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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   六月的天,温度灼人,豆大的汗水顺着下颌流下来,胸前背后都汗涔涔的。

      “喝瓶水。”

      应鸣生把水递给搭把手的合作伙伴,一个中年大叔。

      饮料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瓶身冒着小水珠,一摸就感受到凉意。大叔先灌了一大口水,缓过神来才说:“这太阳真毒。”

      应鸣生的那瓶水也下去了大半,他扯了下T恤领口,边检算后备箱的货边道:“是挺热。”

      确认无误。
      他当场把钱结算给大叔,“谢了,哥。”

      大叔收了钱,想起似的,问:“怎么这个月拿货时间早了几天?”

      这块服装批发市场多,为了价格实惠款式新颖,开网店的少不了多跑几趟。这个后生跑得勤,做事干脆,合他眼缘。合作过一次后,双方约定每月月初看一次货。

      “想空出几天调整下状态。”
      应鸣生拧开瓶盖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加上歇了几分钟没动的缘故,燥热慢慢褪去。

      他濡湿的额发被撩到脑后,英挺的眉骨噌上一抹轻松。

      见状,大叔调侃:“怎么,女朋友要来了?”

      应鸣生翘了翘唇角,“没有。是去给一个朋友过生日。”

      他眺向远方,热浪在空中弯出形状,建筑物连墙接栋。东边的某个餐厅,是他们约好见面的地方。

      不仅有她,还有她的一些同学。
      她人缘一向好,当天去庆生的有男有女。

      都是过来人,大叔拍拍后生的背,支招道:“好好捯饬捯饬,整套靓西装,梳个大背头。”

      应鸣生笑笑,反手一拉,面包车后备箱“砰”的一声放下来。
      “你嫂子当年就是这么被我迷住的,”大叔抻了抻胸前不存在的西装,昂着头,“男人的魅力。”

      应鸣生没当真,告别道:“哥,我先走了。”

      大叔摆手:“行,路上小心。”

      应鸣生弓着腰进车,车里被晒得跟蒸笼一样,方向盘都烫手。才干的汗水又滴答个不停,他拉好安全带,出发。

      大叔抬起手抹了把汗,嘀咕道:“十八九的小伙子,比我当年还能吃苦。”

      这么热的天,愣是没听他抱怨一句,也没有变得急躁。大叔叹息:“不容易啊。”

      -
      巷子里开不进去车,应鸣生只好停在路边,人工把东西运到房里。

      日渐西山,热气丝毫不饶人。
      来回一趟,喉咙像吞了团火星子一样。

      应鸣生没时间休息,把小半车的衣服都塞到一个尼龙口袋里,打个结往肩上一扛。

      重量实在,他略歪着头,一手抓着袋口,一手掂着后方。

      这边有个地铁站,下班的人步履匆匆。因着附近有大学,结伴的学生也不在少数。

      扛着一个大口袋的应鸣生注意着距离,以免碰到路人。但人多的地方,免不了磕磕碰碰。

      发现撞到人,应鸣生第一时间道歉:“对不起。”汗糊住了眼,他腾不出来手擦干,样子有些狼狈。

      从穿着打扮来看,对方是大学生。
      还是家境不错的大学生。

      他没在意被碰到的事,只伸手拍了下被撞到的肩,回头跟同伴说起话来。

      应鸣生驮着东西往回走。

      “那哥们儿肌肉练得真漂亮。”
      “办的健身卡都落灰了,说好一起监督的呢?”

      几个男生的对话飘进耳朵。

      应鸣生闷声迈开步子。
      偏偏兜里手机又在震动,他只得加快速度。打电话的人似乎很急,一直在打。

      终于到楼上,他把东西放倒在门口,坐在楼梯口接电话。

      “车呢?”那边的人很不客气,“超时要扣押金。”

      应鸣生气息还有点不匀,“超哥,我马上给您送过去。”

      “搞快点。”
      超哥没什么耐心,骂咧着挂了电话。

      楼道偶尔会有点凉风,身上的汗干了又湿,周身都黏黏糊糊的,还有股汗味儿。应鸣生靠着墙缓了一分钟,起身把货放进屋,然后马不停蹄地去还车。

      一通折腾下来,已近晚八点。
      他洗完澡出来,随便煮了碗挂面。三下五除二嗦完,就在电脑前浏览店铺情况。

      盯着惨淡的数据,应鸣生拧眉。

      *
      赴约当天,应鸣生洗好澡,换上新买的衣服,在镜子前照了又照。

      上下左右看了个遍,他又抓了抓头发,呢喃道:“这身应该没问题。”

      他定定望着镜中的自己,吐出口气。

      下午5点,应鸣生抵达目的地。
      还差半个小时才到定好的时间,向渔他们还没到。

      服务员领着他去预定的包间,他独坐在一张大圆桌前。

      “先生,可以先喝点茶水。”

      应鸣生点头,服务员往杯中注入热茶,放下茶壶道:“有事您叫我。”

      应鸣生不咸不淡道:“嗯。”

      茶是大麦茶,焦香微苦,清热解暑。一杯见底,却不见消暑。

      钟表在转动,指针正常工作着,一格一格地走着。
      应鸣生喉头发紧,一杯接一杯的茶水下肚。

      摆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一亮。
      向渔给他发了信息。

      【向渔】:你到了吗?

      应鸣生干咽了下,回道:我在店里了。

      【向渔】:我们在去的路上,马上就到了!
      【应鸣生】:好。

      心里装了根弹簧似的,一点波动就引起剧烈回荡。越是用力压制,越是反弹得厉害。

      一壶水所剩无几。
      应鸣生到走廊上,叫服务员另上一壶茶。他则去洗手间,然而楼下的动静截住他的脚步。

      楼梯哗啦进来了一群人,谈笑声中满含青春。

      向渔走在中间,穿了件绿色吊带,偏波西米亚风。肌肤雪白,眼眸明亮,唇红齿白。
      清纯如枝头茉莉,又灵巧如林间小鹿。

      她被两个女生一左一右挽着,偏头应着另一个人的话。

      应鸣生呆着,手脚不知如何安放。他们人多,楼梯不大宽。大部队往前几步,队末的几个男生跟上来。

      几乎出于本能,在向渔抬眼之际,应鸣生侧身一躲。

      向渔伸着脖子环视。

      欧米也跟着她看了眼,“看什么呢?”

      向渔笑着说:“没什么。”
      她走得有些快,欧米取笑道:“走那么急是要去见谁呀?”

      向渔闹着去打她,正义凛然地说:“今晚是我做东,当然不能让客人等久了。”

      寿星公心虚的模样实在可爱,女生们对视,忍俊不禁。

      推开包厢,里面空荡荡的。

      向渔步子一顿。
      人呢?不是说到了吗?

      后边的人都堵在门口了,有男生在嚷嚷:“怎么不进去?”

      向渔回过神来,招呼好友,“大家都快进来。”

      十来号人陆续入座。
      靠门的胡啸说:“寿星还站着干嘛?坐啊。”

      向渔在门口流连了会儿,若有所思地走到座位旁。

      胡啸是社团认识的一男生,关系还不错。她说:“你旁边留个位置吧。”

      “留给谁?”
      胡啸环顾,觉着人到齐了。

      欧米帮忙解释说:“鱼鱼一朋友。”

      胡啸自觉地空了把椅子出来,顺口道:“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是,”向渔点完菜,把菜单递给男生,“你们看看要吃什么。”

      男生们立马堆一起,胡啸指了道菜,又问:“对门的?”

      对面是南榕省内仅次于南大的一所学校,理所当然的,大家都觉得向渔的朋友会是某个高校的。

      欧米几人老早就想见“那个朋友”了,但向渔嘴巴紧,没过多透露出什么信息。她竖起耳朵,又忍不住插嘴:“人家还自己开网店呢。”

      “那挺牛啊。”胡啸来了兴趣,他撕开碗具外边的胶膜,“感觉网店是个风口。”
      “大学就开始创业了,佩服,”他玩笑道,“果然,向渔身边没有等闲之辈,也比如我。”

      众人白眼,“胡啸,十里八丈远都能扯到夸自己的奇葩。”

      胡啸摊手,欠劲儿十足。
      有人看不惯,你一嘴我一言地损起来。

      笑声阵阵,气氛正好。
      无人在意,向渔并没有给出‘朋友读哪个学校’的答案。她应着大家的笑,笑容里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频繁地看向手机。

      几分钟前。
      【向渔】:你在哪呀?包厢在203,别走错了哦

      这条消息还没有被回复。

      餐厅出餐很快,端着盘子的服务员鱼贯而入,圆桌摆满可口的菜肴。

      而那个特意留出的位置还是空着。

      桌上没人动筷子。
      向渔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我去打个电话。”

      可能,应鸣生待的地方网络不好,没收到信息。

      没谁会介意这点时间,包厢里稀稀拉拉地回着:“行,你去吧。”

      向渔合上门。
      她靠着栏杆,手机贴在耳边,眼神在寻找。

      L型的走廊上,一墙之后,应鸣生注视着她,掌心的手机在振动。

      她蹙起了眉头。
      今天分明是她生日,生日要开心才行。

      应鸣生背过去,接下电话。

      “应鸣生,”她喊他的名字,“你去哪里了呀?”

      没有生气和质问,她叽叽喳喳地说,“我朋友都到了,菜也上齐了。就等你啦。”

      应鸣生仰着头,喉结艰涩地滚动,“我回家了。”

      向渔的声音戛然而止。

      “临时有事,得紧急处理。”

      向渔怔住。
      隔了好几秒,她说:“那就是来不了了。”

      应鸣生沉默,呼吸变得沉重。

      他低低道:“对不起。”

      向渔手指扣着栏杆表皮,虽然是漆木,撼动不了半分。但一股蛮横劲不知从哪生出来,控诉着:一定要现在处理吗?一顿饭的时间也等不了吗?

      理智没让她失控,嘴角挤出牵强的弧度,“没关系,事出有因嘛。”

      “那你去忙。”
      “生日快乐。”

      向渔挂断电话的指尖迟了点,“谢谢。”

      “你朋友什么时候来?空调打着,有些菜在凉了,要不回个锅?”

      离门最近的胡啸被派出来打探下情况。

      向渔笑了笑,“他不来了。”

      这显然不是发自内心的笑。胡啸“啊”了声,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鸽向渔,鸽的还是生日。

      他也不会想到,那个人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他大概早就忘了,有个扛着尼龙口袋的同龄男生撞到过他。

      可应鸣生记得。
      他记得自己当时满头是汗,深色衣服也被蹭上灰。

      他换上体面的衣服,却遮掩不了灰扑扑的本质。

      他怕被认出,怕给向渔丢脸。

      少时轻狂,认为胆怯是种矫揉造作。
      然而此刻,卑怯成了他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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