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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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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槁手一挥,谭纷飞的身体陡然朝这边飞来,也跌在树下。前者甩出一道禁制,将谭纷飞、尹元隶二人捆在一处,就听尹元隶急道:
“我说!和他没关系!”
他硬着头皮道,“这是用来探路的符篆,我……自创的。”
曲槁道:“探路?探的是哪条路?”
尹元隶不敢看他,“就是连通关我们的地方与这里的地道。”
符纸在曲槁手中燃为灰烬,他搓了搓手指,声音听不出情绪:
“谁放你们走的?”
尹元隶头更低:“没有人,全是我猜的。”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心虚得要命,谭纷飞的呼吸声也十分粗重。
符篆就罢了,这可是别人门内密道啊!
果不其然,面具后笑了一声。
曲槁道:“守牢狱的就那么些人,全杀了也方便。可惜你们的内应,人没救出去,命白搭上一条。”
尹元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意思?”
对方像是懒得再与他说道,抬了抬手,转身便走。绳子捆着二人飘离了地面,跟在他后面。
尹元隶冷汗都出来了,连忙大喊,“等等!曲宫主,留步!我们真的没有内应,也别一口一个杀的好不好,先听我解释!”
曲槁头也不回。
谭纷飞与尹元隶背对背,看不见前方的曲槁,也不敢开口。
尹元隶叫道:“宫主,以灵器作传送阵眼虽罕见,但我是知道的!那刀藏在刑具之间不起眼,却并非俗物,旁人也许不知,我……跟着我爹耳濡目染,也能分辨出来。
“至于密令……不瞒您说,我们想了好久,觉得不定与您有关,才勉强试出来的。”
前方的身影顿住。
曲槁转过身。
尹元隶个子算高了,却被捆得双脚略离地面,视线才与面具齐平。
尹元隶直到现在才发现,面具被施了法术,即使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他也无法透过眼洞看清曲槁的眼睛。
对方有了反应,他趁热打铁,声音也有了中气:“我保证,我说话句句属实!如果您不相信,还有一件事,可以亲自验证。”
原著中有写,罗飞钦的“焚心诀”是偷师而来,并非绛心正统。
焚心诀攻人金丹,使其灵力躁动,厉害的施咒者能随意控制受咒者体内灵力流动。受咒者若身死,应是灵力失控噬身而亡。
罗飞钦的版本,却是伤经脉。虽最后也是七窍流血,但毕竟受损的是肉身,人死得没那么干脆。
焚心诀不是一击必杀的死咒,但他躲在兰城山中自学,控不住,一失手,直接害死了山下路过的回春宫门人。
“还请再验验那些尸身,是否经脉尽断?金丹是死后消散的,还是死时爆裂开来?看过后您一定就明白了。我们……绛心弟子清清白白,绝不虚言。”
沉默。
片刻后,曲槁轻声道:“绛心法诀,自然是门人最清楚。既然少爷提出了,那就请在回春宫再留几日,助我查明真相。”
尹元隶:“我不是这个……”
没等他惊愕,曲槁手指一弹,两道光点射来——尹元隶心里大吼:“我就知道!”便眼前一黑,软倒下去。
天色已晚。夜黑风高,天上一轮圆月幽幽地散着冷光。
浓暗的天际下方层峦叠嶂,其中有一峰尤为险峻,破开群山,直插云霄,那月亮竟恰好悬在山头,如宝剑尖上挑着一颗明珠。
远处,一架马车向那座高峰前进。
花了小半个时辰,弯弯绕绕过了十几重险阵,方见前路一亮,显露出一山门。守门的是一对中年男女,皆着青衣,远远便行礼。
车上有人下来,那女人朝他道:“您回来了。轮值期间,可还有人接近总结界?”
那人摇头,道:“今日怎的升上去了?”
女人道:“宫主留宿那位绛心的公子。”语必一笑。
那人惊道:“留宿?宫主继位以来,从未……罢了,也的确不能让他再轻易逃走。”
绝命峰上,主殿之内。
一人跨过门槛。他绕进书房,朝桌前的人深深行礼道,“宫主。”
曲槁靠着椅背,右手转着左手上什么东西。那是枚翡翠扳指,扣在大拇指上。
他道:“讲吧。”
对方道:
“谭纷飞出身烽明团圆镇,是尹行止的亲传弟子,年幼时拜入师门后没多久便成了孤儿。尹元隶便是世人所知的那样,尹行止与林莺莺之子,天资聪颖,闻名于年轻玄门弟子中。
“二人打小交好,都偏喜玩乐,所以也并未惹出过什么大事端。”
“他们可与我门有所接触?”
那人说:“回宫主,仅有一次冲突。几年前仙盟大会,这两人被我宫弟子设陷阱所伤,大发雷霆,打伤了好些人。”
“没有前怨?”
“应是没有的,此前此后他们都与我宫没有交集。尹元隶仍在襁褓中母亲就病逝了,他父亲便一直宠着。被当成下一任宗主培养的又是他姐姐,这人就从小娇生惯养,下手不知轻重也情有可原。”
曲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木神殿如何说?”
“死者确是经脉断毁。另外,人已经依您吩咐安顿好了,尹元隶就在花琅园外,谭纷飞在南山。”
曲槁抚着扳指,缓缓道:“好,你下去吧。”
次日清晨。
尹元隶望着镜中发呆。
他已被换上一身素衣,背上的伤口也有人精心处理过。
镜子中还是熟悉的容貌,但上一次见到时,他还安然地在自己家的卧室里。
门被叩了几声,一男声道,“公子,要走便该快些了。”
东、南、西、北四护法山,职能划分严格。
南山住长老与弟子,设宗祠;北山是核心技术研发中心,养蛊、制药都在那儿。
东山住其他门人,譬如客卿、游医……等等,西山则有牢狱、刑场、实战场一类。
尹元隶要求前往的,是谭纷飞被软禁的南护法山。
谭纷飞的“住处”在一处很偏远的别院,门口也有守卫。两人不能独处,只能被跟着在院子里走动。
尹元隶小声抱怨:“关到不同山上都算了,讲个话还盯着,我俩凑一起能把回春宫炸了还是怎么的。”
两人沿着小路踱着。
一道传音诀朝尹元隶飞去。是谭纷飞。
他也投出一道,灵讯交融,很快,声音在他耳边荡起:
“说实话,昨天被曲槁抓到,我真的以为我们要完了。只是被软禁起来,多亏了你能编,他居然信了!”
语毕朝他嘿嘿一笑,左脸颊浮现出个酒窝来。
尹元隶失笑,也无声传音道:“乐观啊你。不一定全信了,也许还有疑虑想要弄清,才没对我们做什么。”
“什么疑虑?”
“他本就天性多疑,谁知道呢。曲槁小时候有过一段颠沛流离的日子,估计是那时候害的吧。”
“他不是一路开挂上来的吗?”
尹元隶拨开一枝垂叶,低头穿过。
“的确,不过那应该是之后的事了……这就说来话长啦。”
罗飞钦是典型的逆袭男主,草根出身、大器晚成,靠自己修炼成才。
曲槁不一样。虽然作者也提到了他童年凄惨,不过只是一笔带过;更别提他生母是飞升的武神,又有上古神物——百毒精魂加身,简直金手指点满。
“百毒精魂的源头是千万年前仙魔大战。那时一位高人收服了三界间无数肆虐的强大魔虫,杀死它们后留下内核,炼就精魂,送给了一个饱受侵害的凡人村庄。
“这些人供养精魂,以它镇村,并在高手教导下学习巫蛊之术以自保。曲槁略大时,就住在这村子里。
“虽说已被压制,精魂到底是个邪魔之物;但不知怎么的,曲槁解开了它的封印,还活着与它融为了一体。
“很快,他就不再安于现状,一路前进,找到了当时还是最大反派的回春宫,杀了宫主,自己登位。那一年他才十五岁。”
谭纷飞啧啧称奇。“爽啊。不过,为什么回春宫现在不是反派了?没有人反对曲槁的和平外交?”
尹元隶摇头:“不,是根本就没有人了。除了一位长老与其妻儿,曲槁一夜之间把回春宫所有修士都杀了。”
“……”
“但他只杀修士,不杀仆吏凡人,再加上那位长老的张罗、回春宫秘籍法宝与曲槁本人对外界的吸引,新回春宫不到三年就重新壮大起来了。”
“四天宗苦回春宫已久,为何不趁人丁薄弱时联合把它端掉?”
——仙门百家,四首为“宗”。以校服颜色为标志,“红攻蓝守,金明银暗”。
红是绛心,心法霸道、擅于主动出击;蓝是定尘,稳定有序,精于阵法结界。
金是天工,天下第一炼器大家;银是潜蛟,谨慎灵活,用尹元隶的话说,“都适合做特务。”
尹元隶叹气:“一个少年,凭一己之力血洗几千人的大门派,即使是天宗也要忌惮几分啊。真不知道曲槁如何从这样落到被万箭穿心的田地的。”
只可惜作者再也没有写完。
等等……作者没有写完,他人穿过来了!根本不用经过书,他可以直接用眼睛看曲槁是怎么死的。
再等等,好像看不到。
曲槁死的时候,他和谭纷飞早就牺牲了啊!!!
谭纷飞就见尹元隶一下子脸色大变,连忙传出一道音去,等听他说完,好一会儿才能道:
“那我们有没有办法在大战之前杀了罗飞钦?”
尹元隶抬起脸,看见他认真的神情,难以置信地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谭纷飞道:“你看过《逆天》啊。我们想改变什么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尹元隶脑子里“叮”一声。
的确啊,谁说过他们要顺着故事线走的?那些穿越的重生的无数男女主角,不都是把原剧情搅了个天翻地覆吗!
“直接杀了罗飞钦很难,我们连他人都没见过。”
但罗飞钦的死对头——曲槁,现在可是触手可及!
谭纷飞也睁大了眼:“那我们要帮曲槁反制罗飞钦?”
“帮不帮得了、怎么帮、是不是 ‘反制’都另说,但在罗飞钦现身以前,我们绝对需要持续关注曲槁。”
“我明白了,而且不能再跟他起冲突。万一把他惹毛了,以后想抱大腿都没机会了……”
“说得好,就是这个道理!”
两人闲逛了一阵,过了晌午,看管尹元隶的守卫道:
“公子,该回去了。”
尹元隶的心口上画了符咒,随时受到监控,待他回到绝命峰、变成一个人,那守卫便不管他了。
他将尹元隶留在一处,道:“此处距厢房只有几步路程,公子自回罢。”
尹元隶也觉得没什么,因为确实只剩几步路了……直到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身处何处。
他眼前的大石头上刻着三个字。
花琅园。
说不定里面有人可以把我送回去……他默默往里头走去。
花琅园,确实对得起这个名字。尹元隶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漫步于各种奇花异草间,四处清香宜人,实在是心旷神怡。
可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园林,亭台水榭都有,居然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走着走着,他忽地眼前一亮。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很大的湖泊,他走上石桥,满池都是盛放的紫睡莲,星星点点地洒在碧水上,衬着翠叶,艳丽而灵动。
此时烈日当空,阳光镀得池水波光粼粼,一派明媚之景。
池子正中央,有一粒小亭。太阳实在耀眼,尹元隶一路小跑向湖心亭,里面果然阴凉十分,他吁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凉荫、美景,尹元隶的眼皮微沉。
——再睁眼的时候,眼里的画面是横过来的。
尹元隶花了片刻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骂了一声从凳上坐起来,发现外头太阳都要落山了。
睡了这么久都没被叫醒,这地方到底怎么回事?他突然有点瘆得慌,快步走出亭子,却又一次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在了原地。
向远方眺望,半轮黄澄澄的太阳沉在山影后,荡出粉紫色的云霞。
天际的残金拥着群山,莲花池水面如镜,倒映着天空;那些睡莲花瓣微敛,浸在满池颜色里,十分惹人怜爱。
尹元隶上辈子生长在大都市里,少有机会见到这样的绝景。站在桥边,他静静地凝望着天幕,连呼吸都变得绵长。
微凉的晚风拂面,在夏夜里更是惬意。他沉醉了一会儿,差点又睡着;于是揉了揉眼,想再到其他地方瞧瞧。
湖上桥面交错,他一边沿着没走过的路探索,一边侧脸欣赏落日。走着走着,近了一座拱桥时,尹元隶余光突然瞟到抹人影。
他一惊,是不是守卫来找他了?于是扭过头去——
然后便再说不出话了。
那拱桥上,孤零零地只站了一个人。云霞、夕阳、莲花,天地间那么多的色彩,那个人却一身黑衣,什么颜色都沾染不上似的。
他侧着身,也望着遥远的地方,长发被风吹得向后飘去,露出侧脸轮廓来。然后,与尹元隶一样,他转过了头。
尹元隶是想离开的,但就在那一刻,腿却突然变得仿佛有千斤重。
他首先看到的是双浓紫色的眼睛,满池的睡莲都霎时间黯然失色;从那眸子中抽离出来,便见一张撼人心魄的面容。
眼前这人,白肤如雪、墨眉如刀,生得一双凤眼,窄面薄唇,面相极为薄凉。但他眉宇间倒无甚狠戾之色,只是淡漠;不因别的,仅因傲到了极处,目空一切罢了。
这容貌之美毫不含蓄,似利刃直朝人扎来。分明每一处都精巧无比,观者依旧能清楚地知道这是个男子。
尹元隶呆在原地,无法反应。
曲槁只身立在桥上。无论是地牢还是山脚的曲槁,有轻蔑也有嗤笑,摘下面具,却只是冷冷地、静静地看着尹元隶。
待尹元隶重新回神,才发现他脸旁悬着两线银耳坠,也一径闪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