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人生》晗霈

53、第 53 章

　　邱霁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可能把一辈子昏迷的次数都用尽了。
　　睁开眼，上方是蓝色的应急帐篷，白色的灯光让他分不清此时是白天还是夜晚，也终于没有了浸泡在冰水里一晃一晃的眩晕感。
　　获救了。
　　他想。
　　视线转动，眼珠子也跟着疼。架子上的输液瓶，顺着输液管往下，床边趴俯着个人，乌黑的发顶冲着自己，看不清脸，但邱霁就是知道，那是夏添。
　　也只会是夏添。
　　帐篷里没有别人，四下也静悄悄的，没有了离开前的喧闹。
　　盯着夏添的发旋看了半晌，邱霁没忍住，抬手轻轻抚了上去。
　　这头发挺软的啊，怎么性子就这么执拗？
　　夏添在他哥像摸小狗一样的动作中醒过来，困得眨了好几下眼睛，便看着他笑了。“醒了。”
　　“嗯。”邱霁点点头。
　　“之前救我们出来的时候，你发着高烧，把大家都吓坏了。”夏添先是伸手摸了摸邱霁的额头，又抬头看了眼输液瓶里的药水，“你撞到了头，我看着伤口不长，医生给缝了两针，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里面。这边县里也做不了CT，医院的机器都让水给泡了。怎么样，还头晕吗？恶心吗？想不想吐？”
　　邱霁摇摇头，“有点儿晕。”
　　“他们说等你醒了，就安排送你出去到市里去检查。邱哥，你饿不饿？现在感觉怎么样？他们说你冻的太久了，还好是没冻伤。加上又没吃什么东西，你要喝粥吗？我去给你打点儿过来？”
　　邱霁抬手握住了夏添的手，成功止住了他的喋喋不休。
　　“邱哥……”夏添像被按下了消音键，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夏小添，昏迷之前，我的话好像没有说完。”邱霁看着他的脸，“我想想，说到哪儿了？哦，应该是说到，你不听我话这句。”
　　夏添没了在黑暗中的游刃有余，灯光下反而带了几丝窘迫，“基本上……还是听的。”
　　“来之前我就想过了，回北京后要和你说。谁知道你居然追着到了这边……”邱霁呼了口气，下定决心般地开口，“虽然我现在这付样子肯定狼狈到没眼看，但还是说了吧！”
　　夏添盯着邱霁的眼睛，若有所感，眼眶慢慢变红。“邱哥，我不是故意不听你话的，我只是担心你才会跟过来，你别……”
　　“夏小添，谢谢你的不听话。”
　　夏添的声音一下子顿住，怔怔地盯着邱霁，不敢出声。
　　“谢谢你没有放弃喜欢我，我这个人感觉迟钝，一把年纪了，还不敢直面内心，不敢相信自己喜欢上男人，用了好长的时间来确认，真的，我觉得自己特别的傻。”

　　邱霁的话音落下，房间里便陷入了片刻安静之中。夏添被握住的手颤抖起来，呼吸急促，他既不敢开口说话打断，又不敢听邱霁把话继续说下去。

　　“我今年就三十岁了，一直以为自己是直男。”邱霁笑得无奈。“原谅我，走了这么久的弯路，我现在想明白了，你……还喜欢我吗？”

　　“喜、喜欢的。”夏添回答的磕磕巴巴。

　　“那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邱霁话没说完，就被夏添猛地扑过来抱住，力道之大，撞得他闷哼一声。“呃……轻点儿，注意伤员。”

　　夏添紧紧抱住邱霁的腰，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只有急促的呼吸和发着抖的身子，显示着他此时此刻激动的情绪。

　　“希望现在说还不算晚。”邱霁抬手拍了拍他，轻轻道：“我想和你在一起，谈恋爱的那种。”

　　夏添抬起头，两人对视，眼圈都微微有些发红，万千情绪都在视线中交汇，谁都没有说话，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行吗？”邱霁一只手轻抚夏添的脸颊，轻轻的如同搔痒，撩得人脸红。

　　“邱哥 ……”夏添声音中仍有些颤抖和不确定，“你头晕不晕？刚撞到了头，你……”

　　“我是有点儿头晕，但又不是被撞傻了。”邱霁轻笑。“没胡说八道。”

　　“那……”夏添欲言又止，想了想又道：“你不会是觉得我救了你……”想到此，搂着对方的双手稍松了松，欲直起身子。

　　“为了报救命之恩，不惜掰弯自己以身相许？夏添啊夏添，你那脑袋里都想什么呢？”邱霁直接笑出声来，用自己的双臂把犹豫想后退的夏添又拉了回来。“要不是喜欢，就算救我一万次，我也不会对谁表白啊？”

　　“表白？”

　　“这还不算？”

　　“可你……”夏添脱口而出，然后声音渐渐弱下去，“不是有女朋友吗？”

　　“上次你亲我的时候，我不是也有女朋友？也没见你这样瞻前顾后的。”邱霁看着夏添红了的耳朵，故意逗他。“不是啃我啃得可开心了？”

　　“那不一样！”夏添连忙解释，“那时候我让我爸吓着了，又听你说有女朋友，当然就觉得什么希望都没了，跟你就更不可能了，所以才不管不顾……”

　　“哦，所以那会儿你早就打算好了，撩完就跑是吗？”邱霁哦了一声，“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不是……”

　　“夏添。”邱霁垂头看向他，轻叹口气，“没有女朋友了，我不可能在明白自己的心思之后，还去谈女朋友，那样实在是……太差劲了。”

　　夏添仰头看着他，目光从眉眼间扫过。邱霁于他而言，仿若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真诚、善良，如此美好的一个人。

　　喜欢我吗……

　　由不敢置信到心生自卑，不过一瞬间，夏添垂了眸，想要从邱霁的怀抱中退出来，却被紧紧搂住。

　　“后悔了？”邱霁低声问。

　　夏添摇摇头，又点点头。耳畔传来一声轻笑，“你只是一个吻，然后放我在那儿大半年，让我自己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掰弯了自己，然后现在你给我在这儿点头？夏小添，你渣不渣啊？”

　　夏添有几分想笑，几分紧张，嘴角微扬，又赶快抿起，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两人所处的是搭在县政府大院里的医疗帐篷，外面偶而传来脚步声、车声，并不是一个互诉衷肠的好地点。心愿达成的激动，怕被人发现的紧张，合在一起，两人的心脏都如雷般地跳动着。

　　“我就是觉得开心，又有点儿愧疚。”想了想又强调道：“当然最多的还是开心。”

　　“哦？”

　　“要是没有遇到我，你本该顺顺当当的恋爱、结婚，会更加平安顺遂，你们做这种工作的人，一定更加在意影响，还有叔叔阿姨那边……现在被我拖下水，我命不好，怕以后拖累了你。”

　　也许吗？也许吧！邱霁恍了恍神，很快就笑了，“这么多顾虑，还是我认识的夏小添吗？”

　　“我说的是真心话。”

　　“我知道。”邱霁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我都知道。”

　　“你觉得你从小家庭变故，生活负担重，觉得自己命不好，怕拖累我。可我看到的是，内心永远充满阳光，不论前路多难，永远有跌倒后爬起来继续向前的冲劲儿。就算自己只是一簇小火苗，也努力去温暖照亮周围。”

　　“让人不由自主。”邱霁轻叹口气，内心一片柔软。“心向往之。”

　　夏添只觉鼻头发酸，眼前渐渐湿润，心头一热，仰头便将温热的唇贴了上去。

　　被男人吻，邱霁不是头一遭，上一回，也是和这个人。两人丝毫没有分隔了大半年的生疏，像磁铁般的，双唇一经碰上，再难以分开。

　　温热柔软的唇舌纠缠间，气息交融，分不清是谁的呼吸乱得没了频率，也分不清是谁心跳得如雷似鼓。

　　邱霁到底是撞到了头，精神头一直不好，在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里都睡睡醒醒，睡的时候多，醒的时间少。

　　救援大部队顺利进驻，灾情迅速得到控制，一起从北京过来的几人都得以休息，每个人都累得不轻，但好在都没有受伤，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指挥部对邱霁受伤的事非常重视，车辆、道路救援恢复后的第一时间就安排几人撤离到市里，在当地医院经过拍片子等一系列检查之后，确认除了头上被划破了一处和轻微脑震荡之外并无大碍，邱霁被允许返京休养。

　　车是不能开了，就拜托给同来的伙伴，邱霁和夏添辗转搭乘火车返京。

　　回京的阵仗就大了。

　　不知道理事长找了什么关系，救护车直接开到了站台上，夏添扶着邱霁从车上下来时，被齐刷刷站着的一圈人给惊到了。

　　童元任挤开了准备上前护犊子的汪老师，上来就要扒拉邱霁的帽子看脑袋，被夏添伸手挡住了。

　　他眼眶通红地骂：“就知道你不受点伤也不舍得回来！你是不是有毛病啊，邱霁。”

　　虽是坐了一路的火车，但在夏添的照顾下，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邱部长点点头，指指自己头上的纱布，比划着，“缝了两针，这么长。”

　　“你……”童元任气他又发不出火来，还没等反应过来，又被汪老师给挤开了。

　　“我看看。”

　　对上汪老师，邱霁笑了，微弯着腰，把帽子拉下来，让她瞧，成功招来埋怨。“你真的是……”

　　“好了。”理事长把老婆拉开，“帽子戴上，有风。我给你找了个医院，上车再去检查检查。”

　　“不用……”邱霁刚想拒绝，就被瞪了。

　　“不想去？也行，明天让财务跟你谈谈离职违约金的事。”理事长哼了一声，瞪完邱霁又瞪身后的一众，话里的嘲讽傻子都听得明白。“领导签字了吗？谁同意的？我几天不在，太子就被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