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番外三·除夕（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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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酒和寒暄的人都散去后，谢如愿没克制住自己的目光，还是盯着萧吟行看了一路，正正好好将几人其乐融融地说笑和对方哄孩子的模样烙进眼底。
她在对方同样望过来的一瞬间回神，转向了罗生和沈如水那边，见二人神色揶揄，她的唇角竟不由得上扬几分。
很快到了赏梅的时分，外头又飘起了细碎的小雪。众人提灯三两成群，或立或坐，总算不如在太平楼时那般将视线全放在谢如愿身上，她也总算能躲个清净，假装在园中闲逛片刻，就开始找萧吟行的踪迹。
小郑子来报了方位，谢如愿就跟着前去了。那人未提灯，独自一人肃肃然立在梅树茂密之处，一动不动，她方才靠近一些，对方就有所察觉般转过头来。
只见萧吟行一愣，还没等她出声就抬起手比了个“嘘”的手势。
谢如愿也给了孟公公等人一个眼神，自己朝着萧吟行那边走去了。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瞧见了王圜和曲棣非二人。
远处，王圜似是尴尬般双手交叠着捋了捋臂膀，有些别扭的声音依稀传来：“嗐，那个，老曲啊，谢谢你的好意。”
曲棣非捏着梅花枝，闻言低下头，道：“我知道，今日我的一番言语让你为难了。”
虽然前话谢如愿是没听见的，但是二人刚刚才过了两句话，她便立即了悟到这是个什么情景。
其实她早有猜测，只是……谢如愿抬眼瞧了瞧萧吟行，竟有点拿不准他的想法。
“算不得为难，就是……有点惊讶吧，哈哈，毕竟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以为以后也会保持现状，但没想到你会在今日说出来……”
“你……早就知道？”
曲棣非的愕然亦是谢如愿和萧吟行的愕然，唯有王圜挠挠头，一副不解的模样，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周围的人都总是喜欢误解我啊，我只是性子比较直，又不是傻啊。我一直觉得我这叫大智若愚来着。”
王圜道：“其实我年轻的时候就有点感觉到了，但是那时候我已经和老萧在一块儿了呀，总不能挑破了吧。而且，你不说我就装作不知道，这样万一将来你改变想法了，我们之间也依然和从前一样，不会心生隔阂。至于后来……”
“说来也挺不好意思的，虽然后来萧疏……萧疏他走了这么多年了，但我总觉得……我总觉得……”她忽然耸起肩，垂首道：“我总觉得他还在我身边，只是我看不见他了。”
“所以……很抱歉。”王圜扯出个笑来：“我没有再找个伴儿的打算，所以后来又一次选择了装作不知道，没想到就这么拖到如今还耽搁了你，真对不起，曲棣非。”
曲棣非有些怔然。
“我呀，这辈子没什么大的遗憾，已经过得很幸福啦。你现在也不算老，以后在玉京里住了，没准也能觅得良缘，日后过得幸福。”
曲棣非看着她的模样，也低下头笑了笑：“你还真是……没心没肺。”
“啊？我怎么没心没肺了，我这是煞费苦心好吗！虽然有点弄巧成拙……”
谢如愿将手伸向萧吟行，轻轻拉着他离开原地。王圜笑嘻嘻的声音渐远，而他们却没有看到她在二人走后偏了偏脑袋移过去的余光。她仿佛抱怨一般，轻轻道：“其实很多事我都弄巧成拙了，不光是你，还有银杏儿。”
“吟行？”
“是啊。”王圜顺手倾斜了一支梅花，很是轻柔地掸去枝干上的飞雪，说道：
“他到现在恐怕还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知不知道？”
“管它是什么，”她轻快地松了手，梅树却猛然一颤，“乱红终随千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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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如愿和萧吟行并肩走着，二人都有心事，这一走，便不知不觉绕到后宫里去了。他们没打灯，身后也没人跟着，只凭升起的烟花照明前路。
谢如愿率先开口，笑道：“该是赏梅的时候，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萧吟行将她的手拉进自己的怀中暖着，没头没尾地道：“曾太师以前和我提过一句，说景元帝还是七皇子的时候，就是住在长春殿梅华阁。”
谢如愿抬眼看向身旁的宫殿：“嗯？这里？”
萧吟行：“我之所以记得住，还是因为看见这院里有一棵老梅，却不知当初是因为什么被拦腰砍断了。”
“梅树？”
“是，不过我看到的时候它就已经像是死了很多年的样子了。”雪又下大了几分，萧吟行给谢如愿带上斗篷帽子，说：“就在门口，这么多年也没人去清理，一起去赏梅吗？”
“断梅也是梅，走啊。”谢如愿笑着挽住他，“那你知道谁砍的吗？”
“先帝。”萧吟行道。
果然，一进门，他们看到一株低矮丑陋的梅树。那梅树只剩个桩子，乍然一看，如同一个死刑犯戴着枷锁跪在墙角一样狼狈，毫无生机。
“它……真的死了吗？”
“……好像没有。”
两人虽没有相视，却都明白对方正在望向何处。
因为，那梅树桩两侧不知何时抽出了几条瘦枝，而在那之上，正有零星几朵红梅披雪，含苞待放。
“我们走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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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吟行，其实我为你准备了一个生辰惊喜。”
谢如愿没有同萧吟行回到梅园，而是拉紧了他走到太平楼的二楼。对方见状，无奈地笑说：“这得是多么大的礼物，还要用整个太平楼的二楼来放？”
“不是大。”谢如愿将门推开，回头对萧吟行说道：“是很长很长。”
“你看啊。”
萧吟行顺着谢如愿的手指望去，看见了数十副画卷正错落有致地悬挂在殿中。
画有正反两面，各有不同的模样。画中有春花秋月，有酷夏寒冬，有候鸟小兽，有亭台楼阁，然而任凭四季变化、兽禽迁徙、楼塌楼起，每一幅上都只有两个人，虽有两个人，画卷的正反两面却又是两幅情景。
“这一副，是我第一次和你相见。我们在见青山与彼此初识。”
“这一副，是那天我们一同策马玉京长街，春风得意马蹄疾。”
“这一副，是槐花树下，我从树上跳下来，你伸手去接，槐花落了满身。”
“这是我去长街上送你去荆州城，那天太阳很大，我跑了一身的汗，就为了赶上你。”
“这是我们在竹林下休息，你累得睡着了。”
“还有这里，明明是我的及笄之日，你却还要和我吵架，弄得我很难过。”
“这一副是我们……咳咳，反正就是和好了。”
“除夕夜，我们在雪中同行。”
“还有这一副……”
“我们的书信，你给我的琵琶和见惊鸿，还有每一次大大小小的礼物，我都放在这里。”
萧吟行用手轻轻托起画卷，愣愣地问：“这些画的……另一面是什么？”
外面的烟花越来越热烈，照亮夜空。谢如愿笑着，大大方方道：“是我的前世。”
“我啊，其实没有那么聪明，傻得不行又爱哭，更照顾不好自己，根本比不上你们任何一个人。”
“所以在这一次初见，我可没对你有什么好印象。”
“我们不常见面，更没有共骑赏玉京，见面了，也经常拌嘴。”
“你送了我礼物，我却有点怕你。你喝醉了，而我不敢上前。”
“我们见得越来越少，彼此之间也变得寡言。即使在除夕相见，也好像陌生人一样。”
“不过好在之后我们也还是有在见面的，你看，又是见青山。”
“你受了伤，我替你包扎，然后你在这里偷偷给我唱了敕勒歌呢。”
“唱得好难听，不过我现在知道你那时候是骗我的。”
“哎呀，说是说不完的，我就让人给画下来了。”谢如愿拉着萧吟行说：“所以说，真的很长很长。”
足足有两辈子那么长。
“萧吟行，”谢如愿望着他，忽然哑了声音，眼泪又溢了出来，“我真的、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真的很幸运，两辈子，我都遇到了很多很好很好的人，获得了许多许多的爱。幸好，我最终没有辜负我得到的一切。我们能如此圆满地走到今天，是所有人选择的结果，是千万种的选择促成了我们。我们站在一起，就是最好证明和最好的结果。我是如此感恩。”
“所以，我们以后可不可以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我早就知道自己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是我有想要实现的抱负，尽管可能惊世骇俗、尽管不知结果如何，我还是尽力想去完成，你陪着我一起好不好？不要让我一个人。我会再让画师给我们画一千一万张的画像，然后想起来时，我们就到太平楼看一看，等到走不动了，就把它们都塞进我们的陵墓中。要是有人盗墓，那也要看过了我们的故事，再把它传到后世去。这样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一路走来是如何地相伴相知，是如何地恩爱不疑。”
“雁雁……你很好很好……”萧吟行亲吻着她的泪水，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连手都在颤抖，明明也哑了嗓音，嘴上却道：“但是一千一万张画像，你是要累死画师啊？”
谢如愿抽噎道：“我不管，我是皇帝，大不了多找几个画师来画！我会给钱的！”
萧吟行：“好好好，那听你的。”
“你陪着我！”
“奉陪到底。”
谢如愿：“到、到底个头！我今天让你别走，你是不是走了？”
萧吟行：“我……”
“我那时候问你话，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
“……什么话？我知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对！”
“我……不知道吧。”萧吟行哭笑不得，道：“你这人，是谁早上先无视我的话了？”
“我不想理你，因为你真的很烦！”谢如愿抹去眼泪：“你总是问没有的事，问得我那么伤心，我怎么回答？”
“你有事开始不再与我分担，也很伤我的心。”萧吟行轻声控诉道。
“我是跟你学的！而且我还没想好，我说出来不是徒增烦恼么？”谢如愿道：“但我没没想好现在也没有办法了。”
“那该死的御医，见我身体已经调养好了，就把我的药换成了安胎药，结果他今日告诉我……”她拉过萧吟行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忽然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我一向月事不准，这都三个月了，我才知道，我竟然怀孕了。”
萧吟行：“……什么？你再说一遍？”
谢如愿：“……我不。听不到算了，我给孩子再找个爹。”
“那可不行。”萧吟行忽然将她抱起来，笑着抵住谢如愿的额头，认真地说：“你也不会。”
“少得意了，你说不会就不会？”谢如愿轻哼一声。
“那我只好多多努力，稳固自己的地位。”
“比如呢？”
“比如同你一起养育教导小孩，比如在前朝帮你扫清障碍、实现你的也是我的抱负，比如和你永远相爱，一起保护我们所爱的人，比如同你入画一千一万次，比如——陪你一直走下去，走到一切的尽头。”
“那，我们现在去赏梅吧？”
“走吧。”
雪夜飞花纷纷扬扬，落了满身满头。二人彼此搀扶、并肩同行，从相遇的第一年开始，到最后一年结束。
不论前世今生。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50章 番外三·除夕（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