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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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敌国破，谋臣亡。
自古功高震主之人得此下场者多如牛毛，善终者却九牛一毫，屈指可数。
……
“三爷，小的给您报信儿来。”
腊月里，正值大寒。宣府镇乃九边重镇之一，地处大周最北，此时朔风阵阵，滴水结冰。
小厮站在庭院里，明明是宽敞亮堂的地方，他却局促地搓着手，面上带着些谄媚的笑，扭曲地脸上大痦子严重移位。
商济臣没搭理他，自顾自沾油擦着手中白蜡大杆长|枪，长|枪品质一般，他却像待老婆般宝贝着天天擦拭，仿佛手上的不是冷冰冰硬梆梆的枪杆子，而是西施洛神这般绝色的柔荑。
商济臣年轻的脸上写满了认真，他高鼻薄唇含情桃花眼，长得不甚庄重，本是邪气魅惑的气质，此时却因严谨的神色愈显得正气凛然。
“学会跟你主子拿乔了不成？赶紧开开您的尊口，说罢。”商济臣晾了那小厮一会，终于发话，丢过去一小块银子，也不顾小厮接住没。
银子咕溜溜在地上滚了几圈，小厮的眼睛也随着那块小金属滚了几遭：“哎唷，三爷哪的话，小的哪敢？就是大老爷今日上午便要回来，小的见着还带了个孩子，约莫十岁的样子罢，也不知是何许人也，年画童子般的……”
大老爷商珏是商济臣的亲大哥，十年前袭的爵，是魏国公，也是他们商家的族长。商珏出门半月，为的是去北平吊唁去世的燕王妃。
商家与燕王府交往甚密，燕王乃是商济臣父亲亲传的弟子，早年间商老将军曾带燕王与商珏出兵打仗，商济臣得喊他一声师兄。如今商珏袭爵赋闲，燕王却仍活跃在边境清除辽朝余孽。
商济臣心想，如今王妃身死，燕王又旧居关外，王府可谓是没有了主人，那么自己大哥领回来的，多半是燕王之子。这小厮不明就里，大概以为他大哥领回来的是甚么外室之子，特来找他三爷禀报邀功。
想到此处，商济臣心下觉得好笑，他大哥什么人，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爷知道了，你走罢。”
“那小的就告退了。”
那小厮朝商济臣笑，拾起地上的银子溜了。商济臣看得清楚，那厮笑的时候，痦子上的毛也跟着颤动。
商济臣觉得无趣，又对那燕王之子皇孙有些好奇。燕王有两个儿子，一个跟他一般大，十三四；另一个小的，只有十岁。
看来来的是那个小的了。
他默念商家枪法，在院子里耍枪。商三爷非是花拳绣腿，虽见他耍的花团锦簇，实战中却极其有用，让敌人眼花缭乱，不知从哪闪避。转而他又变了，枪法犀利，全然不见先前诡谲，一点寒芒，枪出如龙。
门吱呀一声响了，一个跟商济臣一般大小的俊朗少年进来便喊：“叔，今日还去城里……”
少年话还没说完，险些被长|□□个底朝天，那少年吓了个趔趄：“大早上就使枪，叔你精神可真好啊……”
商济臣这才堪堪收枪，背于身后，兵器有八尺，比他高出一截。
“玩玩玩，商子仪你就知道傻玩，你爹今天晌午前便回，待他要找先生问你功课，你叔我可帮不了你。”商济臣转身把长|枪放回武器架，又走到商子仪面前给了他一记爆栗，“你几日不曾摸枪了？祖传的枪法生疏不曾？几日未有翻书了？功课还记得几许？大学孟子是否都会读了、背过了？”
叔叔的一连串提问搞得商子仪脑袋发懵，本来没心没肺的一张脸现在挤满了复杂的神情，七分恐惧——被他即将回归的老子吓出来的，三分茫然——被他妙语连珠的叔叔问出来的。
商济臣看孩子吓得不轻，觉得自己也有些过分了，就宽慰侄子几句，又说了燕王儿子的事。
这没心没肺的小子一反刚刚颓靡，眨巴着眼睛，求叔叔带自己看看那皇孙究竟何许人也。商济臣向来受不了侄子撒娇求他 ，加之他自个儿也好奇，便同意领他逃课偷偷去看。
两个活宝摸到了商府大门附近，躲在园景的石头后面，正巧看见商珏领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孩下车。
“煜哥儿，来了商府莫要见外，兹当是自己家里，如王府一般便是。府里没什么规矩，若有怠慢，找师父便是。”商珏搂着小孩的肩，细细交代。
“徒儿明白，师父莫要操心了。”那小孩答。
那小孩面上没甚么表情，只是蹙眉抿嘴，眉心一个川字，显得老气横秋，与他年龄极度不符。那小厮说得倒也没错，皇孙着实长得好，脸庞清秀，双颊圆润，白齿红唇。可商济臣怎么看都觉得这孩子面有苦相，不大招人喜欢，因而猜想他在王府不被兄长所喜，来了商宅定是也合不了群。
至少他商三爷就不待见这样的小孩。
今日正是大寒，下了多日的大雪终于停了，草木上尚残余着许多积雪，轻轻拍打便能窸窸窣窣落下一大片。
商子仪大失所望，疑惑道：“这是燕王他儿子？不像。这小子长得跟个姑娘似的，又苦哈哈个脸，怎么看怎么欠收拾。”商家小辈没少见燕王，且都喜欢这个高大俊朗的兵痞王爷，然而对于他儿子却大失所望。
商济臣表示赞同，又见商珏一行人渐行渐近，扇了把商子仪的脑袋：“噤声，笨蛋。”
商子仪撇撇嘴，又听见他叔小声说：“看够了就走，皇孙也不过如此吧？”
子仪“哦”了声，起身欲走，猛一转身肩膀碰到了树干。树上的积雪一股脑全砸了下来，全都落在两人的身上。
如果眼神是刀，商济臣已经把商子仪杀死无数次了。
不远处传来清晰的童声：“师父，有人在那。”正是那眼尖的小皇孙。
商珏心下了然，知道是自己弟弟和儿子，道：“别躲了，出来罢。”
石头后面两个‘雪人’缓缓挪动出来。
商济臣抹了把脸上的雪沫，无奈道：“哥，欢迎回家。”
商子仪学着他叔的样子，同样道：“爹，欢迎回家。”
商珏哭笑不得，又冷哼一声：“我不在，尾巴翘上天了？恐怕没少在外面浪荡吧？尽惹人笑话。”
见商济臣和商子仪根本没好好听他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他身边的小孩，商珏无奈摇头，介绍他身后的皇孙，道：“这是权煜，燕王爷之子。几日前我收这孩子当了徒弟，你们要和睦相处，好生待他。”
商济臣商子仪整齐划一点头称是。商济臣却在心中腹诽：看他表现咯。
权煜恭顺地給两人打了招呼：“见过师叔，师兄。”
商济臣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商子仪也跟着点头。
待几人寒暄完，商珏道：“行了，我会告诉你们先生，这么无法无天，定要好好收拾你们。”
撂下这句话，商珏就带着小孩走了，只留两个浑身是雪的少年在原地。
……
“哎呦——哎呦——”商济臣两指捏着商子仪的耳朵，子仪不住惨叫。
“商子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个膏粱禄蠹！打娘胎里出来脑子挤坏了不成？你个王八羔子王八蛋！”商济臣一手拧着眉心道。
商子仪吃痛，眼里滚出泪珠：“叔，别骂了……我是王八蛋，我爹就是王八，你也是王八……咱全家都得是王八……”
商济臣被噎了个不轻，放开这厮耳朵，给他腚上狠狠烙下一个大鞋印。“得，老头本来就看咱俩不顺眼，这回你爹回来，他一告状，有了尚方宝剑，那还不是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
商子仪心有戚戚，怕说错什么话再遭叔叔一顿痛殴，只道：“是……”
两人叨咕半天，决定今天旷课，伸头一刀锁头也是一刀，不如今天先当个缩头王八，明日事明日再说。
他俩回到书房大院，商家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男孩虚岁到了六岁就得进族长家的书房学习，全族学生同学同住，直到婚配或是成年才算毕业。女孩亦是如此，专门请了女先生教授文化女红此类。
族长一脉，也没有半分特权，都是伙同族人一住在大院里。
大院分多个小院，商济臣辈分高，才独住一个小院，其余人都住在其他小院的各个厢房。
平时这个时辰大院无人，寂静得很，可今日却有些嘈杂，叔侄往前一走，看见许多小厮搬东西进商济臣的小院
商子仪伸手拦下一个，指着他叔的院子问：“嗳，少爷问你，怎么回事？”
那小厮忙不迭道：“三爷，少爷，这不是新来的三少爷要住进府里，夫人吩咐要住三爷这，方便照应。”商三爷住的地方算是学子这跨院里最好的一处了，宽敞，亮堂，皇孙住进来也无可厚非。
商子仪放了那小厮走，道：“这还三少爷上了，皇孙真成咱家人了？”
商济臣抬脚往里走，边道：“看看皇孙来了没有，那小孩……要抢我的院子？”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