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糖心理》十一分糖

70、第七十章 过往

　　翌日，唐家。
　　客厅里，四位长辈相对而坐，无言间氛围有些沉闷压抑。
　　打破沉默的是唐星晢的奶奶安烨，“都这么多天了，关人也该关够了吧。”
　　“妈，可是……”
　　唐安欲言又止，神色很难看。
　　安烨：“你说要唐星晢冷静几天好好反省，那你怎么不听听他想说什么呢？”
　　老太太岁数大了，满头银发，但这件事情上她很清醒，既不会因为偏袒小孙子就随意让步，也不会因为有对同性恋的偏见就一口否决。
　　“可偏偏他什么都不说啊，”唐安无奈道，“那个人是干什么的，他们之间的事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些他都不说。妈，爸，你们也知道星晢单纯，从小就没受过什么苦，我怕他不谙世事，容易被人带偏。”
　　“别说得这么绝对。”唐老爷子终于开口了，一屋子人哭的哭急的急，就数他最气定神闲，一口一口地品茶，听他们掰扯来掰扯去，“唐星晢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总觉得他什么都不懂。”
　　相比起父亲的淡定，唐安的情绪却越来越激动，“他懂，他懂就不会这么没有分寸了！”
　　看到儿子这火烧眉毛的样，老爷子十分想把手中的茶泼他脸上给他降降火，“那你就没有想过，孩子是有自己的苦衷吗？”
　　苦衷，唐安不是没有这样想过。这几天他一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一个孩子，就突然说他喜欢男人，而在此之前他和妻子也并没有发现儿子身上有任何不同寻常的端倪。唐安在脑海中试想过无数的可能性，甚至猜想过这孩子是不是天生就这样，可是唐星晢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这方面的表现。所以这不是天生的，而是因为某一个人而变成这样的。故此，唐安对那个唐星晢迟迟不愿意透露名字的人更加好奇。
　　咚咚咚。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唐婉前去开门。
　　来的周婧和陈启军，还有盛宁，手里提着一堆东西。
　　唐婉愣了一下，有点吃惊，不知道他们这时候来干嘛。
　　“周婧，陈哥，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唐婉招呼他们进了客厅，有客人来了，唐安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老陈，周婧，小宁也来了，快坐。”
　　陈启军把买来的东西放到桌上，叹了口气，“唐叔安姨，我们一家三口冒昧前来，实在打扰了。”
　　安烨从厨房端了些水果出来，闻言立马道：“这是什么话，想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太见外了。”
　　“周婧，你们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唐婉问道。看着好友红肿的眼睛，整个人的神情像是苍老了好几岁，周婧愧疚又心疼。
　　“小婉，星晢呢？他还好吧？”
　　唐婉指了指楼上，说在休息，“要我把他叫下来吗？”
　　“不用，他没事就好，我们来，是想说清楚，星晢和盛洵的事。”
　　在众人的疑惑中，周婧闭了闭眼，道出一个事实，“和星晢在一起的人，是盛洵。”
　　唐婉：“什么？”
　　唐婉一脸诧异道，唐安也同样很惊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这怎么可能，他们，他们不是……你们又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周婧深叹了口气，过了很久，才继续说：“这是小洵亲口说的。”
　　“这……”
　　突然，唐婉和丈夫脑海中都不约而同闪过一帧一帧的画面，从盛洵回来，唐星晢最开始是极力排斥的，到后面两人关系的急剧好转，甚至是如胶似漆。以及那些被他们夸耀为“兄友弟恭”的美好时刻，明明都在说明着一个事实。
　　难怪，放假了唐星晢也不愿意回来，难怪盛洵生日第二天早上他们会同时从书房出来，难怪总感觉他们之间相处的氛围有些奇怪。
　　原来是这样。
　　“叔叔，阿姨，这件事说来话长，”此刻周婧的状态也有些不稳定，盛宁担心母亲不能解释完全，于是开口道，“按理说我是晚辈，不该贸然插嘴，但这件事确实有些复杂，所以请各位长辈能听我说完。”
　　“盛洵确实和星晢在一起了，时间大概也就是两个月前，具体我不是很清楚。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是盛洵先动的心，后来两情相悦，在一起便是水到渠成。”
　　“是盛洵先喜欢的唐星晢？”
　　“是的唐姨，盛洵从六年前就喜欢他了，不过您放心，他从来没有想过诱导唐星晢。”
　　这话说出来盛宁觉得换谁都不可能相信，哪怕事实就是如此，好在，也许就算唐家的长辈不信，也并没有半分言辞上的为难。
　　但比起说盛洵没有诱导过唐星晢，唐安觉得更不可思议的，是盛宁前半句话：“六年前？”
　　盛宁点了下头，“对，这次盛洵回来，也是为了唐星晢。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唐星晢也喜欢他，只是想着这个城市有他在乎的人而已。”
　　“这，这越说越乱了。盛洵不是收到文大的offer才回来的吗？难不成不是这样？”唐婉被这一个接一个的信息砸得头昏眼花，原本单一的问题也被弄得愈发，“小宁，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啊？”
　　盛宁：“阿姨，您别急，听我慢慢说。我们也是刚接到盛洵的电话，他联系不上星晢，很担心，就想问问我妈能不能打听到一些消息。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他们前不久刚闹了点矛盾，所以盛洵很着急，才跟我妈坦白他已经和唐星晢在一起了。”
　　“闹矛盾？难怪，我们发现这件事那天，星晢像是哭过一样。”唐婉皱眉说，“那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洵带学生实习的时候，一个女生出了点事，网上都在传一些对盛洵不好的流言，刚开始只是针对这件事而言，后来直接上升到对盛洵私生活的攻击，包括他喜欢男生这件事。目前形势不好把控，所以盛洵害怕牵扯到唐星晢。”
　　“这，太荒唐了，谣言止于智者，这点道理他们都不懂吗？”唐安有些气愤道。
　　抛开和唐星晢的事情不亮，唐安夫妻两人一直很欣赏盛洵这个孩子。年少有为，又成熟稳重，待人接物更是处处有礼有节。曾几何时，唐安一直想让儿子向盛洵学习，就希望唐星晢也能变得这样优秀出众。
　　所以听到说盛洵遭遇麻烦，唐安第一反应也是愤恨不已，难以接受。
　　“老唐，你不知道，这些人就是故意的。”一直未开口的陈启军说话了。他不是盛洵的生父，一直觉得在这件事情自己没什么立场。但盛洵在网络上被人诬陷这件事，他忍不了。“盛洵在学校一直是风光无限，嫉妒他的人多得是，不只是同事之间，现在的学生也是，所以这次的事态才会越来越严重，哎，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着急。”
　　唐婉：“那，怎么不干脆报警啊？学校就任由这些学生这样闹下去吗？”
　　“哎，这件事说大不大，现在又是放假期间，他们只会说顶多就是学生们在网上乱说话而已。”
　　方才尚能抑制情绪的周婧，此刻声音也有些发抖。
　　见状，盛宁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这件事涉及到一个女孩儿的名誉，一旦盛洵公开澄清或者声明，那下一个遭罪的就是那女生了。他担心自己的学生出事，所以才一直忍让至今。”
　　“那现在呢？小洵没事吧？我听说网上专门有一群人，去查别人的身份信息地址什么的，小洵现在是不是也遇到这样的麻烦了？”唐婉问。
　　“目前没有，唐姨您别担心。等把林县那边的工作交代清楚，盛洵回来也就有时间处理这件事了。”
　　“小洵那孩子还在林县？”唐老爷子却突然问。
　　盛宁：“对，爷爷，学生实习的事要今天才完结得了，他是带队老师必须要等学生全部离开医院。”
　　“这孩子……”老爷子发出一身长叹，“昨天还在楼下守了一晚上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回去了。”
　　“什么？”
　　一屋子的人都睁大了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唐老爷子倍感压力，再三思量下，打算不再替盛洵隐瞒了。
　　“哎。昨天晚上吃了饭，我在外面的马路边消食，看到一辆车一直停着没熄火，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周婧的小儿子，我问他怎么不进来，他说他担心唐星晢，看看就行，还让我别声张。那会儿我就猜到，星晢一直不愿意告诉我们的那个人是谁了。”
　　“这，爸你怎么不早说啊？小洵在外面等一晚上我们也不知道！”
　　盛宁：“叔叔，唐姨，盛洵这是怕连累星晢，也担心，这些造谣会让你们对他造成误解从而更不愿意接受他们的事。唐星晢是他的命，他容不得半点威胁和冒险。”
　　“也许我这样说各位长辈会觉得夸张，但是，如果没有唐星晢，盛洵真的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
　　……
　　唐星晢是被胃痛弄醒的，他估计是胃炎又犯了。这几个月盛洵一直监督他每天按时吃饭，连养胃的汤都是随时备着的，这才让他安生了一段时间。
　　从他被关起来不让出家门一直到现在，几天里，因为担心盛洵，他一直没什么胃口，送来的饭也是原封不动又被端了出去。现在胃实在承受不了了，翻江倒海，他有点想吐。
　　去找点药吧，他想。
　　胃疼起来实在要命，紧要关头，唐星晢不想再在这上面遭罪。于是他翻身下了床，打算去楼下问奶奶有没有胃药。
　　楼下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唐星晢猜，无非又是在为自己的事争执。他没有多想什么，扶着墙壁一步一步下楼，还没走过拐角，却听到了盛宁的声音，他即刻在原地顿住了脚步。
　　“盛宁哥为什么在这儿？难道是为了盛洵来的吗？”唐星晢腹诽道。
　　接着，是唐婉带着哭腔开口道，“所以，盛洵离开六年不回来，是因为，抑郁症和瘫痪？”
　　瘫痪？唐星晢猛然瞪大了眼睛，他怎么都不敢相信，母亲口中瘫痪这个词，是用来形容盛洵的。
　　他甚至奢求幻想是自己离得远没听清楚，可下一秒，盛宁的回答如同一桶冰凉的水泼向了在寒冬中挣扎不堪的唐星晢。
　　盛宁说：“对，盛洵曾经因为双腿瘫痪无法直立行走。那时候他经历了多重打击，整个人十分颓废。”
　　“为什么呢？除了你父亲出事，小洵他还发生过什么意外吗？”唐婉问。
　　盛宁摇摇头，说：“没有任何意外，所有事情都是因为他心里承受的压力过大。盛洵把我们生父的残疾以及后来他以前的来访者自杀未遂导致的残疾都归结在自己身上，导致过度自责，心里的压力和负面情绪无法排解，最后就造成了这样的悲剧。在心理学上，这样的症状被称作躯体转换障碍，连教材上的案例都寥寥无几，盛洵就这么不幸地中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