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之上》未知时

1、开学了

　　暑期既过，北方的九月依旧闷热。朋友圈里全是或飞机或动车的窗外照，配文“已出发，在路上”“以后要学着独立啦”“风继续吹，故事还在继续”……
　　李洲漠然着一张脸翻过这一条条朋友圈，看到熟悉的名字就点个赞。
　　候车大厅里人影憧憧，大多都是一个家长一个学生以及一人一个行李箱的标配。李洲一个人坐在连排座位的边上，黑色拉杆箱立在腿旁，显得人更加清瘦。
　　李洲以省内的大学离家近为由拒绝母亲陪同。妈妈看着他欲言又止，他赶忙说我国庆就回来，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带。李洲母亲眼睛一亮，“那我把东西发给你，你可别忘了。”
　　“好”
　　“离得也近，妈要是想你了你可以随时回来看我。”
　　“……好”
　　他刷手机刷累了，抬头转转脖子，看着周围的一切。
　　挺热闹的。
　　李洲去的大学是一个重点大学的附属院校，在不久前刚刚改名，成为独立院校。不过学校三本的性质还是没变。
　　他李洲倒是对大学没什么异议，他本身成绩不好，对学习也不感兴趣。妈妈对他的期望不高，好好做人，不违法乱纪就好。
　　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打开看，一张三个小熊猫并肩结拜的表情包猝不及防出现在李洲眼前。
　　“三年同窗今分道扬镳，肝胆相照莫逆之交，并肩翻墙之谊犹存，代写作业之情铭心。长路漫漫，我汤问、李洲、田维就此结义，愿苟富贵，勿相忘。”还不忘艾特了他俩。
　　评论里一水儿的“苟富贵勿相忘”。
　　“……”
　　说来也巧，汤问小时候和他在一个小区，初高中又是同校同班，到了大学也在同一个城市。
　　俗话说，志同道合。两人一起玩儿了这么久不单单是因为离得近，一些习惯兴趣也肖似。
　　但俗话又说，臭味相投。汤问和李洲的成绩不相上下，进一起进，退一起退。同进同退得亲妈都建议，“你俩换一个抄。”
　　汤问因为军训提前几天开了学，走之前询问了好几回李洲为什么不军训。李洲也不知道，正色说，“可能我命里不带训？”
　　“……”
　　李洲是周末来的，不军训转天儿就上课了。大一开学第一节课大部分时间在讲关于这门课怎么学，什么时候考证。李洲听着听着就神游去了。
　　他不爱学习，也不爱考证。当时报考的时候更是随便，他妈妈说当老师多好，就把每个志愿里带教育的专业都写在前面。最终他选到了汉语国际教育，教人汉语，还是教外国人。
　　不过什么学校什么专业都无所谓，他也没打算靠学的专业谋生。
　　晚自习的时候，导员太忙没办法去带每一个班，便给班级配了大四的学姐去看晚自习。
　　学姐在前面拿着座位表笑意盈盈的介绍自己，他的同桌也是室友颜安越凑过来，说：“哎！一会儿咱几个打游戏啊？”
　　“行啊，但是……”
　　“没事儿，人不够随机再匹配。”
　　他们班一共四个男的，正好也是一个寝。他和李洲坐前面，徐哲、于风坐后面。
　　“……那好吧。”
　　听到想要的答案，颜安越兴冲冲地回头，话还没说就听到“徐哲，帮忙把手机都收一下。”
　　“……”出师未捷手机先死。
　　颜安越缓慢回头，对学姐讪讪地笑。学姐也对他一笑，“怎么了，安越。”
　　“没事儿，学姐你记性真好。”
　　学姐没理他，接着说，“咱们大一是有早自习和晚自习的，在这期间，手机也要暂时收上来……”
　　颜安越低着头用气音说，“你刚才想说的不是人不够吧？”说完偏头看李洲，从他同情又欲说将止的眼神里看出肯定。
　　行吧。
　　颜安越回过头叹了口气，下巴抵在桌上，眼皮耷拉着，配上一头打卷的头发，活像一只委屈的大型犬。
　　李洲看得有点想发笑，在扯出笑容之前急忙刹车收回嘴角，刚认识就嘲笑不太好。于是改成拍拍他的肩。
　　晚自习确实有些无聊了，刚开学大家也没什么准备，即便学姐带着他们一起做游戏，对李洲来说还是索然无味。
　　看着他们，李洲又开始溜神。他在想，他以后能干点什么呢？
　　不爱学习，那就提前谋生。他思忖着干点儿出卖力气的活儿是最低标准，有个特长能因此赚钱更好。但他也没什么爱好优点，除了打游戏还行，平常带带人被叫大佬，但是跟打职业还差得远了。
　　李洲正想着。
　　室内的白炽灯衬得他有一丝苍白，细软的头发垂着。他低着头，细碎的刘海儿挡住大半神情。薄唇微抿，鼻尖略微上翘，薄薄的眼皮显得整个人有些冷漠。
　　吃完饭回到寝室，终于开始了颜安越心心念念已久的打游戏！“兄弟们上号吗？吃鸡王者，端游手游我都可以！”
　　大家也没什么意见，本就玩游戏还能熟络一下，何乐而不为呢？直到—
　　“你们上了吗？我怎么只看到于风。”徐哲说。
　　“上了呀，我也没看到你们？等等，你们是在□□区？”
　　“对啊……”
　　刚见面就添加了微信□□手机号的颜安越“……”，热情也有错吗？
　　好在游戏过程很舒心，除了李洲，于风打得也不错。颜安越和徐哲属于中不溜儿的，不好不差。
　　几把下来，默契明显增加。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徐哲随口说：“学姐说过几天晚自习有学生会各个部门什么的来介绍，你们有想参加的吗？”
　　“不知道呢，我看网上的都不太想进学生会了。”颜安越回应他，“你们呢？”
　　李洲本来想说不去，话到嘴边又变成“看看吧。”
　　于风：“我不去。”
　　徐哲顿了一下，说，“好，那我过几天再看看吧。”
　　快要到十点半熄灯了，颜安越停下打键盘，寝室里静谧无声。他总感觉太过安静了，张口说，“咱们寝好静啊。”
　　李洲顺口接到，“因为都没对象。”
　　“……”昨天吃饭时热情询问有没有女朋友的颜安越感觉膝盖又默默中了一箭。
　　刚开始的生活总是平静而安逸的，尤其是李洲选的这个专业，一周就八节课，清闲得让人有种无聊的错觉。李洲每天白天和室友打篮球，晚上打游戏，过的好不自在。
　　直到周五，晚自习有人来宣传了。
　　什么组织部运营部，宣讲团记者团，滔滔不绝。黑板上写得眼花缭乱，各种联系方式。
　　回头看看徐哲，他好像欲言又止。
　　那晚李洲察觉到对床的徐哲是想去的，但是因为寝室里其他人都没太大兴致，变得有些犹豫。徐哲长相普通，微胖，憨厚大概是别人对他的第一印象。
　　以徐哲的性格可能当面问不出来，自己替他问又不是那回事，于是跟他说，“都加上，回去再慢慢问。”
　　徐哲羞涩冲他一笑。
　　李洲看了眼复又低头打游戏，今天有来宣传的所以例外不收手机，倒是方便他玩。前几天晚自习学姐带着一起做游戏，但他对这些又不太感兴趣，晚自习就一直在放空。他想，要是能不上晚自习就好了。
　　坐在第一排的李洲正把手机放桌堂打游戏时，突然听到“有假条可以不上早晚自习”。
　　李洲猛地抬头。
　　“……有假条可以不上早晚自习，体测也不用测，上成绩的时候会直接给你优秀，大概就是这些。这周六、周日在西二教学楼对面那里集合。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加一下纳新群。”来宣传的人侧身指了一下黑板上的群号。李洲盯着那串数前面两个字：
　　攀岩。
　　?
　　清风入梦：『攀岩对身高有什么要求吗』
　　空白页：『没有，想来的都可以来试试』
　　&|yu—@sin：『明天来的时候尽量穿运动裤和平底鞋』
　　英语真狗：『今年的人还挺多啊』
　　英语真狗：『望眼欲穿JPG.』
　　枫叶木糖醇：『只要大一的吗』
　　郑广徽：『大二的也可以来试试，身体素质好的优先考虑。』
　　枫叶木糖醇：『……那大三的呢』
　　郑广徽：『不要。』
　　……
　　李洲大概翻了翻，没什么要求。
　　【空白页更新了群公告】
　　『攀岩队纳新时间，周六、周日十一点至下午十六点。在西二教学楼对面的室外岩壁处。有意向的同学最好穿着运动裤、平底鞋。』
　　西二？
　　这几天上课都跟着室友走，导员发在群里的课表也没显示。他胳膊搭在椅子上，半转身问，“西二是哪栋楼？”
　　徐哲被问到愣了一下，“西二是西四后面那栋，就是法学院后面那栋楼。”
　　又补充了一嘴，“我们昨天还去上过课。”
　　这回轮到李洲愣了，是吗，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徐哲是个认真听课的，晚自习的时候他从头听到尾，猜到了他要去参加纳新，为了确认还是问了一下，“你要去攀岩队吗？”
　　“对啊，去试试，万一选上了就不用去晚自习了。”
　　颜安越在旁边向他羡慕的眼神，“攀岩欸，听起来好帅。”
　　李洲看他那小表情忍俊不禁，“你喜欢就去试试。”
　　“但爱是克制。”颜安越一本正经。
　　李洲：“……”
　　徐哲：“……”
　　“嘿嘿，我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