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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83章 护国公主权掌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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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处宽敞、灯火通明的营房阶前,黎寻之先行跃下马,然后双手握住马上夏漓腰身,将她抱下马稳稳放于地面。
一旁等着的卫指挥使,本来腹中还在对这位公主殿下与男子共骑一乘有所微词,在该男子下马后,他方看清了长相,不由瞠目,这不是他入京述职时,远远见过的英国公世子么?再一恍眼,看见长公主的双手,心中一跳,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夏漓下马后未停留,径直入面前营房,进去后只对环境一扫眼,便前行几步立于正位,转身看着面前恭身立着的刘指挥使,道:“刘将军,你的传令兵呢?”
“这……,殿下,不知殿下深夜来访有何要事?”刘指挥使犹疑的问道。
“陵卫谋反,这座军营从此刻起,归本宫指挥,请刘将军为本宫传令。”夏漓面容冷峻,并不多话,直述命令。
刘指挥使瞪大双眼,惊愕不已:“怎么可能?两万护陵军怎可能突然谋反?”
夏漓冷眉冷眼:“本宫带人在皇陵中祭拜遇袭,我府中侍卫死伤无数,刘将军这是在怀疑我说的话?还是在怀疑我的身份?”
“这,事关重大,末将不是怀疑殿下,只是不敢相信好端端的如何会有军队叛变?”要不是有护国公主龙令,再加上这位一直守在公主身侧的黎世子,他还真怀疑是有人来军营胡闹,刘指挥使观察周围公主府禁卫,见他们个个带伤,身上衣物明显是大战过后的破损。
“陵卫叛变已成事实,本世子可为证,还请刘将军马上整军,随我等出发勤王平叛!否则……”,否则你的小命立马便能终止,黎寻之见这位指挥使明显不相信他们,且目光还停留在他身上,开口提醒指挥使,他的性命就在这旦夕之间,恐怕阿漓是有以他性命开路之意。
“这……”,刘指挥使犹豫,这仅凭长公主的空口无凭,便要调动他属下的一万军士,万一事有不谐,事后他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夏漓眼眸微眯,调兵毕竟是大事,作为一军之长,有所疑虑是正常,但她没有更多的时间与他浪费唇舌,她不再等这位将军的配合,直接将手一挥……
中军营房中所有禁卫刀剑立刻出鞘,玄一之剑直接抵上指挥使脖颈,其余见自家将军被胁,欲拔刀的亲兵颈上皆同时被架上刀剑,黎寻之握紧手中剑上前半步,护在刘指挥使有可能攻击过来的方向。
夏漓面容冷肃,声音清越,言词铿锵:“本宫乃皇帝钦封可掌十万兵之护国公主,上废昏君,下斩佞臣,刘指挥使,你敢违逆本宫,是已与叛军沆瀣一气了吧!”
房中杀气四溢,前方英国公世子眼眸冷冽,长公主更是深不可测的看着他,即使是号令万人的刘指挥使也有些腿软,他没想到一言不和,对方就敢直接置自己于死地,他在剑下僵住脸:“不,末将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半点反叛之心,殿下请别误会!”
夏漓目光不变,直视刘指挥使双眼,硬声命令:“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一刻钟内,未到此营账之将官就地免职,两刻钟内,这座军营的点将台前,一万士兵必须到齐!刘指挥使,如你再有半点违逆,本宫便视你为叛军同谋,立取你性命!你合族性命,本宫便也替朝廷要了!”说罢,她扬手令玄一将剑放下。
刘将军瞠目,胆颤心惊,护国公主如果真要说他是同谋,现在对他动手,事后只怕也无人为他平反,更何况她更是直接以他的亲眷威胁,在一众禁卫虎视眈眈下,他立即识时务为俊杰:“末将遵命。”他立即转身对身后亲兵喝道:“没听见殿下吩咐吗?去!立即传令!”
“是!”亲兵领命,立即四散,很快,外面便乱遭遭的有了军士的嘈杂吵闹声……
中军营房之中气氛沉肃,五色禁卫手中剑尖指地,面容冷然,上过北元杀场杀敌的杀气四溢,上首立着的英国公世子面容严肃冷酷,长公主则威势凌厉,站立之处如入无人之境,通身的神挡杀神、佛挡弑佛气势。
刘指挥使躬身僵立于黎世子一侧下首,冷汗长流,他从军数十年,从未想到会遇此情境,上首之长公主未有一句废话,她身边的侍卫手中之剑,是随时准备斩杀人之姿势……,他心中瑟缩,面上不敢流露半点……
有将官服饰之人从大敞开的门进来,正要开口,却见自家指挥使杀鸡抹脖子的手势,以及中军营帐中的杀人气氛,俱是不敢多说,朝上方躬身揖手后,都按官职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一刻钟后,夏漓目光在已到场的十余将官脸上一一扫过,开口道:“人可到齐了?”
“这……”他们久未遇战事,稍有懈怠……,刘将军不敢擦顺着额角下流的汗珠,拱手想解释……
看着这些人的尴尬脸色,夏漓直接吩咐道:“堇一,去守住门口,再有人来,就地解职堵嘴,本宫不想听到有一丝杂音!”
“是!”堇一领命立即出门。
夏漓这才再次将这十余将官一一扫过,口中道:“本宫是什么人,想必传令兵已经跟各位传到了……”
“末将等参见护国长公主,殿下千岁!”众人立即单膝着地以军礼下拜,他们被屋中气氛拘的很是难受,见上首长公主终于开口,都松了一口气。
“免,今日召大家前来,是因为本宫在皇陵被北元四王子带人围杀……”
众将官刚起身站稳,便倒吸一口冷气,睁大了双眼,夏漓将自己包成粽子的手,置于身前摊开后,再负于身后,继续道:“本宫已查明,陵卫受朝中叛臣邓柯收买,已然叛变!他们与北元四王子勾结,欲置本宫于死地,如今陵卫大营已空,已是去往冬祭祭台方向,更是欲在明日谋反弑君!
本宫征用此处一万士兵,半个时辰后立刻出发,去京城方向勤王,诸位,如有疑议,现在可以提出,否则,一旦出发……”,她冷眸将在场所有将官一一盯视,话音森森:
“违令者……,就地斩杀!
阳奉阴违不尽力者,杀!
未在预定时间到达指定位置者,杀!”
“末将遵命!”众人异口同声,冷汗涔涔,只觉那一个个冰冷的‘杀’字,仿佛已将刀口怼上自己脖颈。
“这……,殿下,我等只有一万兵士,陵卫可有两万的兵力啊,末将担心……”
夏漓看着下首提出问题的中年将领,冷道:“本宫曾领一万军士灭北元三万敌军,你们只要听命即可,其他不必多想。”
对啊!面前这位公主可是烧北元粮草、灭北元人,才得封的护国之爵,以指挥使刘将军为首的数人心口一松,眼睛一亮,热切的互相看了看,他们要是趁此机会立功,勤王的大功哎!
夏漓看着诸人,见仍有人面上有疑虑,于是再道:“别说现在有一万人,便是一百人,你们身为军人,难道就要看着自己的君主陷于贼人之手?”
众人一凛,刘将军立即躬身表忠心:“不,护君护民是末将等军人的首要职责!末将等责无旁贷,必誓死保卫陛下之万全!”
“末将等誓死护卫陛下!”
夏漓见这伙人终于有了斗志,让人将舆图拿出来,指着地图与他们分说安排,并以与他们一起去做战前动员为由,将禁卫安排在这些将官身边,防止他们有人给陵卫通风报信,再道:“轻装上阵,除了武器,所有人舍盔弃甲,全力赶路,务必要在祭天之前到达我刚刚说的预定位置,你们下去安排,一刻钟后,点将台上,本宫要对三军训话!”
“是!”众人鱼贯而出,玄一带人出去守在门外,中军营房中只剩下夏漓与黎寻之,她这才坐下,阖眼深深呼吸。
黎寻之眸光不离她,今日是她第一次以护国公主之军权调兵,她面容冷峻,平日身上的闲散一扫而空,以凛冽威势,将这座军营控制权握住,再想想她对这一万人的安排,……,他将桌案上茶杯倒转,满上茶水,轻声道:“殿下,喝茶么?”
夏漓脑中在推演明日的战事,睁眼便见他手上端着茶杯置于自己嘴边,她微启唇将茶水喝入腹,这才觉得渴,她用手指指杯子,示意自己还要喝……
黎寻之再次小心翼翼将茶水喂入她口中,见她摇头表示不喝了,便在她侧旁坐下,将就着给自己倒了杯茶入口。
她看了看桌案上空余的茶杯,无力吐槽:“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邋遢,不还有干净杯子么?”
他又不嫌弃她,黎寻之当没听到她的话,看着她双眸:“殿下刚刚的安排,给陵卫留下了生机……”
“呃……,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身边有人可以商量,嗯……,这种感觉还挺安心。
黎寻之沉声回她:“我会和殿下一样,直接分兵做出大股援军包围的假象,同时令骑兵冲杀,陵卫没有骑兵,即便数年之前便准备今日,他们也不可能在京城眼皮子下藏住大量骑兵,所以,以四千铁骑为先锋冲散他们包围的阵势,又有陛下御前亲军在内配合,此战必胜。但……”
他微微一笑,接着道:“我不会如殿下一样,想方设法给叛军找生路……。”
夏漓眨眨眼:“又不是北元人,需要赶尽杀绝,是咱们同族,自然得给下层士兵活命的机会……。”
黎寻之垂下眼睫,内心笑叹:他的阿漓不爱管事,平日还爱强调自己有多‘凶残’,但真要管事儿时,言词辛辣,奇招频出。但行事仍有女子特有的柔软,只因她有雷霆手段,足够护住她的菩萨心肠。
她说她习惯了一个人,但她又会在意身边之人的感受,对他如此,对其他人也是如此,他眼眸清亮,看着她:“殿下当年,也是这样唬住李将军,让他与你一起去烧北元粮草?”
他怎么老爱问李永年,从前提起时,就追问不休,她也看着他:“李永年可比这帮人厉害多了,费了我不少口舌,边军更比这帮卫所兵训练有素的多,……你听听,这外面闹哄哄,跟菜市场有什么区别?合该将内地守军挨个拉上前线,在战场养出血性!”夏漓听到外面动静,再想想刚刚见到的松松垮垮的将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帮军士确有懈怠,但也没有她说的菜市场那么严重,毕竟靠近京畿重地,年年朝廷都有派人下来督军。他能感觉到她其实一直情绪低沉,只不过为了他不担心她,方在面上将所有情绪压下,他轻声道:“殿下担心陛下?”
见她皱起的眉心,他继续劝慰:“明日祭典陛下必有安排,邓柯在外,要想有动作,明日是最好的机会,正因为这样,陛下才放心让殿下出京,在陛下与殿下之间,邓柯必定会选陛下……。”
……就是没有人预料到北元四王子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带着区区百人便敢潜入帝京……,本是想着有陵卫在,邓柯即便想对她做什么,也无从下手,不想却仍是出了岔子,在他眼皮下,仍是让她差点伤着性命,他的内心被自责、内疚淹没,陛下让他护她出京,本就是防范邓柯,可他却没有护好她……,他收回一直不离她的视线……
“计划赶不上变化,陛下明日最多会带个五千人马,对比两万仍是危机四伏。”她故意将对她皇兄的担心露于面上,接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她知道他仍因为她受伤自责,当初她不过小小擦伤,他都纠结许久……
黎寻之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安慰她:“陛下身边的人再少,都是朝中精锐,挡住一时半刻必能做到,等我们到了之后,必能摧枯拉朽,一举覆灭叛贼。”
她伸出自己的粽子手,拍拍他的肩:“没错,等咱们到了,有他们好受的,走,咱现在去煽动这一万兵士的男儿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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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将台前方,诺大的校场灯火通明,众军士知道护国公主点兵,俱都睁大双眼一直盯着台上。他们平日见过最大的官便是自家指挥史,何曾见过皇室中人,更何况是本朝立国百年后,又一可掌兵的公主。
突然,数十禁卫快速移动,威风凌凌的分立点将台两侧,有一女子,身姿凛冽缓缓步入台中,英挺身姿并无女子的柔和,反而更像是一把神兵直直插地,她身侧的男子与她同样的冷凝,以护卫之姿沉默挺立。
整座校场鸦雀无声,台上护国公主面容冷静,静静矗立,打量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与一张张朴实的军士面容;台下军士在灯火中也在偷偷打量上方身影。
以指挥使刘益亭为首,同时行军礼,山呼:“拜见护国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夏漓上前一步,将自己的身影更清晰的暴露在众将士眼中,清越嗓音在场中回荡:“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诸位同袍,免礼!”
“谢殿下!”一万军士声音激昂,同声应答。公主称他们同袍哎,他们个个挺起胸膛,顿觉有面儿,与公主同袍,既荣幸,亦新奇,诸人都有些激动。
“本宫在三年前率边军一万,毁敌军全部粮草,灭北元敌军三万,得‘护国’之爵!今日,与本宫同上战场的边军副帅已任主帅!与本宫一起活下来的边军至少官升三级……!
诸位同袍!陵卫谋反,陛下势微,你们敢不敢与本宫一起,勤王救陛下,杀叛军!诛叛将!?”
“敢!”
“你们敢不敢与本宫一起,青山埋忠骨,马革裹尸还!”
“敢!!”
“你们敢不敢与本宫一起,身死有抚恤,生死领军功!”
“敢!!!”
“好!!热血男儿自当沙场立新功!封妻荫子的时候到了!诸位同袍,护卫陛下,效忠朝廷,且看今朝!”
“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出发!”
“是!”
黎寻之立于她半步之后,看着她负手于身后,挺立如梭枪,铿锵数语,便将一万将士,个个激得踌躇满志,恨不能立刻与叛军对上……,连他也内心激昂,仿佛看到当初她在北元战场上,与她的‘同袍们’一起抛头颅,洒热血,英勇无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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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一年一度祭天大典开始不久,便陷入交战,皇帝为首,朝中重臣与勋贵统统被两万陵卫叛军包了饺子。
皇帝戴十二旒冕冠,着十二章服,立于高高祭台上,俯视四周,目光睥睨,不怒自威,对所发生之事似是早有预料,沉稳如山岳,负手稳稳挺立。
太子位于皇帝身侧稍后,面容冷肃,与皇帝一样,并未对突发情况有所惊异,他父皇不肯听他劝,去祭台下暂避,更不肯集中兵力突围,定要立于最高处,以帝王之尊鼓舞士气,等待援军,可等京卫到此地,最快也还要半日的功夫……,更何况,还有一个了无音信的小姑姑…….,他的心中焦躁无比…….。
持剑护在皇帝另一侧的二皇子,面上也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他的双眼一直寻索场中,企图找出罪魁祸首……,他要问问他们把他小姑姑怎么了!
父子三人,均冷冷凝视四周兵器交锋,耳中金戈之声不断,被两万叛军包围,虽然悬着心,但心中不约而同更担心的是提前一日去皇陵,但现在毫无消息的夏漓。
四周数千皇帝亲军、御前禁卫护卫圈一寸寸缩小,禁卫死伤渐众,他们如果被突破,有伤帝王,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能抵罪,故个个悍不畏死,以性命为屏障,只能倒下,绝不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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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突有敲锣打鼓,上万人同声大喝:“首恶必诛,缴械免罪!首恶必诛,缴械免罪!”
禁卫们刹时便觉所受攻击一松,压力骤减,外围更有多个方阵,盾牌在前,梭枪四出,弓箭一轮轮射向陵卫,更有骑兵穿插手起刀落,斩下一个个头颅……
接着,在锣鼓喧嚣声中,万人呼喝声转为:“杀首恶,获百金!诛首恶,免死罪!”
“……”
皇帝见这热闹场景,心中顿时一松,有些哭笑不得,有谁见过战场上跟唱大戏似的,锣鼓喧嚣,鼓乐齐鸣,这事儿只有他那促狭的妹子做的出……
夏漓老远便见到祭台的龙旗高高飘扬,便知道她皇兄必是在上面督战呢。她挥手,让官兵们按原计划进行,先乱叛军军心,再收割顽固分子性命,要是能让陵卫反水,转而擒拿他们的上官,那则是更好,毕竟同为国朝军队,最好是不要自相残杀,最大限度的保下被挟裹而来,身不由己的下层士兵。
你看,战术这不是凑效了么?已有陵卫跪地缴械,更有追杀将官服饰的陵卫满场跑,立功赎罪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毕竟自她皇兄登基这十多年来,国泰民安,朝野称赞,民心向背不要太明显,皇帝无有失德,有谁会为了杀皇帝而不顾自家性命?又不是要反击外族欺辱,只要给够不愿反叛之人足够的理由,自能扭转乾坤!
夏漓负手在黎寻之与玄一等人的保护下,缓缓向祭台方向移动,她的手如今只是摆设,只能优哉游哉看着周围五色侍卫,与黎大世子奋力砍瓜切菜,顶多偶尔闪身躲避流失,或者一脚踢开飞来的刀剑……。
黎寻之则一边对付叛军,一边余光时时不离她,见她如此闲庭漫步,不由内心微叹:原来只有双手不能动的时候,她方能好好待在他身边接受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