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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   向渔踩着自行车去学校门口跟应鸣生汇合。
      车筐里放着要还的保温壶,也趁这次,总算能还上欠他的两顿饭了。

      她停了车,提上保温壶要走,又觉着不对。下意识对着手机屏幕看了两眼,才匆匆出去。

      目光落到约定见面的地方,向渔笑容逐渐不确定。

      恰好此时,应鸣生回头,“来了。”

      向渔愣住,清澈的圆眼里倒映出他的模样。

      男生原本的黑发被理短,染成红发。张扬的颜色放在他身上并不违和,桀骜和漠然,中和得极好。

      天色碧蓝,树影斑驳。
      他很耀眼。

      她不说话,应鸣生便问:“很难看吗?”

      意识到自己盯了许久,向渔连忙撇开,轻颤的睫羽暴露不平静的内心。

      她摇摇头,反问:“怎么突然染发了?”

      应鸣生没有正面回答,只道:“这个颜色很显眼吗?”

      “嗯!”向渔承认,“老远都能注意到。”

      应鸣生看着她的侧脸,低声:“那你会记得我吗?”

      向渔没听清:“啊?”

      “没什么。”应鸣生笑笑,“去吃饭吧。”
      “好。”

      餐厅在滨江路一段,吃完已是华灯初上。

      向渔不着急回去,两人就沿着岸边走走停停,时光悠闲淡然。

      城市夜景璀璨,远处的高楼亮起明亮灯光,一簇连一簇。标志性建筑物高耸入云,象征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向渔兴致勃勃地指,“我们学校在那儿,离塔蛮近的。”

      “我要去北阳了。”

      向渔伸出的手缓缓放下来,应鸣生却没看她。

      江风掺进了北风的寒,向渔嘴角僵了僵。半响,她找到自己的声音,“怎么这么突然?”

      应鸣生嗓音淡淡:“店铺数据不行,做不下去了。”

      “这样。”
      向渔努力挤出笑,又难以维持住。她脑海里空白一片,说不明的酸涩堵在心口。

      沉默蔓延。

      应鸣生偏头凝着她,极短一瞬,眼帘垂下。留恋、挫败、自嘲交织,化作唇边一抹几不可见的笑。

      风轻轻吹。
      向渔打起精神,“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
      向渔一回寝室,欧米几人便像守株待兔的猎人一样冲了上来。

      “怎么样!怎么样”

      看清向渔脸色,集体消音,眼神交流中,表情从兴奋转为担心。

      欧米抚着向渔的背,一边骇然着,对方到底是哪号人,既没有眼光又没有福分;一边在反问,难道对方对向渔真没意思,一切都是他们的臆想?

      “他明天就要走了,”向渔提起个笑,“就说了真的只是吃顿饭。”

      嘴巴在笑,可她眼底没有一点笑意。

      寝室几人发出疑问:“走了?”

      欧米奇怪:“走去哪?他不在这边上学了?”

      寝室长接话:“出国留学?”

      向渔喉口一哽。

      她眼睛虚空了几秒。欧米跟其他室友都用各自的方式轻轻地安慰着她。

      “他不是学生。”

      后背顺气的力道刹住,正说明主人的意料之外。室友们再次同步,缄口不言。

      过了会儿,欧米试探另一种可能:“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同龄,”向渔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我们是一个镇的,初中是同学。”

      三位室友的心情都有些微妙。
      如此,缺席生日会的那位,大概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异性。甚至可能连高中都没读过,像网络上那种,草草上个职高,毕业就离乡漂泊的小镇青年。

      感受到室友的欲言又止,向渔问:“怎么了吗?”

      面对问话,三人干笑几声。

      欧米委婉地带过:“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去到另一个城市发展,肯定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寝室长若有所指地附和:“对,人总是往高处走嘛。”

      向渔牵动唇:“我明白的。”

      欧米拍拍她:“会再见的。”
      但其实她们都明白,成年后的分别或许会成为永远。另一方面,诚实地讲,欧米有几分庆幸。

      感情上头时,人会变得不理智。优秀如向渔,也不例外。幸好那位走了,她可不想自己聪明貌美的室友跟一个学历不高、出身一般、完全没前途的男人在一起。

      三个室友散开,留给向渔一个私人空间。

      她抱着膝盖坐在狭窄的椅子上,静静的,维持这个姿势很久很久。

      *
      向渔照旧过着日子。周一到周五专注于本专业的学习,周末两天跑第二学位,也选择性地参加一些校内外的活动和比赛。

      忙的时候全力以赴,回寝室倒头就睡;偷闲的时候出去旅游,痛痛快快地玩个几天几夜。

      这一年竟然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个元旦,向渔一家在温泉酒店度过。

      跨年夜,向渔睡得早。学期末总是最忙的一段时间,得了假期都是用来补眠的。温热泉水对舒缓疲劳很有帮助,她回到房间就睡得七荤八素。

      她是被烟花爆炸声吵醒的。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时间:凌晨12点15分。

      窗外炸开朵朵烟花,映亮了漆黑天空,寂静的屋内也跟着热闹起来。

      向渔坐起来,揉了揉头发,披上衣服走到阳台。璀璨漂亮的烟花盛开又坠下,她仰着脸欣赏。

      随后转回房拿上手机,抬手记录下这一刻。她拍照技术不行,完全没拍出内眼的效果。这也不妨碍她分享,扒拉出VX,发给几个亲近的朋友。

      年轻人都是夜猫子,他们都还没睡。你来我往地聊了几句,继续各自的夜晚。

      掐着凌晨发来“元旦快乐”的同学和朋友也很多,向渔一个一个地回复。

      消息框的红点只剩一个人的——邓松庭。

      这个人是大她一级的同学院学长,组队参加比赛时认识的。比赛结束后也没断开交际,去上公共课能遇见,图书馆能遇见,食堂也能遇见。

      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很显然,邓松庭对她有好感。

      他是个不错的追求者,是适合交往的男生。可向渔一点都不心动,完全都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对他的喜欢,她只能拒绝。就像今晚他发来的消息,她会等到明天早上再回。

      对着手机桌面出神,向渔又想起了应鸣生。

      生日后的莫名低落,暑假见面的期待,听到他要离开的无措,都是她心动的证明。
      她是喜欢应鸣生的,可她又很俗。

      他职高学历,出了社会,收入不稳定,居无定所。
      她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向渔自私又市侩。
      她有些难以面对这样的自己,也不敢面对应鸣生。

      于是她把两人一直以来联系的方式删掉了,转用VX。

      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重新下载回来,悄悄看看他的近况。可每一次她都告诉自己:不要回头看。

      有人评价过她,理性大于感性。
      的确如此。

      她没有再回头。今晚也是,她最终站在冷风里熄灭了手机。

      --
      两年前离开北阳,应鸣生曾说过,北阳不是他的归宿。

      如今兜兜转转,他又回到北阳,做起了纹身。

      从基础的美术理论知识,到割线打雾。
      每天坐在一个位置上,从天亮到天黑,手指酸痛,脖颈僵直。

      三个月的练习,他有了第一个客人。随后在小型比赛上,获得新人组亚军。

      师兄弟嚷嚷着受不了,领他入门的庞明华心满意足地笑道,他果然没有看走眼。

      可应鸣生逐渐承认一个事实:他是个再平庸不过的人。

      运气一般,能力一般。

      做电商,分明在风口,他却飞不起来;
      做纹身,在不太正规的比赛里,卯足了劲也只拿了亚军;

      他人生的高光可能停留在初中。在那一方偏僻的小镇里,他被人前后簇拥,占着个校霸的名头。

      现在,他什么都不是

      北阳的冬天特别冷,他不愿出门,整日在工作室里埋头干活。日复一日,枯燥浑噩。像被驯服后的动物,行为刻板机械。

      元旦放假,工作室的人扎堆出去浪,唯独应鸣生稳坐在店里。

      在众人的抗议下,庞明华“赶”他出门。

      “要么呢就跟我们一起,要么呢,你就自个儿出去玩。”

      应鸣生不说话。

      庞明华说:“这么没日没夜地干,手腕颈椎都不想要了?”

      他纳闷,以前应鸣生也没这么沉默。现在整个人都非常低迷,话少到有不知情的客人以为来了个哑巴。

      应鸣生被拽出工作室,庞明华在耳边说带他去夜店潇洒。

      冬风扎进脖颈,他语气也冷:“我想睡觉。”

      不理会他们的反应,他背道而去。
      吃住都是庞明华提供的,住的地方不远,走几分钟就到。

      房里狭窄沉闷,他拉上窗帘,暗得看不清人影。

      他接到姐姐应茴的电话,“元旦快乐。”
      他回:“同乐。”

      “你姐夫他们,问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顿晚饭?”

      话音一落,电话被抢了过去,换成姐夫张良平:“应哥,你那离得不远,我来接。你姐是口不对心,知道你来北阳,提了几次想见面。”

      他姐好像并不赞同这个说法,嗔怪地打了下张良平。然后印象里冷酷的姐姐又出声道:“爸妈,外边冷,我跟他出去就够了。”

      应鸣生很高兴姐姐过得幸福。他并不想去打扰他们一家人的团圆夜,融不进去,也不想。

      他回绝了邀请,撒谎道:“我跟朋友有约。”

      张良平还想劝,他姐说:“算了。”
      这对姐弟对彼此的感情不深,性格却很相近,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闭上眼,应鸣生能想到姐姐姐夫一家的温馨。他置身于冰冷的房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他呢喃出两个字——向渔。
      这个名字一念就唇角上扬,也触到泛疼的心脏。

      手机荧光亮着。
      拇指抚着那头灰掉的头像,这是向渔离线的第九十二天。

      连着一周没收到她的回复时,他打通了她的电话。

      他问:“最近还好吗?”
      向渔语气如常:“挺好的呀。”

      他说:“看你没回消息,怕你有什么事……”
      那头顿了顿,“以后都不上线了。”

      应鸣生怔住。

      不回消息,不再上线———这已然表明了向渔的态度,他们没有再联系的必要。

      “我还有事,挂啦。”
      她急匆匆地挂断电话,彷佛也在印证。

      她真的没再上线。
      他彻底失去了她的音讯。

      应鸣生不记得是怎么上火车的,仅凭着一股冲动,他来到了向渔住的小区楼下。

      他坐在花坛边。

      更深露重,裤脚沾了湿气。
      他如一座雕塑,融入夜色。

      他曾在这个位置等向渔。她在几步之外叫他的名字,回过头去,她笑得明丽。

      以后不会再有了。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硬座,没休息好的眼睛又吹了风,眼里血丝根根,发干发涩。

      他怀里揣着个奖杯,想拿给向渔,又觉得太过寒酸。

      他看到了,向渔在学校拿到了很厉害的奖学金,还有专门给她写的采访。她在元旦晚会上跳了舞,表白墙上多了好多人找她。

      她是如此优秀,他哪里敢把这个毫无分量的奖杯给她,问:“我能加你VX吗?”

      他是失了智,昏了头,才会像只流浪狗一样,叼着破烂来祈求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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