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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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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姐姐快点醒来!”
这几日睡得昏沉,连自己是怎么回到王府的都记不太清楚。回来后便没见过世子,不过阿宁整日昏睡,也不确认。迷糊中偶尔能看到朦胧人影,冰凉的手滑过温热额头后,隐弱闻到带过的阵阵梅香。也许是错觉。
燕燕一直摇个不停,这才将阿宁叫醒了来。
“燕燕?”阿宁轻声唤了一声,烧退后只余下浑身酸痛。瞧见燕燕脸上都是不好看的颜色,知她最是心里藏不住事,这副样子也着实吓坏了阿宁。她勉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来问。“怎么这么惊慌?”
“阿宁姐姐,府上都传开了,都说陈王诬陷宁王密谋造反,陛下盛怒,要削了王爷的爵位。”
阿宁一惊,顾不得穿鞋,跑了出去。今岁开春来,春雨便没停过。如酥丝雨沿着廊中穿透的风,斜刮在衣衫上。一双脚,被浸白,湿滑地上,几度险些跌滑。阿宁光顾着低头看路,身后燕燕突然喊了一声,冷不防撞入了一个坚实的宽阔膛中。那人身上,有清梅香暗暗入鼻。
“世子。”阿宁往身后缩了缩,低声喊了句。唐子岚看了眼地上积水漫过的脚,眼底一沉,将阿宁打横抱起,走入茶室内。
唐子岚脱下藏蓝衣衫披在阿宁身上,小心得一点点为她擦去脚底的雨水,未发一言。阿宁将头埋进衣内,脸烧灼了般烫。忍不住抖了一下被他握住的脚。唐子岚抬起眼,冷声问起:“做什么?跑得这样急。”阿宁趁着说话的空当把脚抽了回来,埋在宽大藏蓝衣衫下面。
“世子,我听说王爷被诬陷,陛下要削了他的爵位。这事可是真的?”
“嗯。”唐子岚浅浅应了句,净手后,烹起了茶。乌褐茶叶布满了白毫,投入水中,清雅陈香缓缓漫溢开来。唐子岚添了杯琥珀色的茶汤递给阿宁。
“岁末的雪存到现在,水质轻盈,用来煮陈年的白茶,于你的病有益。”
王府里的人觉得奇怪,一介山中贫苦人家的女儿,怎得到宁王世子这般另眼相待。于是私下里有人议论这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那日晚,阿宁和燕燕,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茶室里阿宁问了许多,可是世子对此事只字未提。直到王爷遣了人来唤他,只好不了了之。
雨水渐息,声点淡了去。窗上摇曳的青梅花影,风弱了后微微拂动。燕燕突然翻过身来,乌黑的眼内神色有些暗淡。
“阿宁姐姐,从前你真的一直住在孤山中吗?”
阿宁奇怪得看了她一眼:“怎么了燕燕?你今天看起来很反常。”
“如果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世子这般对你?”燕燕说完,阿宁突然心口一紧:“车夫因你而死,王爷很生气,是世子揽了责,后来上京那边派人来缴了王爷兵权,这几日要去上京面圣,车夫的事才被压了下来。世子对你这般细心,府里的人都觉得你隐藏了身份骗了我们,都说你是有来头的人。”
听到燕燕这么说,阿宁蓦得心颤了一番。
“燕燕,我不知道为什么世子对我不同,但是我没有隐瞒自己身份。”
“那你喜欢世子吗?”
燕燕问的过于直白,阿宁不知道怎么回答。悬殊的身份下,她无法直视自己的心意。
“你千万不要喜欢世子,世子是妖啊。”
阿宁微微一笑:“燕燕,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妖的。”
“当年说这个事情的人,都被绞了舌头。”燕燕小心伸头探了探门窗外,雨停了后,院子里寂静无声:“阿宁姐姐,世子真的是妖,他会妖术。有人看到他弹琴的时候,地下埋着的死人突然活了过来。”
“不要胡说燕燕,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情说出去,被知府知道了,是会被抓去下狱的。”
“你怎么不相信我呢?王妃当年……”
提到嘴边的话,硬是被吞了回去。燕燕叹了口气,又气又恼翻了个身,再没说话。
天际隐白,黑云里掺进柔柔青光。王婆婆准备着早膳,看到阿宁进来,脸上还带着点憔悴的病容,有些惊讶。
“怎么不回去睡着?”
阿宁一直没忘宁王府,是不留身无长处之人的。所以一直想找个机会留下来。想了许久,觉得还需要王婆婆肯许才行。她想借着厨屋做几天早膳。王婆婆本是心善的人,知道阿宁无双亲后,也总是可怜阿宁命苦,便有心帮衬她一把。她做饭的时候,王婆婆一旁瞧着。见她做事利落规矩,心底愈发喜欢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更是觉得要是收个小徒也未免不可。
洁净白米入锅,沸后柔腻融一,就成了一锅粘稠米汤。阿宁抓来鲜活的鱼,片切后撒入,辅以佐料。
“鱼粥?”王婆婆一旁惊讶。阿宁温柔浅笑了声,用勺捞起些送入她口里。
“哎哟,你这个丫头啊,要是留在望江楼,天下的食客都得远赴千里来捧你的场。”
院内,雪似的落下一层青梅来,卵石铺的路被盖住不见。宁王身边的随侍赶忙跑了出去,说王爷病得不轻,找来了徐州许多名医,看了都不知道是什么病。唐子岚立在一旁,看着唐梦山眼下的青黑色沉默半晌。屋内的人各执己见争论不休,唐子岚烦了,便都请了出去。遇着王婆婆端了早膳来,唐子岚用了口粥,觉得不错。
“这粥是阿宁姑娘做的。”王婆婆一旁特意提醒,唐子岚道了声好。又问起王爷病情,唐子岚吩咐这几日的三餐减半,只送些清粥来。王婆婆听得一怔,以为王爷真是得了什么重病。上京派来的人知道宁王重病后,亲自请了些颇有名气的大夫,瞧了几眼都说没办法。宁王脉搏越来越弱,过了几日连水都喂不进去了。唐子岚夜夜守在屋内。
阿宁提了盏灯,裙角曳地发出些微声响。昏黄的光穿过暗黑的长廊,灯上映出一张漂亮的脸,唐子岚开门,微怔了番。
“这几日身体见好?”
清冷嗓音问起,阿宁担心宁王病情,前来探视一番。
月色清凉,二人沿着梅园走着。阿宁记得来时,青梅开得正盛,现下已有了衰败之意。
“世子,王爷会好起来吗?”
阿宁总是觉得无法走进唐子岚心里,猜不透他心中所想。而他也总是沉默。后来,巴蜀暴雨成灾的消息传来,阿宁才明白,世子,等这一天很久了。
突然的洪灾,打乱了陈王的计划。唐子岚知晓陈王是个有勇无谋的人,便重金买通了身边一个叫肆第的门客。意在拖延陈王发兵时间。巴蜀起了洪灾后,肆第恐惹了杀身之祸,便连夜出逃。陈王若要起兵,必得大量锻造兵器。巴蜀多山多铁矿,所以陈王能在神鬼不知的情况下囤积大量兵器。只是千虑一失,败给了天时。连日的暴雨又无林木阻挡,终是暴露了陈王的野心。上京文帝得知事情原委,交还宁王兵权,命宁王不日出征。
“明知道父亲病重,还坚持让您领兵,陛下这么做寒了朝中多少朝臣的心。”
上京派来的人走后,宁王突然病情转好。这日,宫里的消息传达,唐梦山正用完早膳。
“如果不是你让为父装病,这件事情,怕是另一个结果了。”
“当时情急无奈,正好传来巴蜀暴雨的事情。我们只能拖,等到起了洪水才能证明反的是陈王。父亲这几日受苦了。”
“嗯,确实是受苦了。你那都是什么奇怪的药,吃了真是难受。”唐梦山爽朗一笑,继而道:“早膳用的粥,让我想起了你母亲。”
“是阿宁姑娘做的。”
宁王看了唐子岚一眼,心中始终无法原谅车夫因她而死,因而岔开了话题,半晌道:“攻打巴蜀这事,你看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