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五行面具（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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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华到的时候，南宫说和梁令瓒两人已经把一坛子西域特产的葡萄美酒喝了个底朝天。
“好家伙！居然不等我！”端华毫不客气地一脚踹翻了梁令瓒。
梁令瓒一边笑着爬将起来，捶了一把端华肩膀，道：“等你？！我等你这顿酒等了好长时日！还要我等？！你还是人吗？！”
端华打了个哈哈，也坐下来，“我这不是忙的嘛，昨晚上陛下还吩咐下了任务，忙到大清早的……”
梁令瓒给端华倒了杯酒，“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你准是陪世子殿下快活，像我们这种臭男人，哪上得了你这□□的脑？”
“你还不信？我昨晚要是真在薛王府快活，我还舍得来这喝酒？不抱他个三天三夜才不善罢甘休呢！”端华说完仰头一饮，一杯酒见了底。
“你行啊，端华老弟，来，再干一杯！”南宫说又往端华的杯子里添酒。
……
迷蒙中，耳畔的胡乐奏了一遍又一遍，身旁人来人往，嘈杂的人声中夹杂着客人的汉话胡姬的胡语，等到端华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趴在了“玉京春”的酒桌上，原本坐在身边的梁令瓒和南宫说都不见了身影。
端华狐惑，自己酒量不可能这么差，才喝几杯就醉倒了？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手往腰间一摸，原本系在腰上的面具不见了。端华感到可气，没想到梁令瓒竟然会和别人一起骗自己，他一把抓过身旁路过的一个胡人问那两人的去向，那胡人只能用生硬的汉话回答“不知道”。
端华一下冲出“玉京春”，看了看日头，已过了正午，早过了皇帝退朝的时间，原本他应该在皇帝退朝后入宫向皇帝汇报昨夜的调查结果，现在才赶进宫，免不了受责罚。端华思索片刻，手一握紧拳头，牵过马往宫中奔去。
那厢南宫说拿回面具曲直后，和梁令瓒告了别，便马不停蹄往水精阁去，他猜测师夜光一定在那里。现在五行面具中一个在他手上，两个在师夜光手上，还有一个土之面具稼穑在安碧城那里，要找到最后一个面具润下，线索一定得集中起来。
玉京春与水精阁不过隔了两条街，南宫说很快到了水精阁。
“南宫大人你可来了，等的就是你啊。”安碧城一见南宫进来，便上前去把水精阁店门关了。三人走到后堂，小厅中弥漫着奇妙的香气。安碧城走到一张小桌旁，揭开放在上面的香炉的盖子，向炉中又添加了一颗香丸。
“南宫大人还真是不显山不漏水，我上门拜访给你送药那回，你把我唬得，我差点就被你蒙过去了。”安碧城拨弄着香炉，一边向南宫道。
南宫轻笑，“这不是还差点嘛，还是安老板道高一丈。”
安碧城把香炉盖子盖上，“你还真是不疯魔不成活了，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你用完面具了，还懂得拿这儿来，说明你心里呀，还是有我安碧城的，也不枉我帮你渡了蛇妖那一劫。”
南宫说连忙赔笑道：“我心里装的人可多了，安老板可千万不要在师大人面前和我开这种玩笑，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师夜光横了南宫一眼。南宫老实地不再说话，拿出木之面具曲直，交到师夜光手中。
是时，正是入夜时分，火之面具炎上，木之面具曲直，金之面具从革，土之面具稼穑，这四个面具在水精阁昏暗的小厅中一字排开。微弱的烛光在缭绕的奇香中颤动着，小厅内的琉璃饰物也反射着这颤抖的光，一时微光灵动，在香雾中若隐若现，仿佛天上的星辰，在千百年的时光中永恒不变的傲视这世间沧桑，人的生老病死旦夕福祸，国家兴衰朝代更迭，都比不过那苍茫宇宙传来的微弱光线，就那么一闪，已不知流逝了多少时光。
烟雾散开，星辰消失，眼前出现的是气势恢弘的秦王宫，天下第一人正坐在那里，他闭着眼，神情不怒自威。底下跪着一个人，他垂着首，把头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样貌，似乎已经跪了很久。
坐上之人缓缓开口：“把头抬起来。”平缓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底下的人却像没听见似地，毫无反应。
座上的人似乎并未动怒，继续道：“你究竟在不满些什么？”
“我没有什么不满的，谢陛下恩赐我活下来，长平四十万赵卒唯独我一人活了下来。”底下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座上的人睁开了眼睛，盯着跪在地上的人道：“你为何要参加赵国的军队？你忘了当初的约定了？你要为朕，为大秦的祭天大典打造祭祀的面具，你忘了吗？”
“我没有忘，我是答应过一个叫做赵政的人，要为他做面具，祭祀的也好，戴起来吓人的闹着玩的也好，只要他喜欢。可是自从他那年离开邯郸后，他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座上的人倏地站了起来，走下去将跪着的人一把拽起来，“赵润！你看清楚！朕就在这里！看清楚！朕是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人！”他发狂似的扯着那人的头发，让他面对着自己。
赵润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痛苦，“瞻仰圣容，不胜惶恐。”
“你住口！”始皇怒极，把赵润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朕不允许你这样！他们不了解朕，难道你还不了解吗？你明明知道当年赵国人是怎么对朕的！”
赵润爬起来，抹掉嘴边流出来的血，苦笑道：“我也是赵国人。”
“你和他们不一样！”始皇近乎咆哮地道。
赵润绝望的闭了眼，“我和他们一样的，一样的恨陛下，请陛下赐我一死吧。”
“你休想！”实话指着地上的人，发狠的道：“朕告诉你，你给朕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做面具，你若是敢去死，不只是长平四十万赵卒，朕要所有的赵国人都给你陪葬！”
……
“哎……怪不得五行面具有这样大的怨气啊，原来赵润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制造了它们。”安碧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想着虚空中挥了挥手，几缕烟雾缠着他的衣袖，又荡漾开去，缠上了另一个虚幻的身影。
“让您见笑了。”那虚幻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单薄的身子着着更为单薄的单衣，长发披散，形容憔悴。
“阁下就是赵润了吧，您生前的遭遇我们现在都明了了，既然已是逝去的事，又何必耿耿于怀？”安碧城柔声道。
“逝去……你是说，所有的一切都逝去了？他也……”
“是的，他也逝去了，包括他的帝国，他的军队，他的宫殿，统统都消逝了，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还是死了。他可以任意剥夺别人的生命，却不能让人不死，即使他成为了天下第一人。”
“那……你，死之前，是否完成了五行面具的制作？”说话的是南宫说。
赵润望向他，缓缓摇头，“不，还差一个。”
“为何不做完最后一个再走？你果然恨始皇吗？”
赵润继续摇头，“我怎么敢，我是生病去了的，我没有自杀，我哪里敢，他真的会让所有赵国人陪葬，我相信他真的能做得出来。这一切都是天意，我没能完成五行面具，他没能杀掉所有赵国人，他……最后是怎么去了的？”
南宫说看着赵润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你还是关心他的嘛。据我所知，秦朝当初祭天时，只祭祀了五帝中的四帝，白帝、青帝、黄帝、赤帝，少一个，既是具水德的黑帝，也就是说，因为你没来得及造出水之面具润下，始皇改制，‘五方上帝大祭祀’只祭祀了四帝，这种事情，也只有始皇敢做得出来。其实他完全可以找另外的工匠完成最后一个面具，但是他没有，他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对祭祀改制，你应该知道祭天大典对一个君王和一个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之所以这样做，说明你在他心里很重要，任何人都无法替代，所以……”
“是我害了他吗？是因为我他改变的祭祀制度所以底下的人才反他的？”赵润着急的看着南宫说，祈求他给出答案。
“不是啦不是啦，没那么严重，你也知道，他那么暴虐，被推翻是迟早的事，跟你关系不是很大啦，你千万不要自责。”南宫说满额头冒了冷汗，真担心这充满怨念的鬼魂又想不开，一下把剩下的四个面具都毁了。
“他心里有我，我是知道的，他为何会变得如此凶残暴虐，我也是知道的，可是……”
“一切都过去了呀，”安碧城终于忍不住插嘴，“他是杀了很多人，可是他也死了呀，都死了那么久的人了，你就是再恨他，再不能原谅他，也没有意义了。”
“是啊，没有意义了……”赵润迷茫空洞的眼神望向远方，似乎看到了谁，就在那一瞬，他的身躯分崩离列，化为了乌有，最后留下的是一滴晶莹的水珠，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那个赵政为他取的名字，温润透亮，折射着星辰的光芒，最终飘散开去，化为水雾，蒸腾上天，又降落人间，沁润这世间的万物，冷看荣枯，冷对兴衰。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五行面具（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