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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啾啾拔得头筹(修) ...

  •   朱毅之油光满面的脸黑得吓人,哆哆嗦嗦地抬手指着她:“空口无凭,你得拿出证据!”

      宁洛萦通情达理,当即点头:“你要证据?把你的斗鸡抱来,大伙儿一看便知。”

      说罢,她以手肘戳了戳裴洛川,示意他满足朱大郎的“小小愿望”。

      见裴洛川郑重地把头一点,朱毅之大惊失色:“胜负未分,这样有失公允!”

      他的嘴巴里竟能说出“公允”二字,实在讽刺。人群中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裴洛川满脸不屑,只微微侧身征询自家师妹的意见。

      见他们似有动摇,朱毅之稍稍放宽了心:“国师是故意惹事?你这是公报私仇!”

      见他越说越激动,宁洛萦不耐烦道:“你那斗鸡脚爪上的铜钩异常锋利,是命人精心打造的吧。你是要置牛二郎的斗鸡于死地?”

      此话一出,方才还梗着脖子的朱毅之顿时失了底气,胸腔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他一会儿支支吾吾说“你污人清白”,一会儿带着哭腔道“要请陛下主持公道”,唯独不敢提“铜钩”二字。

      “牛二郎,请听我一言。”

      在“国师”身份滤镜的加持下,宁洛萦的话显得掷地有声,不经意间吸引着一束束目光。

      她再不和朱毅之白费口舌,回眸对满脸怒色的牛二郎道:“你瞪他是能瞪出一朵花来?再不去救它,你的鸡就完了。”

      说着,她无奈地侧身让开了去。吃瓜的看客们后知后觉,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斗鸡坑。

      他们这才发觉,那只可怜的褐羽斗鸡早已筋疲力竭,只能勉强招架对手的攻击。

      而黑毛斗鸡的性子随了朱毅之本人,是个阴狠毒辣的货色,正扑棱着双翼,拼命朝着对方的羽翼猛踢。

      它脚爪上的铜钩是国公府驯鸡小厮所制,若被这玩意儿划拉一下,只怕鸡头都能被当场斩下。

      “狗剩儿!”牛二郎看得心急如焚,顾不得与朱毅之争辩理论,撒丫子奔向斗鸡坑。

      一时间忘了本想说什么的宁洛萦:“……”

      盛京城的百姓都是什么起名鬼才?这是起个狗名好养活吗?

      她望着跑得左脚踩右脚的牛二郎,心道这也算救“鸡”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

      想到这里,宁洛萦转身斜了朱毅之一眼:“我曾在书上读过‘狸膏金距学斗鸡’,不知清清白白朱大郎,可能为我解答一二?”

      方才她已悄悄问过师兄,得知在大梁国,人人皆知斗鸡最忌讳“作弊”。可见朱毅之此举上不得台面,定要遭人唾弃。

      她是不愿与朱国公为敌,可朱毅之都敢往国师府送刺客大礼包了,她再一味忍气吞声,那便不是明哲保身,而是孬种一个。

      四下无人大声喧哗,她的声音尤为清晰。广德帝他们虽坐得稍远些,也看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看朱毅之时,目光中都带上了几分鄙夷。

      他为了得胜,竟公然破坏世代相传的老规矩。若不加惩治,难保旁人不会效仿。

      深知丢人丢大发了,朱毅之满脸憋屈,忸怩不安地擦着额角的汗珠:“我不通诗书,比不得国师伶牙俐齿。”

      他显然毫无悔意,都这个时候了,竟还有心思争当阴阳人。不愧是原书中有名有姓的炮灰,一般人真干不出这种蠢事。

      宁洛萦正要向他展现一番真正的伶牙俐齿,身后却骤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快闪开啊!”

      她心有所感,下意识扭头,却见褐羽斗鸡蜷缩成一团,正不断地抽搐着。在它面前,那只黑毛鸡一跃凌空,弯钩似的锐利脚爪上寒芒微闪,凶狠决然地朝着它重重劈下。

      牛二郎刚翻过栅栏,就看到这让他心胆俱裂的场面,不由一声惨叫:“来不及了。”

      宁洛萦不爱看血淋淋的场面,果断捂住眼睛:牛二郎的家境瞧着也不算富裕,若狗剩儿就这么死了,也太亏了。

      为今之计,唯有让朱大郎“杀一赔十”。不好好讹他一笔,如何能消人心头之恨?

      她正自顾自琢磨着如何从朱国公府搞到银子,便察觉到耳畔叫喊声骤停,转变成了嫌恶的“啧啧”声和沉闷的吸气声。

      在这千篇一律的古怪声响中,眼前一片漆黑的宁洛萦终于分辨出了些不落俗套的话语。

      “景王殿下好身手!想来是精骑射之人。”

      这是裴洛川的声音,不用看都知,他此刻定是一脸拜服,胳膊肘总不能往外拐吧。

      她正打算好好数落这师门中的叛徒,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响起:“啊!我的鸡!!”

      这杀猪般的惨叫来自朱毅之,她隐约从这短短的三个字中品出了憎恨痛心,声声泣血,如丧考妣。

      按常理来说,广德帝在此,无人敢造次。可事情一旦与周聿行扯上关系,便成了脱缰野狗,不能以常理论之。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宁洛萦悄悄睁开眼睛,从手指缝里观察着状况。

      令她深感欣慰的是,褐羽斗鸡已被牛二郎抱在怀里,看起来还能喘气。牛二郎正小心翼翼地替它清理伤口,头也没抬。

      她缓缓转动脖子,扫视着周围的情形。场面比她想象中的更为血腥,只是受害者成了朱大郎的宝贝鸡。

      倒霉的黑毛斗鸡,已血肉模糊地倒在了血水里。朱毅之的表情痛苦到了极致,正死死盯着一块鹅卵石。

      从云端跌落尘埃,自胜者转为逝者,不过须臾之间,这大概就是人生吧。

      宁洛萦摇头唏嘘,心道朱毅之心怀不轨,奈何他筹谋这许久,总归想不到自己的鸡会被一块横空出世的鹅卵石给夺去性命。

      想到方才裴洛川所言,她若有所思地抬眸瞥了眼周聿行,后者仍是一脸云淡风轻,显然没有出声解释的打算。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周聿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满眼漠然与矜傲。这嚣张桀骜的态度,就好像那块鹅卵石不是他丢的一样。

      恶人自有恶人磨,遇上他,也是朱毅之倒霉。宁洛萦很识相地低下了头,免得待会沦为躺在斗鸡坑里的另一具尸体。

      静静思忖了一阵,她强忍着不适,跟随祝叔和裴洛川走近一瞧,同时严肃地点了点头。

      死鸡到底是不会动也不会撒谎的,朱毅之果真在斗鸡脚爪上安了铜钩。他方才还叫嚣着要证据,这下是铁证如山了。

      “区区斗鸡戏,都要耍不光彩的手段,今后科考可如何是好?”裴洛川冷哼一声。

      “还远远不止金距吧。”宁洛萦抬手指了指那只鸡血红的鸡冠,“狸膏、金距、芥羽,无所不用其极。”

      话音刚落,朱毅之抬起猩红的双眼,怒气冲冲地朝她奔来,口中一声暴喝:“宁洛萦!你闭嘴!”

      柿子得挑软的捏,明明是周聿行把他的鸡给宰了,他却对着她大呼小叫,简直有病。

      双方虽大有唇枪舌战、互扇耳光的趋势,奈何御前的几位公公如神兵天降,笑容可掬地将他们几人“请”到了广德帝面前。

      互不待见的几人不得不站在一处,面带微笑地对陛下行了一礼,谁也不乐意多给对方一个眼神。

      僵持了片刻,见陛下只顾着笑而不语,宁洛萦率先出列:“陛下,臣惊扰了圣驾,自知罪孽深重,还请陛下降罪。”

      她方才边走边琢磨圣意,只觉广德帝骤然传召他们几人,定是要他们就方才扰乱斗鸡大会一事给个说法。

      尽管他的儿子都把别人的鸡砸死了,也没见得他问周聿行一句心路历程,人类的本质就是双标。

      见她一开口便识趣地请他降罪,广德帝侧身看了看肃然的子女们:“哦?国师这是何意?朕并未问罪于你啊。”

      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皇室成员们,宁洛萦只当不知道他是明知故问,抬手示意太监们将那只死鸡呈上来。

      她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抬手指着两只僵硬的鸡爪:“陛下请看,这斗鸡的脚趾被人动了手脚。如此行事,有失公允。”

      她特意将“公允”二字念得极重,配合着金距这等如山铁证,朱毅之自知百口莫辩,一时气势全无:“陛、陛下明鉴啊!这并非是……”

      宁洛萦适时出声打断了含糊不清的猪叫:“臣以为,陛下可着人细细查验一番,必能发觉这斗鸡凶悍难当的关窍。”

      广德帝稍加沉吟,抬眼示意李公公带人充当仵作。今日之事牵扯甚广,总得有个交代。

      周聿行面无表情地偏过头去,墨色双瞳中映出她的侧脸。薄施粉黛,本该不妖不媚、清丽婉约,可惜她笑得狡黠。

      小人得志、鸡犬升天,所谓祸国妖道,莫过于此。周聿行冷冷看着她,如是想到。

      “启禀陛下,国师所言句句属实。除了脚爪上的铜钩外,这斗鸡的鸡冠上有股异味,像是抹了狸膏,翼羽上还有芥子粉残留。”

      太监们“验尸”完毕,恭顺地低着头向广德帝回禀。李公公小心翼翼地瞟了两眼朱毅之,忍不住摇了摇头。

      闻言,宁洛萦脸上不遗余力地故作深沉,心中却已对朱毅之嫌恶到了极点。

      果然不出她所料,朱大郎的斗鸡可以说是全副武装,就差没穿一身淬毒的铠甲作战了。手段如此卑劣,难怪是炮灰一个。

      斜了一眼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睿王,康王故作惊讶地一拍脑袋:“鸡天生惧怕狐狸,难怪牛家二郎的斗鸡怕成那样,原是嗅到了天敌的气息啊,当真可怜。”

      确实挺可怜的,如若不是周聿行出手,只怕狗剩儿现如今已经被拖去煲汤了。

      “两鸡相斗,必会扇动翅膀,芥子粉随风而去,难免叫它糊了眼。”周清柔喟然长叹,“难为它还能坚持这许久。”

      不愧是人均痴迷斗鸡的国度,这二位的破案速度令人咋舌。

      被抢了台词,宁洛萦一怔,赶在睿王开口前补充道:“陛下,任牛二郎的斗鸡再是如何强悍,它虽能经受住芥羽和狸膏的考验,又如何能与这铜制鸡距相较高下?”

      “国师莫急,朕明白你的意思。来人,将这脏东西抬下去。”广德帝话音刚落,太监们一刻不敢耽搁,忙把死不瞑目的斗鸡抬走了。

      “国师是如何察觉这斗鸡有问题的?你又缘何说,你是替他着想?”

      广德帝这么一问,宁洛萦便察觉到了数道意味不同的灼灼目光,几乎要把她的脑门烫个大窟窿。

      早知陛下必会有这一问,她早在心中暗暗打了好几版腹稿。兵来将挡,一点都不慌。

      陛下莫急,听臣狡辩。宁洛萦仰起头,就他的第一个问题如实相告:“臣起先并不确定,方才装作言之凿凿,不过是在诈他罢了。”

      谁知朱大郎这般沉不住气,她不过“真心”赞美了他的斗鸡两句,他就当场急眼了。

      殊不知,他越急于否认,越显得他心虚而没底气。他如此恼羞成怒,无异于不打自招。

      听到这番理不直气也壮的说辞,广德帝目光幽深地点了点头,只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另外,俗话说得好……”宁洛萦不经意间瞥见了一言不发的周聿行,脸色倏地一僵,险些忘了自己精心准备的说辞。

      这位老兄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傲慢,根本不打算参与他们的讨论,只知道阴鸷地盯着她看,手中不停摩挲着一块光洁如玉的鹅卵石。

      这手持凶器的危险分子,有没有人管管?刚才他砸死一只鸡,没准待会儿就要来砸她。所谓纨绔子弟,莫过如是。

      宁洛萦微微蹙眉,强装镇定地低头说道:“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朱大郎今日行事不端,朱国公焉能置身事外?”

      “臣明白,朱公是我朝中流砥柱。一旦京城流言四起,朱公未免受牵连,得不偿失。”

      她此时谈起这些,难免叫在座的各位想起仍未能洗清“冤屈”、正在家赋闲的朱国公,众人一时静默无语。

      生怕因此牵连到自己的倒霉爹,朱毅之一时情急,大怒道:“国师慎言!这与我……”

      宁洛萦淡淡地斜他一眼:“今日陛下与几位殿下在此,你岂非欺君罔上?不知欺君之人,该当何罪呢?”

      作为心慈手软、一心向善的“正派国师”,她自认为也算替朱毅之操碎了心。毕竟他若是当着广德帝的面公然自称“我”,只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臣体恤朱公老来得子,唯有在事态尚可挽回时,将损失降到最低,方能保全朱家。”

      沉浸在自己的谎言中,宁洛萦声情并茂地唱着独角戏,编出了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别人信不信她是不知道,她自己都快动容了。

      回想起原书中朱毅之凄惨的死状,她突然觉得他也是个十足的倒霉蛋,再看向他时,眼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怜悯的意味。

      毕竟大家同为书中的炮灰路人甲,为何不能同舟共济,却非要互相伤害呢?朱大郎若能不去招惹女主,岂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吗?

      朱毅之一听这话就不干了,又见她眼神古怪,只当她是有意嘲讽,指着她的脸怒吼道:“宁洛萦,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父亲,此人放肆了。”周聿行剑眉微蹙,眼底掠过一丝不悦,满眼嫌弃根本无处可藏。

      他本就心情不佳,听到这等污染耳朵的噪音,更是烦上加烦。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宁洛萦都顺眼了些,好歹声音不算刺耳。

      在旁人眼中,周聿行这一开口便是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三弟竟会替国师说话?这样一来,事情就有趣得多了。康王慢悠悠地睨了他一眼,周清柔笑得意味深长,睿王始终皮笑肉不笑。

      一家四兄妹,个个都不同。宁洛萦无暇顾及他们,只与广德帝相视一眼:“陛下,臣不愿与后辈计较,还请陛下不要责罚于他。”

      虽然她才十六岁,觍着脸称人“后辈”实在不妥。但她转念一想,她既与他爹同朝为官,那么四舍五入,朱毅之便是她的半个儿子,就是称她一声“父亲”又有何妨?

      只要脸皮厚,你儿就是我儿。

      见“亚父”宁洛萦如此不拘小节,广德帝赞许地点点头:“宁爱卿是豁达之人,朕心甚慰。爱卿若无旁的要禀报,就回去继续比试吧。”

      “是,臣告退。”

      将通情达理的“绝世好父亲”扮演到极致,宁洛萦安安分分地带着一行人退下了。

      她心系黄金,只盼别再横生枝节,至于广德帝究竟会否惩治朱毅之,她实在不甚关心。

      可惜经此一事,众人只想看朱毅之自食恶果,根本没心思看斗鸡。

      回到斗鸡坑旁,宁洛萦才发觉偌大的土坑中既无斗鸡亦无人,所有人都只顾遥遥对着兀自站在广德帝身前的朱毅之指指点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愿朱国公没有心脏病。宁洛萦无声地叹了口气,轻眨双眼望向抱着狗剩儿不撒手的牛二郎。

      按例,眼下该胜出者改当擂主,继续接受重重挑战。

      偏偏朱大郎赢得不光彩,此事在座的各位有目共睹。今日又有陛下坐镇,就算他的爱鸡并未“猝然长逝”,他也没脸回来受人白眼。

      看客们虽有心让牛二郎重登擂主宝座,奈何狗剩儿伤势太重,到底有心无力。加之牛二郎心疼老战友,当场宣布退出斗鸡大会,众人虽觉可惜,也不好强求。

      一时间擂主之位空悬,全拜朱大郎所赐。

      眼看着场子被砸了个稀巴烂,众人虽未离去,却是个个都不知所措,宁洛萦正低头思索着对策,忽而隐约察觉到一束不善的目光。

      她疑惑地抬眸望去,见那孤身立在斗鸡坑外的年轻男子正死死瞪着她,却在她抬头的瞬间匆匆移开视线。

      虽不过惊鸿一瞥,可那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的眼神还是莫名叫她想起了某不知名皇子。

      事实证明,想杀一个人的眼神真的是藏不住的。宁洛萦认出此人身上穿的是斗鸡服,便知他大抵是专司斗鸡之职的。

      眼下斗鸡戏陷入僵局,他左右为难,自然对她这始作俑者多有不满。

      沉吟片刻后,宁洛萦与祝叔低声交谈了两句,走到那人身前站定,迎着他隐含胆怯的目光:“我们来当擂主吧。”

      皇室贵族还坐在上头等着看斗鸡呢,哪里耽搁得起?若再将他们晾着不管,一旦陛下怪罪,大伙儿都得手拉手下地狱搓麻将。

      “这!国师您……”对方当场变脸,就差没直接哭出声了,“下官多谢国师解围!”

      两个人嘴角含笑地互相拱手致意,轻轻松松达成共识。

      辛苦养鸡三五日,终到了大显身手之日。宁洛萦笑逐颜开地抱着啾啾入场,边走边低头给它加油打气、布置作战计划。

      “古书有云:困敌之势,不以战;损刚益柔。咱们得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毕竟当擂主得经历车轮战,一旦啾啾体力耗损过度,难免因疲乏而战败,自然得以保存体力为先。

      “为求公正,在撒鸡前,本官会亲自检查双方斗鸡——尤其是脚爪、羽翼。”年轻男人伸手掸了掸斗鸡服上的鸡毛,“本次擂主是国师的爱鸡,名唤啾啾,现年一岁,可有人要挑战?”

      闻听此言,众人神色复杂。在他们眼中,当擂主无疑是“挨揍不讨好”的苦差事,谁都不愿当,他们甚至做好了早早散场的打算。

      谁也没料到,国师竟愿意挺身而出。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实乃顾全大局之举。

      众人不由自主地拿她与朱毅之相比较,对她添了几分敬重,更对后者嗤之以鼻。

      现场鸦雀无声,大伙儿的脑海中徒留那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不断回响。宁洛萦怀抱着啾啾在微风中静立良久,等候挑战者登场。

      她悄悄抬头环顾四周,入目的除了交头接耳之人,便是带着斗鸡黯然离去的男女老少。

      他们神色与步履皆匆匆,莫名让她品出了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宁洛萦:“……”
      她自认为自己与啾啾起码不算凶神恶煞,这些人应当不是被丑跑了。

      唯一说得通的解释,便是他们都同猪大郎一般动了歪脑筋。如今有了前车之鉴,开战前又要“验身”,他们当然不敢胡来。

      黄金百两是好,脸皮价更高。

      望着仓皇逃离的背影,宁洛萦不胜感慨:“朱大郎今日立了个‘好榜样’,我看谁还敢出老千。”

      在年轻男人的不断而卖力的吆喝下,人群中终于出了一名身正不怕影子斜的。

      对方一身粗布长衫,生得清秀儒雅,倒像是个书生。步入斗鸡坑,站在她面前时,此人弱声弱气道:“国师,晚生这厢有礼了。”

      听了这一句比蚊子叫还小声的话,宁洛萦顿感自己被他活活叫老了三十岁,便笑容和蔼地示意他免礼,打量起了他怀中的斗鸡。

      不得不说,这鸡与主人气质相似:瘦弱单薄、静如处子。它哪儿都好,就是不像斗鸡。

      竖起耳朵费力地听完书生介绍他的斗鸡,宁洛萦丝毫不端架子,只与那人互相抱拳、道了声“请赐教”,便一齐松手放了鸡。

      拖着站得发软颤抖的双腿,她晃晃悠悠地退出了斗鸡坑,往等候已久的魏洛芊怀里一扑,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部狗血小说真是处处有惊喜,连看个斗鸡戏都能落到争吵不休的局面。

      作为祸国妖道,她在书中的生活才刚刚开始,甚至都没能见到男女主的影子,就已是步履维艰,今后又得何去何从呢?

      “阿萦,你方才怎就没让陛下重重罚他?”

      这事儿都翻篇了,裴洛川仍对朱大郎直呼师妹名讳之事耿耿于怀,一张脸拉得老长。

      早知裴洛川是直脾气,宁洛萦叹道:“师兄没发现吗?知道朱大郎手段不光彩的人,不止你我,只不过其余人都想观望罢了。”

      说话间,她轻轻枕着魏洛芊的肩膀,几人一同望着斗鸡坑中。两只斗鸡昂首对视,倒像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万事过犹不及。给朱毅之留些颜面,也是给我们自己留条后路。”宁洛萦头也没抬,语气坚定地答道,似是早在心底权衡过利弊。

      说的确是高深莫测,可实际上,她无非是有幸上了几日朝,对广德帝的“微表情管理”有些许了解而已。

      她难道不想借此机会给朱毅之一些教训,好叫他痛定思痛,莫要做那招惹女主、引得战火纷飞的大冤种吗?

      只可惜,广德帝只想让她到此为止,别再将事情闹大了去,最终彼此都不好收场。

      说来说去,她只是不能与陛下公然作对罢了。

      旁听的祝叔不无叹服地拍了拍手:“啊呀!怪不得陛下器重你,早早就封你当国师呢!”

      宁洛萦:“……”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其实国师之位是我捡来的。什么深谙为官之道、擅长观星卜算,全都是假的。

      几人才不过交谈了数句,啾啾甚至没来得及发起进攻,那书生的羸弱鸡已然落荒而逃。一时间,宁洛萦竟不知该说它“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该说书生对他的鸡定位不够清晰。

      见啾啾并未受伤,宁洛萦才放下心来。又耐心等了许久,他们艰难地等来了两位重量级的新对手——它们的主人才刚刚撒手,它们就被吓得灵魂出窍,掉头就跑。

      看客们满怀期待,却一连看到三个逃兵。众人这才仔细观察起了那只雪白的斗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只“啾啾”不好欺负。

      若是牛二郎的狗剩儿尚可一战,倒是能与之周旋。至于他们的半吊子斗鸡,就不必上去白挨一顿揍了。

      再者说,在座的也没哪一个真敢赢她。一来,宁洛萦贵为国师,没人想触她的霉头;二来,几位殿下押的赌注那么大,谁敢赢?

      黄昏将近时,在一片鼓掌喝彩声中,等得肚子咕咕叫的宁洛萦莫名其妙成为了这场斗鸡大会的胜出者,赢得一片好评——

      “国师驯鸡有道,叫人不得不服!”
      “国师直言不讳,今后定是留垂青史的名臣!”

      宁洛萦:“……”
      或许史书上真会有她浓墨重彩的一笔,只可惜大抵是声名狼藉、遗臭万载的,没准还得在历史课上被老师拉出来戳脊梁骨。

      正当她回顾着这魔幻的一日,感慨世间真有天上掉黄金的好事时,有人在她身后清了清嗓子,嗓音尖锐无比:“国师,陛下有请。”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啾啾拔得头筹(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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