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起，等雨停》龙燚骞麟

5、世子（上）

　　容枭自上次出席武举后，日子照常过，春霓坊，青羡坊，隔三差五地必定会出现。不务正业，花天酒地的和都纨绔，誉南王不争气的嫡子，今日竟乖乖在世子府里看书。突然听到脚步声，容枭抬头一看，是自己的侍卫，他站起来：“挽岐，你回来了。”
　　姜挽岐单膝跪地，手持刀行礼：“属下拜见世子。”
　　容枭将他扶起：“父亲交代的任务是不是有些艰难，去了这么久。”
　　姜挽岐回答：“还好。”
　　容枭坐回来：“你从清崇赶来，路上也累了，先去休息吧！”然后又继续看起了书。
　　“是”，姜挽岐行礼，退出了房间。
　　姜挽岐右手受了伤，行礼时抬手有些费劲，容枭注意到了，便让他先回去休息，他知道，若是问，姜挽岐也不会回答的。
　　他没看书，却望着窗外天空的薄云发起了呆，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那年寒冬笼罩和都，大雪连下数日，清崇也成了银白的南国。树上积雪塌落，街上行人匆匆忙忙，一整个裹得严严实实，哈着白气。容枭在房里陪着妹妹韩熙，她终于渐渐入睡，不吵闹的小韩熙容枭最是喜爱，他轻轻拍打着被子，不似平日里的调皮。一岁的妹妹还离不开母亲，哭哭闹闹，下人们哄不住了，无奈只能禀告王爷，奈何王爷也没办法，好在小韩熙竟被五岁的哥哥哄乖了。
　　容枭也累了，趴在床边睡着了，丫鬟们不敢叫醒，只得给他披上一件大衣。想不到平日里豪横难以亲近的世子，小小年纪就是个宠妹高手，熟睡的样子红扑扑的脸蛋倒像个小姑娘。
　　突然门外人声起伏，只见誉南王抱着王妃快速进了房内，一行下人担忧地跟在后面，片刻大夫便入了府，很久才从房内出来，随下人出了府。
　　容枭醒了就跑到母亲床边，终于也忍不住哭了：“母亲，你怎么了，为什么大夫来给你看病呀？”他两手揉着眼睛，擦着两颊滚落的豆大泪珠。
　　誉南王轻抚他的头：“枭儿乖，母亲只是太累睡着了，这样会吵到母亲的。不哭了。”
　　容枭立刻收住了眼泪：“真的吗，那我不哭了，等母亲睡醒。”
　　誉南王看着这些天懂事的儿子和床上躺着的爱人，心里怒火中烧。
　　六日前，和都来消息，王妃的母亲也就是丞相夫人病重，害怕自己熬不过去，想见自己的独女一面。于是王妃便启程前往和都，谁知到了丞相府，方无圳竟不让自己的女儿进门，哪怕她苦苦哀求只想见母亲一面，王妃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下人们也劝不动她，昏倒在大雪中。被送往医馆救治，但情况不容乐观，普通大夫能力有限，下人只能去丞相府求方无圳，谁知连方无圳也没见到，便被赶回来了，他们只得赶忙返回清崇，于是拖了数日，加上心里郁结，在回到誉南王府两日后，誉南王妃，与世长辞。
　　誉南王整日郁郁寡欢，脸上的笑容和温柔已然不见，容枭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也无心顾及妹妹。风吹得愈加放肆，雪也下得紧了，冰棱尖得能扎进人心里，这年的誉南王府，似乎比任何地方都冷，被褥捂不热身体，炭火暖不了人心。
　　很多年前，先皇还在世，誉南王还不是誉南王。方无圳的独女方澄，在一次宴席上见了三皇子容柏后便芳心暗许，而她的一支舞也让容柏和太子容涂心动了。两人私下慢慢熟识相爱，但方无圳很快就攀附上太子，并答应日后把女儿嫁给太子，怎料自己的女儿竟爱上了无权无势，常年征战的三皇子，还怀了孩子。得罪了太子的方无圳，把女儿扫地出门，断绝了关系，并且对容柏也心生怨恨。
　　阳春三月，垂柳伸手拂过水面，天空澄澈，浅草稍稍没了马蹄，寒冬离去，春携万物复苏，踏着山河而来。明日是容枭生辰，誉南王处理完事务就急忙赶回清崇，正好在第二日生辰宴前赶回，一家人开开心心为容枭庆了生。
　　饭后容枭被容柏留在前厅，下人带来一个孩子，容柏说：“枭儿，这是我挑选出的孩子，资质很好，日后我会教他习武，做你的侍卫保护你。”
　　容枭高兴得紧，妹妹还小不能陪他一个男孩子玩，父亲忙得没时间陪他，这下有人陪他了，他跑过去拉着男孩的手，对容柏说：“父亲，真的吗，他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吗？他可以一直陪我吗？”他瞪着一双大眼。
　　容柏见儿子如此兴奋，哈哈大笑道：“当然，以后他就是你的侍卫了。”这还是王妃走后容枭和容柏第一次这样笑，容柏脸上慈爱依旧。
　　容枭紧紧拉着男孩的手，对容柏行礼：“父亲，您舟车劳顿，回房歇着吧，我下去了。”说完拉着男孩就走了，誉南王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温柔的面庞终于又展现，起身对下人说：“走，去看看韩熙。”
　　容枭把男孩带回房里，男孩穿得很单薄，个头也不大，瘦得只剩骨头，眼睛细长，鼻梁高挑，长得很喜人，坐在凳子上低着头，两只手不知该往哪里放。容枭兴冲冲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也没抬头，低声说：“姜……姜挽岐，王爷给取的。”
　　容枭大眼忽闪忽闪的盯着姜挽岐：“挽岐，挽岐，名字真好听，父亲一定是看你长得好看，给你起了这么好听的名字。”
　　姜挽岐依旧低头不语，听容枭叽叽喳喳地讲，突然他问姜挽岐：“你今年多大了呢？”
　　姜挽岐片刻才回答：“五…五岁。”
　　容枭一听，顿时自豪感满满地说：“我六岁，比你年长，你得叫我哥哥。”这晚他拉着姜挽岐陪他睡，夜晚大概是把姜挽岐当成母亲了，紧紧抱着不撒手。姜挽岐这一夜紧张得睡不着，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姜挽岐的父亲好赌成性，将他卖到王府，他父亲正求管家时被誉南王看到，看他可怜誉南王便把他买下，并警告他父亲别再赌。还给他赐了名，告诉他要用生命来保护世子。
　　第二日一早，容枭醒来发现姜挽岐不见了，满府寻找，并未发现什么踪迹，萎靡不振地回房了。晚饭后他一个人在后院坐着看鱼，誉南王走了过来，姜挽岐跟在后面。誉南王开口道：“枭儿，今日的书可读完了？”
　　容枭起身走过去，回答：“父亲，我已经看完了。挽岐呢？”
　　容柏说：“他日后都要跟我一起去军营训练，你白天好好读书，晚上就能让他陪你。另外，我把挽岐的房间安排在你旁边。”
　　容枭回答：“是，父亲。”脸上笑意浓稠。
　　日子这样一天天走着，姜挽岐来到王府已有半年。他脸上逐渐有了血色，也不再瘦弱，个头现在长得比容枭高了，身体看上去也强壮了不少，穿上一身黑色的侍卫服装，真真是个翩翩小少年。
　　姜挽岐习武根骨真是绝佳，半年进步飞快，表现让容柏非常满意，就放了他一天假。最高兴的还是容枭，他书也不看了，拉着姜挽岐就出了府。玩了半天回府时，已是黄昏，用过晚饭又让姜挽岐陪他看书，大概是太累了，他倒在窗前的桌子睡着了。
　　窗外刮起了晚风，姜挽岐正欲起身关上窗，突然数片花瓣随风入窗，落在容枭的脸颊和头发上，姜挽岐又坐回来想替他拿掉脸颊的花瓣，在手要碰到容枭时他又将手收回。那花瓣停落得恰到好处，衬得容枭肌肤雪白，睫毛长长地躺在他眼上，嘴唇红润。睡着的容枭不像白天那样叽叽喳喳，这会儿倒是十分乖巧可爱。承袭了王爷和王妃的优越外貌，小世子生得粉粉嫩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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