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深深愁几分》风揽

5、第 5 章

　　穆小云请安后回到自己院中，见李四重已经将膳房送来的餐食摆好，便挥挥手招呼他和桃儿一块儿用餐。

　　“今日的粥好香啊，你们也快来吃吧。”

　　谁知二人不约而同的在这件事上和她生分起来。

　　他们拒绝了穆小云的招呼，规规矩矩的侍奉在饭桌旁，

　　“主子，您现在今非昔比了，不可再像往日那般随意，容易让人抓住把柄，您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穆小云想了想，觉得李四重的担心不无道理，是自己有些天真了。

　　“还是小李公公你想的周到，不过你们也不用在这里伺候着了，自行退下吧。”

　　“是，您吃好叫我们，我们来收拾。”

　　二人一块儿退了出去。

　　辅一出门，桃儿迫不及待的拉着李四重走到一旁，把早上的事给他描述了一遍，向他请教主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四重听完“扑哧”笑了，忍不住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笨桃儿，安贵妃哪里是在关心咱们主子，是在警告啊，毕竟咱主子回来可是坐着只有皇后贵妃才能用的小步辇，这是多大的荣宠啊。”

　　经他这么简单一点播，桃儿立马想明白了，
　　“哦，我知道了，怪不得主子说以后让我们保护好自己，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小李子，还是你聪明。”

　　“知道就好，以后多跟着我学着点。”

　　“是！李公公。”

　　二人抿嘴小声笑着说闹。

　　吃过饭，三人还是和往常一样，修剪花枝，打扫庭院，练字绣花，只是没了往日的肆意放松，随心所欲。

　　桃儿和李四重认真忙碌着手头的活计，院内主仆有序，一如其他宫中规矩。

　　到了晌午，穆小云放下绣了一半的缠枝荷包，伸伸懒腰，站起身走到门口。

　　屋外耀眼的阳光让她抬起手臂轻轻遮挡着，清风吹过，院中盛开月季散发出阵阵幽香，随着风儿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此时，李四重正提着一桶清水从外面回来，步子一抬一落间，让磨损严重的衣袍下摆露了出来。

　　穆小云有些惊讶，又看看在一旁蹲着疏松盆中土壤的桃儿，只见她两边袖口都已稍稍褪色，还有二三处针线缝补的痕迹，心中不觉升起愧疚之感。

　　虽然知道这二人自跟着她以来，没怎么过上什么好日子，却不知竟如此拮据。

　　低头想了想，她转身回到屋里，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

　　她隐约记得那晚李四重给她看的清单中，有皇上赏赐的三匹绸缎，找了找，果然在里面。

　　挑了其中一蓝一粉的那两匹，放到桌子上，然后到门口招招手叫道，

　　“桃儿，小李公公，你们进来一下。”

　　屋外干活的桃儿和李四重听见主子叫他们，拍拍身上的尘土，整理好衣服走了进去，

　　“主子，您有何吩咐？”

　　见二人具是一副恭敬谨慎的样子，穆小云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头，

　　“你们这个正经样子，我倒真有些不适应，要不，你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吧？关起了院门，这里又没有旁人，我不会怪你们的。”

　　“不可，万万不可，只有日常都做到滴水不漏，才不会多生是非，主子，还请您早日习惯这宫里的规矩。”

　　穆小云见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是这副样子，没有丝毫妥协让步的迹象，只好作罢，心中感叹，现如今需要改变的反倒是自己。

　　不再在这件事上费神，她笑着指了指桌子上的布匹，
　　“这些赏你们了，你们拿去，或看着做些合身的衣服穿，或寄送家中，贴补家用，全凭你们处置了。”

　　李四重微微瞪大了眼睛，
　　“主子，这些可是上好的云罗丝绸，您真的要给我们？您这里统共也就三匹啊。”

　　“怎么，你们若是不想要，我就收回刚刚的话。”

　　“别，别呀，谢谢主子！”

　　二人开心的接过布匹，摸了又摸，想着拿着到尚衣局做身新衣服，打定主意后，二人向她告了假，乐呵呵的出门去了。

　　屋檐上的喜鹊此时“喳喳”叫个不停，却也不恼人，反倒别有一番特殊的韵律在其间。

　　穆小云悠闲走到院子中浇花，边浇边从袖子中取出手帕包着的绿色茶糕，惬意地吃了起来，那绵软清甜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微微闭起眼睛，细细品味着。

　　阳光下，一阵和风吹过，轻轻扬起她鬓角的一缕发丝，长长的翡翠色的耳坠晃了晃，折射着亮眼的彩光。

　　只是这宁静美好的时光很快被打破了。

　　身后的院门突然被人推开，巨大的响动让穆小云猛然睁开了眼睛，看了过去。

　　只见前往尚衣局的那二人气喘吁吁的疾步进来了，怀中还抱着绸缎布匹。

　　算算时间，距离他们出门还不到半刻，穆小云不禁好奇询问，

　　“怎么了？不是说去尚衣局做衣服吗？怎么东西没送到就回来了？”

　　二人红着小脸挥挥手，也来不及擦汗，一脸兴奋的跑到跟前向她报喜，

　　“主子，好消息，好消息啊，您的牌子今儿又被陛下翻了，我们在半路碰见了前来送牌子的张公公，就马不停蹄赶回来告诉您。”

　　“什么？又翻了？”
　　穆小云惊呼一声，霎时感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赶紧到一旁坐了下来，神色有些慌乱。

　　这对她来说可不算什么好消息！

　　坐在凳子上的她此刻人都傻了，心想：上次被召去陛下都未理会她，还直接给她了个下马威，让她生生跪了一夜，回来就大病了一场，事后还被安贵妃暗暗警告，现下她这身体还没好利索，又来？

　　眉头深深隆起，小脸皱成了苦瓜，抓着腰间佩戴的香包在院中来回踱步。

　　不去，说什么都不去，打死都……呸呸呸，反正不去，她至今都没搞明白上次陛下为何罚她，这次若是去了，难保不是同样的结果。

　　她捶着手，眼珠子转的飞快，想着一会儿的应对之策。

　　桃儿和李四重在一旁面面相觑，不知他们主子在打什么主意。

　　突然，穆小云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个不错的法子。

　　随即，她笑着招呼桃儿和李四重，随她到门口迎接张公公。

　　他们三人前脚到门口，后脚张公公一行人就到了。

　　来人笑得十分殷勤，抱手祝贺道，
　　“恭喜穆贵人，贺喜穆贵人，您的牌子……”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穆小云当即白眼一翻，抽搐两下晕倒在地。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不知道什么情况，李四重赶忙上前查看，
　　“主子，您怎么了，您快醒醒啊！”

　　可怎么都叫不醒。

　　张公公见状，心惊不已，捂着胸口忙让二人把她抬回屋中，还着人请来御医为她查看。

　　不多时，一个挎着药箱的医官匆匆赶来。

　　来的这位袁姓太医是他们院中常客了，以往穆小云身体或有不适，都是他来诊断下药。

　　只是此次，这位袁太医的神色颇为凝重，他坐在床边为穆小云诊了脉，又翻开她眼皮看了看，发觉床上之人只是有些风寒后遗症，不禁暗暗松了口气，但未表露于面。

　　既然穆贵人要装病，自己不妨就配合她一下，和之前一样，这种戏份对他来说轻车熟路了。

　　只见他站起身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唉，穆贵人是旧疾复发，怕是要静养几日了。”

　　闻言，一旁的桃儿甚为不解，
　　“可主子她之前一直很规律，每月十六病发，现今才月初，怎么这个月提前这么多？”

　　“哎呀，这可不是个好征兆，说明病情有加重的倾向，所以才会乱了时间。”

　　“啊？袁太医，那您快想想办法啊！需要再给我家主子开新方子吗？”

　　“莫慌，倒也不用另开新方，只要按照之前的用药即可，不过要加大剂量，这个病急不得的，需慢慢调养。”

　　说完，他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后，提着药箱走了。

　　张公公在太医走后回去复命，其他人也陆续退了出去。

　　此时房间里没有了外人，又恢复了最初的安静，床上的穆小云不由得松了口气，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未睁眼转醒，李四重和桃儿具是一副愁容，担心的守在床前。

　　消息很快传到了各宫那里。

　　春熙宫，安贵妃眼含幸灾乐祸之色，边对着镜子的整理妆容边说，
　　“穆贵人这病发的可真及时，不然，有她好看的。”

　　凤仪宫，皇后娘娘依旧端庄的坐在几案前，品着香茶，夏莲把穆小云那边的情况和她说了，还问，

　　“娘娘，这穆贵人有什么过人的地方吗？之前一直不显她，怎么最近风头这么盛？频被翻牌。”

　　皇后嘴角微微勾起，将茶杯放下，拿起几案上那支翡翠玉镯把玩欣赏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陛下的心思我们不要随意猜测。”

　　“是。”

　　这个消息自然也送到了赵渊面前。

　　御书房内，王安德把张总管的话带给皇上，正在写文章的赵渊头也未抬，状似随意的问李保良，

　　“李统领，你怎么看？”

　　被皇上点到，李保良回话，

　　“上次穆贵人回去后您派属下跟着，到了姝华宫没多久，属下就发现穆贵人生病了，此次大抵是还没好利索，身体虚弱才会又晕倒吧。”

　　“安徳，你说说看。”

　　“是，恕奴才不敬之罪，穆贵人这次恐又是在装病。”

　　说着，他眼皮抬了抬，见陛下并未动怒，才接着说道，

　　“至于穆贵人这样做的目的，奴才斗胆猜测，一是为不用侍寝，二是为在后宫中明哲保身，这倒与穆都督的处世方针一脉相承。”

　　话说到这里，只见赵渊在纸上重重划下最后一笔，此一笔字迹墨色浓重，笔锋霸道凌厉。

　　完美收尾，放下笔待墨迹稍干，他才沉声说道，
　　“只是她的手法未免拙劣，想法也十分天真。”

　　取出印章盖上落款，
　　“她还没看清谁是主宰她命运的人，不过，既然她辨不清事实，朕就陪她再玩玩儿。”

　　将印章放回原处，赵渊话锋一转，问李保良，
　　“北部边境的蒙山城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回陛下，自从一年前与北匈国签订条约，加之华阳公主赴北匈国和亲，北部边境平稳至今，并无大乱，双方军队各后退五十里驻扎，商贾通道正在恢复。”

　　“公主近况可好？”

　　“据探子来报，公主殿下深得北匈国王宠爱，二人几乎形影不离，且在半年前公主已有了身孕。”

　　赵渊点点头，
　　“如此便好，朕也可得一丝安慰，若非天下初定，各方暗潮涌动，朕也不会让表妹远嫁他国，来换取我边境暂时的安稳。”

　　说着，他眉头微皱，脸上泛起一丝惆怅，但口中接下来的话让人不寒而栗，
　　“只是那个孩子……”

　　“陛下，公主殿下是识大体的人，知道该怎么做，还请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