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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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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当然不敢要,顿时噤了声,老老实实坐着。
猜测成了真,苏清屿双眉紧蹙,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少年像是没察觉到此刻微凝的气氛般,满不在乎地说:“我也是有点用的。”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赫然是匆忙赶来的吴老爷和吴管家。
吴老爷余光往屋里扫了眼,确认没再看到那群“鬼”后,激动地朝屋内众人拱手作揖,真情实感地道谢,“多谢各位大师相助,救命之恩,我们感激不尽。”
苏清屿默默看了眼少年,伸手虚虚地扶了吴老爷一把,“职责所在,不必客气。”
吴老爷微微撇头朝管家一阵挤眉弄眼,管家瞬间领悟,挺着肚子上前,笑道:“要的要的,您几位可是帮了我们大忙,我们老爷最是讲求知恩图报,大师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们老爷能办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着,便被他家老爷狠狠踩了他一脚,吴管家疼得一瞬间面容扭曲。
“嘶——”
吴管家绷住了,缩着脚,面目狰狞地笑着,发出这声感叹的是站在一旁,屁事没有的肖东升。
“你嘶什么?”扶桑小声问。
“看着就疼。”肖东升小声回。
苏清屿权当没看到,看向吴老爷,淡声说:“我还真有一事要问一问老爷。”
吴老爷心下松了口气,“大师但问无妨。”说罢,恨恨刮了眼吴管家,让你说话,不是让你乱说话。
“这座宅子是您买的么?”
吴老爷有些不明所以,嘴上还是如实回答:“这儿本来是我家祖宗留下的宅子,分家时把这座宅子给了我。”
“既是祖宅,怎么会没人住?”苏清屿状似好奇地问。
“大师有所不知,这儿只是我祖宗经商时住过一段时间的宅子,并不是祖宅。”说起这个,吴老爷与有荣焉,“我家祖宗当年也是富甲一方的人物,后来得了机缘,去了仙门,人间的宅子便空了出来。本家的人看我有经商头脑,便把这座宅子转到我名下了。”
苏清屿不经意道:“去了仙门?敢问老爷的祖宗可是仙门里的某位大能?”
闻言,吴管家脱口而出:“对,我家祖宗便是蓬莱门的四长老。”
苏清屿给薛辞风递了个眼神,在心里默默记下了。
苏清屿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对吴老爷道:“多谢告知。”
吴老爷一头雾水,这就完了。
苏清屿拂袖,客房里瞬间多出了几道白幡。
一阵阴风吹过,吴老爷和管家被垂下的白条扑了一脸,胡乱拨开后被眼前的场景吓得魂飞魄散。
“这这这……这是什么?”吴老爷吓得连连后退,不注意间又踩了管家好几脚。
看着眼前熟悉的布置,肖东升默默地回道:“灵堂。”
吴老爷靠着管家两眼一翻,差点要晕,手止不住的颤抖,“这……这怎么就成灵堂了?”
“是幻境。”苏清屿说。
吴老爷稍稍喘了口气,“哪儿是幻境?”
“客房是。”
哦,那灵堂就不是。
吴老爷觉得自己又不行了。
薛辞风似乎是嫌对吴老爷的打击还不够,无情的揭露:“所有客房都是。”想起什么,又说:“忘了,还有一间不是。”
吴老爷冷汗涔涔,又被这峰回路转打得不知所措,“哪间?”
“库房。”
吴老爷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宝贝没事。
扶桑唏嘘出声:“这也真是够倒霉的,谁干的啊,太缺德了。”
少年笑着指了指自己,“我。”
扶桑:“……”
失敬。
苏清屿执起油灯向吴老爷辞行,闻言,吴老爷回光返照般从管家身上一跳而起,当场要去扒苏清屿的手,但被薛辞风隔开了。
“大师,你们还不能走啊!这灵、这屋、这……该如何是好啊——”吴老爷哀嚎。
“放心,包你高枕无忧。”
说罢,苏清屿几人跨步出门。
吴老爷二人赶紧跟上去,紧张兮兮地问:“大师何意?”
一直跟到吴府大门,几人方停步。
苏清屿看向薛辞风,嫣然一笑,“麻烦仙尊了。”
薛辞风把包袱丢给扶桑,拎着剑复返。
吴老爷二人不明所以,刚要发问,顿时闭了嘴。
剑气裹挟飓风呼啸而过,阵石四分五裂,蜿蜒曲折、雕梁画栋般的九曲回廊支离破碎,只余一片废墟和漫天尘土。
苏清屿不管吴老爷二人此刻的震惊,随意拱手道:“大事告成,吴老爷这下是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我们就此别过。”
等吴老爷二人回过神后,早已寻不到苏清屿几人的身影。
家没了,人也没找到的吴老爷:“……”
吴管家从废墟外捡起一块残渣,看这做工应该是库房里的箱子。
吴老爷顿时悲痛欲绝,大喊:“啊啊啊,我的宝贝!”
……
“咱们现在去哪?”
苏清屿看向少年。
少年轻笑,“他说要带我回家。”
“好。”
苏清屿带他们回了岐山。
这段路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这条回家的路,他们这群落叶走了一百多年,终于归根了。
这次,肖东升依稀看清了那块牌匾上的字——“城隍庙”。
苏清屿把油灯放在龛台前,燃了三支香朝空无一人的龛台上拜了几拜,插进香炉里。
幽幽的香灰在庙殿里打转,熏得肖东升眼睛不舒服,他眨了眨眼,似乎看到了龛台前站着一位红衣青年。
肖东升确实没眼花,当年,苏泉泠入阵时执念太重,一缕神魂出逃,藏在烛灯里,窥见熟悉的气息,这才显露出来。
苏清屿轻声地唤道:“阿兄。”
透明的魂魄笑着点头,他往怀里伸手,想起自己如今的模样顿了顿,收回手。
他把腰间挂的珠子取下,塞进苏清屿手里,笑着说:“生辰快乐。”
过去得太久,连苏清屿自己都忘了,苏泉泠出事的后一天是他的生辰。
说是生辰,其实那天是他被苏泉泠带回家的日子。
“本来准备的礼物不见了,这个先补给你,以后……”
他没再说下去,二人心知肚明,不会再有以后了……
苏泉泠转了话题,打趣道:“你如今叫‘苏清屿’,姓苏,是跟着我取的吗?”
“是。”
苏泉泠有些惊讶,又有些无奈,“你啊——”说着,看向少年,招手示意他上前来,半是自嘲道:“养的和捡的都不省心。”
几句话的功夫,苏泉泠的魂魄又透明不少,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眸光扫过站着的三人,对着薛辞风微微点头,一手拍了拍少年的脑袋,一手拍了拍苏清屿的肩,“要好好的。”
魂魄和香灰一起散了,苏清屿朝门外的方向作了个长揖。
故人已辞,谨此拜别。
那一瞬间,肖东升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东西,那是城隍之间的传承。只是苏泉泠的一魂强行留下,一部分传承也留下了,他走后,那一部分传承也回到了现任城隍脑中。
这部分传承比之前那些更猛烈,肖东升有些招架不住,模糊间,他看到了苏清屿。
苏清屿带着熄灭了的油灯来到后院,跟少年一起让它在地下安眠。
他们在那立了个衣冠冢。
苏清屿指尖写满了红色小字的黄表纸随风晃动,他垂眸,问:“你呢?叫什么名字?”
“安宁,我叫安宁。”少年说,“也可以叫我‘阿宁’,师父就是这么唤我的。”
“好。”
在不起眼的角落,黄表纸上多添了一个名字。灵力化作火焰,黄表纸瞬间褶皱,随着风散在山林中。
他们回来时,肖东升恹恹的靠在垫子上,扶桑在一旁给他把脉。
“看出什么了吗?扶桑仙君。”肖东升半死不活的问。
本来没什么事,奈何扶桑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看到肖东升神色不佳,不由分说拉过他要替他把脉,嘴里振振有词:“你可别小看我,我可是跟我大师姐学过的。哦,你不知道吧,我大师姐是我们门派有名的医修,全宗门的弟子她都看过。”
肖东升奈不过他,现下又没什么力气,就随他去了。
扶桑闭着眼,拧着眉,半天也放不出一个屁。
最后,支支吾吾地说:“你……也没什么大事。”
“哦,那请问这位大夫,该如何医治呢?”肖东升面无表情。
扶桑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多喝热水。”
肖东升:“……”
看到苏清屿,肖东升瞬间恢复了点力气,他颤颤巍巍站起来,一时不知道该喊他什么。他从传承里得知了,他之前凭直觉喊的祖宗成了真祖宗,现在真祖宗就站在他面前,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叫什么好呢——
苏老前辈?长成这样怎么也跟“老前辈”三个字沾不上边。
苏爷爷?也不行,都差辈了。
苏老祖?万一祖宗不想暴露身份呢?
肖东升愁眉不展。
“之前怎么叫,以后就怎么叫。”苏清屿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有空开了个玩笑,“叫我名字也行,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
肖东升心说:真叫名字,我爷爷知道了不得从棺材板里蹦出来捶我。
薛辞风不知方才去了何处,进来时裹着一阵寒意。
他看着苏清屿说道:“该走了罢。”
“去哪儿?”肖东升问。
薛辞风看了他一眼,说:“清风派。”
扶桑伸了个懒腰,“终于要回去了。”
肖东升盯着苏清屿,好不容易找到个亲人,虽是祖宗中的祖宗,但也好过一个人。
苏清屿若有所思,问:“能多带几个吗?”
“我不去。”安宁说,“这儿很好,我想留在这,顺便陪陪他。”
肖东升看向薛辞风,目光炯炯。
“可以。”
“那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