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长公主》咚咚锵耳

36、第35章 为三儿夏漓退亲

　　行了快半刻钟，方到了一处题有“如醴院”匾的院落，想必是取自‘蕙风如薰，甘露如醴’。

　　进院后，院内宽敞且疏落有致，左边有一个被绿植包围的演武场，墙边置有放置刀枪剑戟的兵兰。院中其他地方错落有致的或放着盆栽，或种着绿植，院中右边还种着不少雏菊，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

　　黎寻之见夏漓打量院中的花朵，解释道：“院中都是臣阿娘打理，因她爱菊，府中种了不少，这院中盆栽与地上也有种。”

　　“哦，有花做点缀，你院中倒是锦上添花，挺好的。”夏漓随口夸道。

　　“殿下看着好便好，不如请殿下去臣的书房，那儿视野不错，正可尽览此院。”

　　黎寻之见夏漓点头称好，便带着她进了书房。

　　夏漓坐于轩窗前，等黎寻之推开窗户后，见确实如他所说，在看书累了后，是个让眼睛得到充分休息的观望之处。

　　黎寻之推开窗户后，到夏漓案前为她斟好茶水，再坐去了她的右侧。看着眼前不施粉黛，姿容姝丽、淡定端茶入口的女子，心中一阵涟漪，他从未想过有女子会进到他的书房，如今更是坐于他的面前，而她，将会是他的妻子……，他耳根微热，怕再沉默下去他会失态，便开口道：

　　“殿下有何吩咐，尽可直言，只要臣能做到，必会竭尽全力。”

　　黎寻之直接问她的来意，今日见面，他也并未开口与她提及婚事，夏漓不由心中微叹，她与何有才使了个眼色，让他守到门外去，然后对黎寻之道：“……，我要说的话，你能做得到的，只是要委屈你些时日。”

　　黎寻之见她把随身内监使出了书房，便也示意书房的随侍出去，然后看着眼前的她，有些疑惑，委屈？倒是不知道何事能让他委屈？他便道：“殿下但说无妨。”

　　夏漓从窗口看出去，何有才领着其他人站的足够远，听不着她和黎寻之的对话：

　　“……，便是你我之间的婚事，还请世子多等待些日子，我自会解决。”尽管有些尴尬，夏漓仍坚持说出了口。

　　“……”黎寻之心中一凛、面容微紧，问道：“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不知这婚事要如何‘解决’？”

　　夏漓观黎寻之本来还算和善的面色变得冷凝，再听他有此一问，心中嘀咕道：这和小三儿倒是一样，都是觉得她说大话，质疑她能否解决赐婚？她只得再解释：

　　“毕竟是圣旨赐婚，要解除婚约，得好好谋划，需要一定的时间，我今日来此的目的，便是与世子商量一下，请你稍安勿躁，多给我些日子，我必能解决赐婚一事。”

　　“……”黎寻之只觉自己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他垂下眼睫，挡住眼中的难堪与受伤，艰难开口道：“是吗？圣旨已下，不知殿下能有何法子？”

　　黎寻之的面色似乎白了些？不能观察到他的眼睛，确定不了他的情绪，这个面色不像是高兴她主动开口提解除婚约的事，她是不是伤到了他作为男子的自尊心？夏漓有些担心，她安抚道：

　　“世子不必担心，我已经在找智能大师了，只要他回京，我便有办法取消婚约。”对黎寻之，夏漓不能再像吓唬小三儿一样说出她思虑的下策，便告诉他她想到的另一法子，只要找到智能大师，借他的口说婚约有问题，应该取消不难。只这老和尚也不知道在哪里，她不能用玄一等皇帝派给她的人去找，不然被皇帝知晓，她肯定不能如愿。所以，她就更需要一些时间了……。

　　黎寻之心中生寒，抬眼看着夏漓：“不想殿下为了与我退婚，连不打诳语的佛门中人都用上了，不知黎寻之何处让殿下如此厌弃，为此，殿下不惜想出此法也要‘解决’这门婚事？”

　　夏漓被黎寻之的眼神看得有些虚，再听得他如此说法，有些愕然，怎么成她厌弃他了？难道他不是不愿意成这门亲事吗？她疑惑道：

　　“你难不成是赞成陛下所赐之婚事？如果你是担心退婚会对英国公府或者你自己有所影响，……我可以保证，我会将事情化至最小，即便有什么后果，陛下也只会怪我，我毕竟是陛下疼爱的幼妹，他舍不得将我怎么样的。”

　　……，黎寻之再次垂下眼眸，心思百转：长公主的表情与言语，是在说……，因为觉得他不愿意这门婚事，所以她便为他取消婚约，是这个意思吗？还是她本就不愿与他成婚，觉得他也不愿意，便来与他商议拖延时间好解决婚事…...？

　　黎寻之将低垂的眼睫使劲阖上，再睁开，他不避不闪的直视她的杏眸：“殿下恐怕误会了，臣并不反对陛下所赐之婚事，陛下曾当面问过臣，如果臣不愿意，想陛下不会为臣赐婚的。”

　　夏漓有些呆愣，眼中的诧异都快有实质，嘴唇嘴张，就想开口问问陛下都问你了，你不会直接拒绝的……？

　　“臣答应赐婚时，并未考虑过英国公府或是臣会怎么样，所以，殿下您不必觉得臣是受了皇权威胁，或者是碍于其他什么形势不得不应。”黎寻之眼神微闪，微松一口气，他见夏漓的惊讶表情，分明是认定他会反对婚事，那么他就告诉她，此婚事是他心甘情愿……。

　　“……”夏漓暂时失语，她今日来此的大前提就是黎寻之不愿成婚，如今前提不成立。把她一肚子的话给哽了回去，这就成了他愿意成婚，她倒成了那个上门退婚的混蛋，这上哪儿说理去……。

　　夏漓沉思片刻，觉得此事怎么都有些棘手，难不成她还得开口劝说黎寻之答应退婚？这位不是怼遍所有女子，不愿成婚么？怎么突然就改了口？难不成作为国公府唯一嫡子，且已经及冠，这是扛不住压力了？

　　夏漓犹豫着开口问道：“……那黎世子觉得，成婚后再绝婚怎么样？”，休妻是不用想了，就是她同意，她皇兄也不能同意。只有成婚后再合离，也不知道三儿会不会嫌弃黎寻之成过婚？

　　黎寻之见夏漓坐在他对面思考了半晌，问出了这么一句，只觉心口冰凉，道：“不如长公主殿下告知臣有何地方让您如此难以忍受，便是成婚后也想着要与臣绝婚？”

　　见黎寻之生气，夏漓忙道：“没有没有，你挺好的，就是……”就是太好了，才给她惹了如此大麻烦……。

　　黎寻之更觉难以接受，这么敷衍的话，她不会觉得他会信吧，他道：“就是什么？还请殿下如实相告。”他今日非得知道原委不可。

　　夏漓为难，就是什么呢？直接告诉他，三公主看上了他呢？还是告诉他长公主看不上他？让他认为皇室如此拎不清，将婚事作为儿戏，由着两位公主互相推攘？

　　夏漓看着眼含怒意的黎寻之，他是太子的肱骨、兄弟，是朝中少有的俊彦。她不能为了三儿就以谎言哄骗，不该为达目的将他随意对待。如果不是因为他人品可靠，她皇兄必不会在不考虑他与三儿的婚事后，还将他赐婚于她。那么，他至少应该得到她的以诚相待，夏漓不再犹豫，对黎寻之诚肯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与你说说我的想法。三公主有意于你，她当着你的面砸了我的书房，这你也知道。我想着你坚持了数年不成婚，总不会是为了等到现在被陛下这么突然的‘拉郎配’吧？既然你们都不愿意，那这两门亲事退了，皆大欢喜嘛，当然，要是退婚后，如果你与三儿能成，那自然最好。”

　　黎寻之再想不到他被长公主上门退婚，居然是这么个原因……。不对，如果他与三公主能成，那昌侯李涵书呢？难不成长公主打算与昌侯……？他开口问道：“那殿下您呢？您只想着三公主与我不愿意，那您自己呢？”

　　“我？人生之事，不如意有十之八九。婚事或就在这‘八/九’中，我不会强求。”夏漓坦然道。

　　此话入耳，不知道为什么黎寻之信这是长公主的真实想法，他的心有些紧缩，看着眼前女子的坦荡笑容，直觉告诉他，只有历经世事，方能如此豁达。更何况是天下女子无一不在乎的婚事，就算是他，他也没办法如此随意对待自己的婚事……

　　黎寻之遵循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对夏漓道：“既然长公主不是不愿意与臣成婚，而臣也并无退婚或绝婚的意愿，那长公主便不再需要臣给予什么时间了吧。”

　　“……”成不成婚夏漓是没有愿意或不愿意，可退不退婚夏漓也是同样的态度啊！夏漓觉得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今日之事怎么就到这儿了呢？时间是不用黎寻之给了，他又不急着退婚，可他不愿意退婚，她现在脑子有些打结，想不到办法让他有退婚的意愿，这三儿那边不就不能成了吗？她便好心提醒黎寻之：

　　“……我今日之行算是白跑了，但是黎世子，三公主可没那么容易放弃……。而且，我答应了她，只要你心甘情愿愿意娶她，我便成全你们。”

　　黎寻之只觉今日的心情真是天上与地下，本以为不能再差了，却不想还能听到这么一句，他深吸一口气，忍耐心中喷涌的火气，道：“……，那倒不用殿下劳心成全了，即便长公主铁了心要退婚，臣也不会与三公主怎么样！”

　　与黎寻之认识也有几个月了，这倒是他第一次怒怼她，夏漓暗自思忖：得了，据说黎寻之对所有女子都没个好脸色，终于彻底应验了，连她这个护国朝阳长公主也不能幸免。成吧，今日闹成这样，倒是在夏漓的意料之中，殊途同归嘛。

　　夏漓见黎寻之脸都黑了，自觉告辞，想必对着她，黎寻之也没什么用午膳的胃口了，她便道：“……事已至此，我也需得回去重新思量思量。我还有些事儿，就不在府上用膳了，劳你代我与你母亲告个罪。”

　　“…….，是，臣送殿下出府。”黎寻之俯身揖手送客。

　　夏漓见黎寻之都没客套的留一下客，心中叹气，得，这是彻底不愿意搭理她了，她起身带头走出黎寻之的书房，由黎寻之一路送出英国公府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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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马车行出英国公府所在大街后，何有才才小心的问道：“殿下，可是黎世子想退婚？他的脸色有些黑呐？”他可看见了，黎世子的脸色不大好看呐。

　　夏漓叹道：“黎大世子的脸色难看，是因为我把他给气着了。”

　　何有才有些懵，愣怔的看着夏漓，心里嘀咕：殿下不愿意退婚，所以把黎世子气着了？

　　何有才越想越气，对夏漓道：“英国公世子有什么了不起了的，殿下，您以后别搭理他！”亏得殿下还亲自上门了，这黎寻之可真不识好歹！

　　夏漓道：“恐怕是黎世子以后不想搭理你家殿下啦。”

　　何有才“……，他敢！”

　　夏漓摇了摇头，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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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送长公主离了府，黎寻之便去与他阿娘说长公主不留下用膳了，得了他娘一句：

　　“你可是说话得罪了长公主？是不是你与她说要退婚了？”

　　黎寻之百口莫辩，看样子天下人都认为是他不愿意成婚了，可事实完全想反啊，他真是有口难言！

　　郑氏急道：“那可是护国长公主，寻之，你平日里不愿意成亲我与你爹爹都由着你，可这回是圣旨赐婚，你怎么可以如此无轻重。”

　　黎寻之见他阿娘手捂心口，眼泛泪花，只得出言安慰道：“我并未说要与长公主退婚，长公主离开真的是有事。”

　　郑氏怀疑的看着黎寻之，道：“真的？”

　　“……，我何时说过假话？”黎寻之无奈道。

　　郑氏想一想，倒也是，这孩子倒确是未曾对她说过假话，心下稍安……，但还是不大放心，对儿子劝道：“寻之，长公主不是一般女子，皇觉寺那回娘可是亲眼所见，你如果实在想要退亲，长公主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更何况宫里还有陛下……！”当初，她可是在窗后亲眼见着了长公主杀伐果断的处理了山洪一事，是个极厉害的女子啊！

　　黎寻之从没这么无力过，他只得道：“长公主确实不是一般女子，只要我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阿娘，我并无意退婚，您尽可放心。”

　　得了儿子再三保证，郑氏仍是有些悬心，这门婚事是陛下亲赐，但凡寻之露出半点不愿意，只怕都不会好过，她得告诉国公爷才行，让他再劝劝寻之，歇了退婚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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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东宫

　　黎寻之踏入正殿时，正听到雷子嘉与太子在说长公主去他府上的事，他没兴趣参与这话题，只沉默的坐到了位置上。

　　雷子嘉挤眉弄眼的与黎寻之道：“长公主去你家，是不是给你送什么东西了？”想给寻之送东西的姑娘如过江之鲫，如今可只有长公主有这个名份。

　　“……”黎寻之只觉自己被雷子嘉插了一刀，只面无表情并不理会他的问题。

　　雷子嘉观察黎寻之的面色，这么黑？这家伙莫不是…..，他急道：“我说黎大世子，长公主这么好的姑娘，你不会又说要退婚了吧？啊？”

　　太子也察觉到了黎寻之的情绪低沉，虽然面色看不出来什么，但他们多年相处，他还是感觉的到他周身气场不畅，但他觉得黎寻之不会像雷子嘉说的那样，当时陛下问他是否愿意尚主的时候，他可是在场的，他打断雷子嘉的继续追问，道：

　　“子嘉，你别胡说，圣旨赐婚，退什么婚？想必寻之是为其他事不豫。”

　　雷子嘉不大相信：“是吗？我说寻之，虽然是赐婚，但长公主多有意思啊，我都后悔成婚早了，不然哪儿轮得到你！”

　　“……，我没想过退婚，没你的事儿，让你追查的刺客之事如何了？”黎寻之真是受够了，雷子嘉瞎凑什么热闹。

　　“子嘉，你不是说有点线索了吗，你现在就去继续查吧。”太子忍笑，这雷子嘉真是口无遮拦……，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雷子嘉白眼一翻，他还不是为了他着想：“刺客的事我自然是不会放过一点线索的，但，寻之，长公主与其他人不同，不会惯着你的，她连太子的面子都给回过，你也看到过。……我可是为了你好。再说了，长公主说话做事一点儿也不庸俗，你就偷着乐吧。”

　　雷子嘉就不信了，这么多年了，寻之难不成还真想找个天仙呐，他再对太子说道：“殿下，您也劝劝寻之，可别再被他爹给揍的半死不活，臣这就去办差去，寻之交给您了。”

　　太子见雷子嘉行礼告退后，看着黎寻之问道：“子嘉不知道事情经过，他也是关心你，你别跟他计较。不过，孤也好奇，小姑姑昨日去你们府上做什么了？真给你送礼物了？”依他小姑姑的脾性，不像是会送礼物讨好人的样儿啊。

　　黎寻之沉默，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昨日长公主去他家的目的，他转移话题，问太子道：“太子殿下，您觉得长公主喜欢什么？”

　　太子睁大了双眼，不大相信的问：“你这脸色是在愁长公主喜欢什么？”

　　“……，就算是吧。”长公主说要再思量思量，黎寻之心里一直煎熬：难道她还是没放弃退婚的想法？

　　听这口气，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啊，但寻之不愿意说，他也打听不出来，太子只得道：“从小到大，孤也没觉得小姑姑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再贵重的物事，转手就能送人……。”

　　见黎寻之仍再看着自己，太子再想了想，觉得这个世道真是奇妙，他从没想过，黎寻之有一天还会在意别人喜欢什么，他有些啼笑皆非的道：“寻之，孤说的是真的，小姑姑真没什么特别的喜欢的外物，便是陛下亲赐的再贵重的物事，她转头就能毫无顾忌的转送给我们兄妹几人……。”

　　黎寻之收回目光，回想一下，日常见长公主时，在言谈中他也没察觉她有什么喜好。

　　“不过，寻之，你难道没发现，孤的小姑姑看着万事不在乎，其实还是面嫩心软……，就拿三公主来说，要是三公主跟她硬来，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要是软语相求，或者再流几滴眼泪，小姑姑表面上无动于衷，实际上三公主所求最后必能达到目的。”太子拿自己三妹作例子，告诉黎寻之他小姑姑吃软不吃硬。

　　“…….”这话黎寻之信，他是不是态度太过强硬了……？。

　　这，寻之的脸色都黑了，莫不是他小姑姑昨日去与寻之说他三妹的事儿了？太子思忖片刻后，问黎寻之：“孤小姑姑昨日不会是去问你，与三公主之间的纠葛吧？”

　　“殿下，臣与三公主从无半点纠葛，长公主并未问这些，她只是与家母聊了聊当时在皇觉寺的事儿。”

　　是吗？太子表示怀疑，他小姑姑可不是随意到别人府上去聊天的性子：“哦？小姑姑没与你说其他的？”

　　“没有，与家母聊了几句，连午膳都没用就离开了。”黎寻之自觉自己说的是实话，他并无意与他人分享他与长公主的谈话内容。

　　太子仍然不信，但他没有办法从眼前的人面前问出更多的内容了。至于他小姑姑……，他还是放弃好了，他不想被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