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子》寒江瓜子

1、偷

　　三块钱，不能再多了！
　　媒人看着静静坐在墙根的清子，这孩子看着身子骨大，长大了定是个能干活的，三块钱却是少了点，但她都答应了赵家，三块钱已经是他们能拿得出的最多的了。
　　清子扎着两个红头绳，怯生生地看着母亲和一个嗓门大、说话也快的婆婆争吵。
　　在清子的认知里，说话太大声就是吵架了，她害怕这样的吵架。
　　媒人说三块钱的这家好歹孩子还是正常的，要是五块钱的那个，是个尿尿都不知道方向的傻子，你家孩子去了就要一辈子吃苦受累伺候傻子！
　　清子母亲咬咬牙，三块钱把清子订给了隔壁村的赵家。
　　没有办法，男人得病去了，她一个妇人家，身体软弱，拾不起那笨重锄头，挣不来三口人的工分，没有这三块钱，在这收成不好的年份，怎么养得活两个孩子。
　　清子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在此时被改变了，母亲叫她好好听话，好好干活，她点点头。
　　三岁了，她就能跟着母亲一起到地里，母亲在前面割稻谷，她就在屁股后面跟着哥哥绑稻穗。
　　别的小朋友在地里撒欢，带着自家的小狗崽到处跑，清子也想去，她站着看了他们跑许久，母亲却转过头来呵斥她，什么都让哥哥干了，晚上你的饭都给哥哥吃！
　　清子瘪瘪嘴，哥哥摸摸她的头，说自己不会吃你那份的。
　　母亲挑着稻子去挣公分了，她叫清子跟上，但清子还在地里跑着。
　　母亲叹了口气，也没再叫她。
　　清子不去和那帮孩子一起跑，她小小的身子一会儿蹲着一会儿猫着，大人只觉得小孩子爱玩儿。
　　清子捡着地上掉下的谷粒，一颗，两颗，三颗，地里掉了好多，把这些捡回家去不就有饭吃了，她也可以挣饭吃了，她不想挨饿！
　　一直到天黑，清子的口袋里装了了满满的谷子，她很高兴，因为那帮孩子只知道玩，不像她，这些时间都捡得了那么多谷子，她不用挨饿了。
　　清子高兴地跑回家，一路上别人叫她她也不答应。
　　母亲看着清子果真满满一口袋的稻谷，气得抓了扫把就抽打她，扫把跟砍柴的刀一样劈在清子身上。
　　清子大哭，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打她。
　　母亲流着泪把她口袋的谷子都抓出来，“我让你偷东西！饿死都不能偷东西知不知道！我让你偷！”
　　清子哭叫着说自己没偷，是在地上捡到的，可母亲没有听她说话，方才回家，隔壁的二婶还说她穷到骨子里，自己没本事还苦了孩子，平白去偷公家的粮食，你家出贼了！
　　母亲觉得这孩子哭得实在烦人，拎了衣领丢了进柴房里锁着。
　　哥哥哭着求母亲放了妹妹，妹妹没有偷东西，真的是捡到的，地上掉了好些谷子，夹在裂开的土缝里的！
　　母亲抹了抹眼泪，蹲下来抱着自己的儿子，她们是穷，但是公家的东西不能拿，即使掉到了地上也不能拿。
　　清子哭累了，躲在墙角抽噎，屋子里暗暗的，她又哭了一会儿。
　　清子醒醒，哥哥小心推着清子，手里还抓着一块白饭。
　　“哥哥我饿......”
　　“别哭别哭。”哥哥把捏实的白饭塞到清子手里，又舔了舔手指上的米粒，“这是你的，我不会吃了你的饭。”
　　清子点点头，狼吞虎咽地嚼着了手里的米饭。
　　哥哥看着掉在地上的米粒，又捡起来放到嘴里。
　　清子哇地大哭，让哥哥不要捡，母亲说是偷的，不能捡。
　　哥哥摸摸清子的头，问清子愿不愿意给自己吃？
　　清子点点头，当然愿意。
　　哥哥说，你愿意给我了，我就不是偷了，知道了吗？
　　清子嘴里含着一口甜甜的白饭，呆呆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