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尾巴》简釉

5、Chapter005

　　这周五，全校师生期待的校庆到来。学校尤为重视这次活动，特意请了摄影师全程录制。

　　沈兮越的节目靠后，等待间隙穿着平底鞋，在后台给琴弦擦松香。手机震动，许静在群里说她和沈则山到了。

　　这次的家长观众，是学校根据最新考试成绩抽选，每班固定名额。沈彻和沈兮越一人负责一位。

　　许静在群里问她有没有化妆，需不需要帮忙。

　　沈兮越拍了张照片丢进去，有人催场，她连忙关掉手机。

　　沈彻坐在许静左侧，再往右是沈则山。沈彻手机就在口袋，贴着腿，每一次震颤都会让骨头腾起一次酥麻。许静手机叮咚响数声，她一急直接开了静音。

　　许静放大群里的照片，哎哟轻笑：“小家伙化了妆怎么像变了个人。”

　　沈彻眼力极好，屏幕上的沈兮越鲜有的文静腼腆，只上了淡妆，稚嫩的脸庞增添三分韵味。垂下的发丝微微卷起，堆在脸侧，让脸蛋显得更为小巧。

　　主持人刚报完幕，沈兮越登台。班里同学低低交语，纷纷讨论这是不是沈兮越。

　　小姑娘仿佛属于舞台，台下任何都同她无关。上一个节目喷完的干冰还未完全散尽，此刻舞台如同仙池。她站在其中，她垂着眼睫，脸如婴孩般纯净。一袭淡樱粉的长裙拖曳垂地，仿佛是从池底升起的玉雕人像，显得圣洁而空灵。

　　曲调声悠扬飘散，随着她每一次满弓跳弓滑落出的音符，形成一段蜿蜒的无形丝带，轻柔裹住每一个听众。

　　许静心受触动，眼眶不由浸湿。沈兮越学琴并不是一帆风顺，老师说沈彻是以理解能力加技巧，让琴技不断精湛。犹如计算精密的仪器，节奏起伏每一步都恰到好处。但过于精准，连呼吸都不乱，以后无法成为一代大师。

　　而小兮越，则是情感太过细腻充沛，技巧使用混乱。早些时候，任何曲子在她那儿都会升降主调，变成一支截然不同的曲子。导致无论是考级还是比赛，都没法参加。

　　机构里有些家长，甚至暗地吐槽小兮越是胡乱拉琴，浪费时间浪费金钱。许静无意间还听到小孩子当众嘲笑她。

　　可无论受了多大委屈吃了多少苦，她也从不回来抱怨。默默在家练习，跟着老师一点点，一点点经受时间的锤炼。

　　许静手心一暖，摊开看去，多了一方手帕。她侧头瞥了下正襟危坐的沈则山，悄声说：“要不让糯糯以后读音乐学院，国外那边。”

　　“不用，”沈则山似乎不太想讨论这个，“她当爱好就够了。”

　　许静知他已为沈兮越铺好所有道路，无需别人操心。想到沈兮越卓著的天赋，心底不免觉得甚为可惜。

　　最后一小节结束，观众陷入诡异的寂静中，全程落针可闻。
　　蓦地，掌声如雨洒大地，一声两声，几秒后如暴雨倾盆。

　　沈兮越睁开眼，刺眼的光线在眼前折射出一道道彩色拱桥，她眯起眼，甫一眼将目光投向观众席里的那块位置。
　　爸爸妈妈哥哥都在那儿为她鼓掌。

　　沈兮越灿然笑开，微微欠身，走下舞台。

　　可刚下台，她就慌了，马不停蹄换下高跟鞋。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后，梳妆台不知被谁放了一大捧百合，卡片上就是写着她的名字。

　　沈兮越打开卡片，收花人的确是她，落款没写。

　　后台有个学妹抱着服装经过，半道折回，拍拍她的肩，“学姐，有人在后门等你。”

　　“哦，谢谢。”沈则山有时会把车停在这儿，她并未多想。

　　沈兮越卸妆后赶到后门，左右看了看，正要打电话给沈则山，眼前出现个高个儿男人。

　　男人脸上透着病态的底白，眼下乌青，身形极为消瘦，骑着辆半旧的摩托车。见到她，男人有些激动，随手摁灭手里的烟。他向前走了一步，倏尔脸色遽变，一脚踩着摩托，拐向另一个路口。

　　“沈兮越。”
　　这声音并不是男人叫出来的，而是来自身后。

　　沈兮越扭头看见沈彻，扬起笑脸，“哥哥。”

　　沈彻皱眉看了眼男人消失的方向，“他是谁？”

　　“不认识。”沈兮越摇摇头。
　　“走吧。”沈彻收回视线，转而落到她手里的花束上。
　　“哦。”沈兮越大迈一步跟上去。

　　这束花太过招人眼球，许静低呼：“呀，谁送给我们糯糯的花呀？”

　　沈兮越一脸懵接受车内三个人的视线询问，她放在一边，说：“不知道，放在后台就走了，没见着人。”

　　许静一笑，打趣问：“该不会是哪个喜欢糯糯的男孩子吧？”

　　这话刚出，沈则山便不悦皱眉。沈兮越赶紧去看沈彻，车内昏暗，兄妹俩在后座，沈兮越清晰接受到哥哥给了她个“你又闯祸”的眼神。

　　她嘴角一撇，偷偷往沈彻那头挪，悄咪咪找到他垂在座位上的手，找到他的小指。
　　她轻轻摆头：“妈妈，我很乖的。”

　　车身滑入隧道，几人脸上都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雾色。

　　沈则山一贯的古板训话：“大学前不许有什么歪心思，”

　　沈兮越努努嘴，她是家里最乖的小宝贝，竟然还会挨训。
　　不服气。

　　沈则山嫌这话不够分量，说道：“小小年纪还什么都不懂，受欺负的永远都是女孩子，爸爸也是担心你。”

　　接下来的话沈兮越能倒背如流，爸爸性格古板端正，训话总是老一套。她求助哥哥，扯扯他的小指。只要哥哥随意起个话头，便能将训话轻易揭过。但今天他仅是神情浅淡偏过脸，望向窗外。

　　绰约的影子一帧帧掠过车厢，留她一人在角落，沈兮越没来由升起一点小脾气。

　　见死不救，行，下次她也要落井下石，看谁厉害，哼。

　　沈兮越心里想的是一道一道的，面上可不敢摆脸色给爸妈看。垂着小脑袋乖乖听沈则山训话，指腹故意将哥哥的小指摁来摁去。

　　沈彻有双妙手，如青竹般纤长，手控党能为之癫狂。沈兮越被这手牵着长大，最是明白该怎么弄疼他。果然，沈彻吃痛，冷眉睇她。

　　她皱皱鼻头，不客气再往他那儿挤了挤，扭开脸。

　　沈兮越：莫名其妙，生气就生气，我也会生气！

　　许静从后视镜里看到兄妹表情不对，明白这又是气上了。一个生闷气不说，一个哄不好便哼唧哼唧更气。

　　她和沈则山对视一眼，得，今晚把小祖宗训狠了，和她哥窝里横。

　　回到家，许静让俩人先上楼，她笑说：“小鬼肯定挨不过明天早上。”
　　沈兮越对上她哥就是纸老虎，没骨气得很。

　　沈则山有些燥郁说：“脾气大得很，太调皮了。”鬼灵精一样，熟知每个人的情绪，哄人倒越来越没耐心。

　　许静：“儿子都惯着呢，你怎么还气上了。还说糯糯脾气大，你瞧她是不是越来越像你？”

　　沈则山：“以后还得再管紧点，由着她闹怎么行。沈彻也是，不能陪着妹妹瞎胡闹，岂不是太幼稚。”

　　“糯糯够听话啦，儿子已经比同龄孩子成熟了。你逼得过紧点，他们越容易叛逆。”许静认为沈则山有些杞人忧天，孩子快成年，思想愈发独立，逼得过紧，反弹愈凶。

　　许静开导他：“现在可多孩子心理压力大抑郁的，别过犹不及。而且，不是还有儿子看着。你瞧瞧沈彻，我都怕这孩子以后无欲无求出家当和尚。难不成你想糯糯也这样？”

　　许静其实还怀疑沈彻以后会喜欢男人，不然现在青春正盛时期，怎么对女孩子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沈则山身上缺少幽默细胞，这话要说了，他搞不好当真。

　　沈则山认真考虑她的话，电梯叮咚响起，两人走进去。他好似在面对什么紧急大事，须臾，轻吁一声，说：
　　“等他俩高三，咱们把重心挪到家里来，关键时期，一点也不能马虎。”
　　“行，听你的。”

　　两人走出电梯，许静取钥匙开门。
　　客厅里，生闷气的坐在沙发一头，窝里横的坐在另一头，中间比银河还要宽的距离。电视放着小猪佩奇，俩人看得可真是“认真”。

　　许静过去轻轻拧了下沈兮越的耳朵：“有点骨气。”

　　沈兮越：我超有骨气。

　　她有吗？
　　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