我要是走体育呢？”

　　颜安越的情况他俩不知道，但室友门儿清。

　　徐哲幽幽说：“那你可能连大学都考不上。”

　　“不！如果我练单项呢？”

　　李洲：“比如？”

　　颜安越突然起身，向后撤步一跳，单手伦了个半圆，“乒乓球呢？”

　　众人腹诽：这不是乒乓球吧。

　　李洲语气凉凉地说，“在咱们国家，你拿这考学，上不了初中。”

　　众人听了大笑出声。秦择闻还算收敛，除了第一下，没再出声。

　　李洲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听的最清楚的竟然是身边秦择闻的那一声······

　　颜安越想想，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又闲聊了一阵，于风结束了今天的任务。一行人将要离开。

　　走出门口的一刹，他们或多或少讶异了一下。

　　下雪了。

　　只有静止的物上还挂着一层薄薄的雪，人行道、马路上的早已消失殆尽。

　　十月末飘来的第一场雪，模糊了街头昏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