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在地府超度恶灵是否有些勇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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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这边，他本就无心闲逛，又恰巧被人流挤出小摊，顺着人潮向下走时，再回头已经看不到原来的小摊，他隐隐担心炎遥生出什么事端，又觉着，快上千岁的人了，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酒精多少影响着他的行动，他罕见的认为炎遥也许也有靠谱的时候。
人群中混着个扎眼的白纸灯笼，幽幽的燃着蓝色的火，提着白纸灯笼的人身披黑色斗篷逆着人流穿行，四周没人把视线放在他身上，可奇怪的是靠近他的人似乎都不自觉的避开了他，他像个对邪神精鬼朝圣的堕落之人，偏偏皓月从这人身上看出来些许不可一世的、凌冽的刀痕似的气息。他不自觉朝这人走去，穿越人群的拽住了那人的衣角。
“生魂不可越三途，快回来。”
指尖冰凉，在抓住那人衣角时对方身上那股死气的寒冷也恶疾一般缠绕上他的指尖。这人伪装的很好，但他身形灵活步伐矫健，还剩半山魂火忽明忽暗的摇曳，明显还算活人。
“我有要事，非得走那一遭不可。”
这声音听着耳熟，皓月想起前两天在面馆遇到的、叫黎阳的那个人。
“黎阳？”
皓月跟在他身后询问，黎阳没停，小声的“嗯”了一声。于是皓月赶上两步走在他身边与他并肩。两人沉默着一路并行，不知不觉身边的路人都成了模糊的影子，更远的街道只稀稀落落有着几个勾勒着人形脚步虚浮的黑影。皓月记得刚刚那会余晖刚落，东方月明，但这里却像被乌墨遮盖了整片天，寒意自四面八方铺盖席卷二人，皓月沉默的跟着黎阳，心下了然：这便到了地府了。
他正瞧见路边蹲着个红衣小女孩，在破败的小摊前一声接一声的抽泣。皓月还未动作，被黎阳抓住手腕，他低声提醒：“那像是恶鬼。”皓月垂下头轻点一下：“我知道，但”黎阳手心渗透些许温度，让皓月安心了些许。他又看向红衣小女孩，对方从臂弯中悄悄看自己，口水蹭在红裙上沁湿了一大片。“只是因为生而为女就被亲生父母淹死在水槽中，怎能不堕恶灵。”皓月挣开黎阳的手，向小女孩走去，手中掐一指决。黎阳在他身后去够他衣角，但到底是慢了一步，小女孩甩开红衣抬起头来，歪头对皓月微笑，接着整张脸裂成两半，翻着白肉的牙紧挨着眼眶，恶鬼发出激昂的怪叫，附着蛆虫的指甲碰到皓月脸侧。
“太上赦令，超汝孤魂。”
皓月念的不急不缓，指决一点怪物眉心，竟从那张凄凉的脸上看到点孩童的影子，眼眶外垂掉着的眼睛满是震撼，自眼眶中却溢出晶莹的眼泪来，皓月霎时封住怪物的行动，继续将剩下的，冗长的口诀也念出来，直至“急急超生”后又补上几句话：“快去轮回吧，来世你将会有个幸福的家庭，这世的执念就此放下吧。恶人自有地府的判官审判，你已经可以摆脱了。”
小女孩白衣白裙，懵懂的点头，又深深的对皓月一叩一拜，这才化作荧光消失在原地，恍然间还听到女孩清脆的嗓音：“谢谢你呀，大哥哥。”
与此同时四周躁动起来，远处近处的黑影骚动着尖叫着，哀嚎声刺激着两人的耳膜，黎阳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抓起皓月的手腕朝着街道尽头一路狂奔起来，身后的恶鬼穷追不舍，黎阳在喘气的间隙往后瞟一眼，被乌泱泱的黑影吓得不轻，他对着状况之外的皓月大骂白痴，一边十分肉疼的从怀里掏出一盏银制小壶，壶盖打开，朝里面又看了一眼，痛苦的闭上眼睛将小壶朝着反方向死命一甩。
恶鬼们瞬间如同嗅到了肉腥的野狗般去追逐那盏小银壶，黎阳趁机带着皓月钻入小巷，又七拐八拐的算是甩开了恶鬼。
“你他妈疯啦？在地府超度恶灵？”黎阳一把薅下自己的斗篷兜帽在街尾气喘吁吁的停下，他抬头确认了一下四周没有恶鬼跟上来，这才放下心来放任自己怒从心起的摁着皓月的肩膀把对方恶狠狠撞在墙上：“你真他妈艺高人胆大啊，跑地府搁这儿班门弄斧？谁他妈敢在这儿超度恶灵啊？神仙他妈的也不敢！你到底是哪跑出来的天真无邪小王爷，官家也没听过你这道儿人啊？”
皓月自知理亏，低头挨训，黎阳见他这副乖巧模样，倒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他一眼瞟到皓月指尖的青紫，顿时一股无名火起，抓住皓月刚刚碰到小女孩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双手捂着：“瞧见了吧，这就是在地府超度恶灵的下场，我现在只是半个生魂，也就这魂火还能生得点活气，你可别给我添乱了。”
皓月心道莫说是在地府，就是炼狱他也能囫囵滚上一遭，只是黎阳动作突然，他一时间惊诧的不敢动弹，更不敢开口呛他。对方心口的魂火明灭不定，但的确温暖的几乎要灼伤他的指尖。
“你刚刚扔出去的那个，是什么？”
倒不是真的好奇，只是觉着当下的状况过于诡异，但看见黎阳听到这个问题时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的表情，皓月顿觉自己可能又问错了问题。
“那是我收集的残魂，游走在地府的时候，那玩意儿可以当个暖炉使。”
顶着黎阳谴责的目光，皓月继续低下头，甚至有些想蹲下来当个土地缩进土里。
“我赔你一个便是……”
“看不出来您还是那有闲时间找残魂的人？不，你这家伙该不会是岛上下来历练的吧。”
虽然不是，但有点沾边，仙尊虽说让他自在随心，但他也不该大张旗鼓的过度张扬，于是皓月点点头，承认了黎阳的猜测。
“我——”黎阳开口，听着语调好像还想骂什么，但突然听得远处传来一声沉闷、悠长的鼓鸣。像是什么信号，黎阳放下皓月的手，神色复杂的看他一眼：“你在此等候……算了，你跟我一起来，别出声。”他戴上兜帽，三两下隐匿在黑暗中，皓月白衣白发，在这地府扎眼的厉害，黎阳在阴影中无奈的叹气：“你啊，能不能掐个隐身决啊，你这样我待会该把你当贡品摆门槛里了。”
“……抱歉。”
皓月默默掐诀，消失在原地。街尾一时间回归沉寂，空气中只有穿堂风吹动半张未燃烧殆尽的纸钱，天空幽幽燃着的苍蓝火苗摇曳着点燃微小的尘埃。不一会小巷里听得黎阳犹犹豫豫的轻声低语：“月，你跟上来了吗？”
巷子里猎猎作响的只有蕃旗，寻望间他只察觉斗篷被轻轻拽了一下。
地府的十字街口竟也热闹非凡，四方的街口到处悬着着白纸灯，内里燃着幽兰的火苗，恶鬼重重叠叠挤在一起，不时有恶鬼抱着纸灯笼哀嚎着被点燃，倒在地上挣扎一会便不再动弹，旁边的恶鬼早已等待多时，扑上去将同类的尸体争抢着吞食殆尽。
笼黎阳对着空气解释：“凡间放灯燃的是烟火，求的是平安喜乐；地府方灯燃的是魂火，求的是轮回转世。转世之前，自然要了了前世未竟之事，我伪装亡魂来这儿点灯，是件有非做不可的事，只能借助地府的手段。”
黎阳的声音很轻，用着一种平板几近念书的语调讲解着，他抬手去碰半空中燃着的白纸灯笼，见那纸灯笼下吐出一方白底黑字的丧联。
“那些恶鬼为什么会被烧死？”皓月在他身边隐隐有些不安。
“地府的灯谜嘛，猜错了就会成那样——不过他们其实已经没有猜灯谜的神志了，只是本能的渴望轮回而已。”
黎阳将那丧联拽到眼前，见上面写着歪歪扭扭一句狗爬似的话：生而生，死而人。
“生而生，死而人？”
“活着的时候为活而活，死后却成了人？”黎阳不假思索，张口就来：“蜉”
“混沌！”
身边响起的声音清朗似泉，生生截住了他将出口的名字，皓月显出身形，借着黎阳的肩膀抓住丧联，恶鬼们再次骚动起来，眼前的白纸灯笼内幽火暴涨，自燃之后散下星屑似的光，落在黎阳的皮肤上瞬时融了进去，远处东方一声钟鸣，夹杂着恶鬼的哀嚎与嘶吼，皓月听到黎阳在松开他的手之前说出的最后几个字似乎是——
“你他妈的！”
作者有话说第5章 在地府超度恶灵是否有些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