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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晚课开始后,沈独每天要从早上七点画到晚上十点。
      很他妈累,同一个姿势坐那么久,骨头都僵了。
      晚上也睡不够,上次看老师改画时不小心站着睡着了,一脚把旁边同学的水桶踩得稀碎。

      走廊地板上铺着十几张几乎相同的色彩静物。
      老师拎着一根长木棍,在学生们的簇拥下点评着其中一幅。

      沈独站在人群外围,打了个哈欠。侧头看着外面的街景。

      十分热闹,一堆商铺和小吃车。

      沈独把那些商铺的名字挨个看下来:李记包子,沙县小吃,阳光早餐车,晨光文具……一串鸟语。
      有家店的招牌上写了两个篆书字,他一个也不认识。
      但是他认识右下角的英文:tattoo

      沈独觉得店主人还挺聪明,这么鸟语花香的名字挤在一堆门脸儿中间,很突兀显眼。

      “沈独!没来是吗?”

      沈独倏然回神,举起手:“老师。”

      “你挺无私啊,站那么远给别的同学腾地儿呢?”老师挥舞着木棍叫他过来。

      沈独往前挤了挤,站在人堆中间。

      “你,啊,基础不错,以后也得努力。”老师说,“这张下课了贴墙上去。”

      沈独点头答应,等老师继续点评别人的,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段。
      目光望向窗外。
      什么tatto?
      第一个字好像念“花”。

      ——
      一天时间过的疲惫且飞快,其他人开始抱怨没有文化课的感觉特别空虚。
      沈独不抱怨,他在学校也空虚,九节课有五节都是睡过去的,剩下四节画画。

      放学了,沈独单肩背包,走出校门。

      到了画室后边,人变得稀少,树上蝉鸣喧嚣。路灯把道路一截一截照亮。

      沈独看见前面有三个人勾肩搭背地往前走……准确说是两个人勾着中间那人的肩膀。
      这仨人他认识俩。
      中间的是坐他旁边的男生,被他踩碎水桶那个,好像姓孙。
      左边是前几天晚上要抢他表那傻逼。

      沈独看着他们,摘下一侧耳机。

      陈大兴几个人拥成一团,拐进旁边的车棚。里面马上传出抢劫经典语录。

      “钱呢?!今天拿不出来我废了你!”

      孙同学倒是没按套路说台词。
      “去你妈的!没钱!都在我妈那。”

      “书包!上衣脱了给我!裤子兜扽出来!”

      沈独走近些,看见陈大兴正把书包里的东西往地上抖。孙同学光着膀子,拽出裤子口袋给两人展示。

      “鞋!”
      在陈大兴旁边帮腔的莫西干继续喊。

      孙同学脱掉鞋,朝他扭了扭脚趾。

      “袜子!”

      只见孙同学撇撇嘴,不情愿地从袜子中抽出一沓零钱。

      沈独默默发誓以后绝对不找他换现金,用余光观察里面的情况,掏出手机报警。

      “这不是有吗?!”陈大兴伸手要拿。

      孙同学穿好鞋,忽嘟囔一句“个傻逼玩意儿这我早饭钱”。说着转身朝沈独这边冲过来。

      沈独猝不及防跟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看着孙同学被两个人拽回原地后抽了一巴掌。

      啪。
      眼镜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三圈才停下。

      孙同学忽然扯着嗓子喊:
      “哥!救我!”

      眼看他又被从反方向抽了一巴掌,沈独来不及多想,冲过去朝陈大兴脸上抡了一拳。

      陈大兴左脚绊右脚拧了个麻花步,稳住身形,瞪大眼指着沈独。
      “行啊,又他妈你是吧?!”

      一个小弟走到车棚里一辆摩托车旁边,掀开车座掏出昨天的甩棍扔给陈大兴。

      沈独皱眉看着他。
      这人就不像会用甩棍的,握棍姿势都不对。

      身后的孙同学小声问:“认识啊哥?我包里有指虎,你敢打吗?”

      “你赶快报警。”沈独说。

      “打吧哥,报警来了就一调解多憋屈。”孙同学说。

      “什么?”沈独拧眉扭头看他一眼。

      “揍他。”孙同学说。

      沈独被他的逻辑震惊得没说出话。

      “来来来没听清,再说一遍!揍谁?”陈大兴用甩棍指着他俩走过来,“想死啊?”

      “你到底报不报警?”沈独简直莫名其妙,“不报我现在走你留这儿继续挨揍!”

      “不敢啊?”孙同学说,”那跑吧。”

      沈独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用力拽了一把,差点儿摔倒。

      他被孙同学拽着,飞快地跑起来。

      身后传来摩托车发动的声音,陈大兴喊:“操.你妈的你能跑哪去?!”

      沈独实在不理解,什么大傻子会在对方有车的情况下选择用脚逃跑。

      三两步就跑到有人的地方,那些人大多是画室同学。
      而孙同学光着膀子,拉着沈独……奔跑。

      得亏是晚上光线暗,看不清脸,要不然沈独都想退学。

      沈独费劲地躲闪着周围的人,对不小心撞到的两个女生道歉。
      他在狂奔中挣了两下。

      “你不是也跟他有仇吗?”孙同学速度丝毫不减,直接拽他跑上了大马路,幸好是绿灯。

      “跑有用吗他开摩托!”沈独喘着粗气。

      “看你够义气才带你一块儿跑的。”孙同学也上气不接下气,“要不早他妈给你扔那了!”

      你有病吧。
      沈独很想这么说,又感觉对于一傻子这句话说出来也没用。

      身后的摩托马达声断断续续,人太多,那么大的摩托很难穿过人群。

      到了马路对面,孙同学又说:
      “看你在班里整天拉个二八五万的脸,还以为你敢打架呢。”

      “你傻逼吧。”沈独还是说了。

      摩托车嗡鸣声混着陈大兴的叫骂声逼近,沈独十分后悔刚才直接冲上去,应该先报警。

      忽然,孙同学脚尖一转,耗子一样钻进一家店。

      沈独被店前的台阶绊住,单膝在地上滑铲一下才站起来,踉跄着扶住门把手推门而入。
      空调的冷气瞬间侵入皮肤,沈独喘息着,弓手擦了一把下巴的汗。

      这是家纹身店,此刻纹身师和被纹身的全齐刷刷看向他们俩,眼神写满匪夷所思。
      主要是看孙同学,毕竟他光着膀子。

      陈大兴的摩托车停在店门口,他气急败坏地骂了几句,伸长手臂竖起中指。

      沈独赶紧往旁边让让,使这个中指是对着孙同学的。
      他叹了口气,跟最近的一位绿头发纹身师说了句:“不好意思啊。”

      “我看你挺好意思的。”纹身师说。

      “……”
      沈独沉默着扭过脸。

      最好意思的是孙同学,他朝里面走去,大声喊道:“九哥!九哥陈老二要弄死我!”

      沈独有种预感,下一秒就被证实了。

      门开了,唐无咎叼着烟,一脸不耐烦:“我也想弄死你,没完了是吧?”

      “哥!以后你是我亲哥我给你养老,啊,最后一次。”孙同学双手合十央求道。

      “滚蛋。”唐无咎话音刚落,忽然一顿,看着沈独。

      沈独尴尬地点头打招呼。

      唐无咎把烟按灭在前台的烟灰缸,走过来。
      “你怎么回事儿?”

      “我哪知道。”沈独说,“我被他拽进来的。”

      这时,孙同学蹦出来:“陈老二一看见他就抄家伙去了!我才带他跑的。”

      “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唐无咎再次皱眉。

      “没了,被抢了。”孙同学说。

      唐无咎干脆不管他,这儿有俩正光着纹后背的,他往这一杵不是很奇葩。
      “欠多少?”

      “四百。”孙同学说。

      唐无咎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将转账界面亮给门外的陈大兴。

      这几句下来,沈独听明白了。
      不是孙同学被抢钱,是他欠了钱,对方来要债的。

      真他妈行啊,还装成受害者的样子喊沈独救他。
      沈独捏了捏指节,打量着光膀子的孙同学。

      “从后门赶紧滚。”唐无咎说。

      “滚,这就滚,祝您生活美满身体健……”孙同学拱手说。

      唐无咎踹了他屁股一脚,孙同学立刻颠着步子从后门出去了。

      “你就这么替他还了?”沈独问。

      “他月初就有钱了。”唐无咎回答。

      也对,能上得起这种集训画室,家里肯定富裕。
      沈独忽然感觉脚腕有点痒。
      低头一看,发现膝盖破了,血从伤口流出一条血线,延伸进鞋里。刚才明明一点感觉没有,现在却一阵刺痛,果然视觉传递疼痛。

      “我屋里有药箱。”唐无咎说。

      “不用了,不怎么疼。”
      沈独甩了甩腿,掏出纸巾弯腰擦掉血。

      “感染了就该疼了。”唐无咎往屋里走,示意他跟着。

      沈独犹豫一下,跟上去。
      这一动他才发现是挺疼的,埋在皮下面跳着的疼。

      跟着唐无咎进了门,里面烟味没散,装修和外面的朋克风格截然相反:就是没有装修风格,家具之间互不相干,像住不长的出租房。
      满是猫抓痕的沙发,电脑,一把转椅和架子上乱七八糟的设计图。

      “坐。”唐无咎弯腰从柜子里拎出医药箱。

      沈独坐到沙发上,看了一眼血次呼啦的膝盖。
      应该是挂到石头了,划出道竖着的口子,有点长但不深。

      唐无咎扔给他一个药瓶和一包湿巾。

      清理完膝盖上的灰,沈独拧开药瓶,发现里面是酒精棉球。
      他尝试了用手去掏,够不着,又想把它倒出来,磕了半天,那些棉球像被焊在瓶底,一颗也没弄出来。

      “那有个镊子。”唐无咎看不下去了。

      “哪?”
      沈独回头看了看沙发。

      “瓶子上。”唐无咎说。

      “……哦。”沈独终于看见了。

      他夹了一颗棉球出来,试探着对准伤口。

      疼痛从伤口炸开,沈独表情都扭曲了才忍住没出声。这屋太安静了,他不能嘶气,更不能喊,因为比较丢人。
      沾了几下后,沈独出了一身汗,一半是疼的一半是热的。
      妈的还是直接包上吧。

      “有创口贴吗?”沈独问。

      “你觉得横着贴还是竖着贴,”唐无咎拿过酒精棉球,半蹲下来,“能把这么长的口子贴上。”

      沈独觉得用三个并排贴就可以。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唐无咎已经夹出一枚新的棉球,在他伤口上精准地擦了一下。

      “我……”沈独本来想骂街的,可惜后面那个“操”字疼得没骂出来。

      唐无咎又擦了两下,从药箱里掏出纱布,利索地用胶布粘在他膝盖上,按了按胶布边缘。

      疼痛中,沈独闻到他身上类似木质男香的味道,不是香水,是膏药味儿和烟味儿混合,再加上一点手串的檀香。
      挺好闻的。

      “行了。”唐无咎收好纱布,“能走么?”

      “残废了。”
      沈独有种被人打了一顿还没处告状的憋屈感,站起来试了试。能走,这种疼痛像吃芥末一样,只有消毒的时候疼得要死。

      “能走走吧。”唐无咎指了指门,“路上小心点儿。”

      “……好,谢谢。”
      沈独很佩服他这种毫不客气的说话方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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