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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梦回 ...

  •   火光冲天,四下一片火热,温度之高如身处沸水之中,能将人蒸熟;呼气吸气之间便是浓烟滚滚入喉来,呛得人喘不过气。

      乐苒只觉深处一片火海,火舌肆虐,无情地灼烧着她。她想寻条出路,奈何四周全是火,她根本无路可跑。

      她咳嗽不止,吸入过多浓烟让她倍感无力,她猫着腰往大门跑去,火舌一下子窜高挡她去路。熊熊烈火包围着她,欲将她吞噬。

      地面滚烫如开水。

      痛苦正一点一点吞噬她的神经,让她无端流泪。她站在寝殿中央,透过因火光灼烧而虚浮的空气,见屋外自远处跑来一个人。及至走进,仍是一张模糊的脸,火光影影绰绰间,更加不清晰。

      对方慌乱无措,甚至欲冲入火海而被拦,撕心裂肺地大吼:“放开!”

      乐苒恐慌的心情忽而平静下来。

      在熊熊烈火的噼里啪啦声中,她听见他痛苦略带祈求语气的呼唤:“长乐,出来——你出来,好不好?”

      她忽而一笑,愈加平静。

      火光肆虐间,一条横梁自上空而落,落在她眼前。星星点点迸溅的火花成了二人之间最模糊的记忆,乐苒背过身,身影渐渐没入火海中。那一袭鲜艳的红色婚服,由鲜血染就。

      乐苒忽而泪流。

      *

      “不要——”
      “不要——”

      乐苒呢喃,摇头晃脑,满脸冷汗,仿若梦魇。她双手用力揪着床褥,感觉生命正在渐渐流失,那种窒息的感觉掌控着她,每呼吸一下,喉咙就胀痛一分。

      乐苒无力挣扎着,想要清醒,却又被推回那梦境,让她沉浮,永坠阎罗。

      “不要!”

      她猛然惊醒,额际冷汗直冒,喘息剧烈,胸膛上下起伏。她恐慌地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恍惚发觉已梦醒,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噩梦。”

      她抬手捂上胸膛,触摸正剧烈跳动的心脏,陷入无端的心悸:为什么……会那么真切呢?

      仿佛葬身火海的正是她。

      是青水镇邻舍所言,她父母皆惨死的那场大火吗?

      那个男人——
      又是谁?

      “长乐——”

      她在黑暗中低声念着这两个字,又想起池珩之言。长乐长乐,究竟是谁?

      *

      一场秋雨一场寒。

      今年迟来的秋雨终于在十一月初降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芭蕉。远远望去,烟雨朦胧,雨丝斜飞,黛色青天笼着雾蒙蒙的空气,点缀了墨画。

      乐苒坐在书案前。书案一角燃着油灯,昏黄的烛光闪耀,火光晃晃悠悠,似有醉酒之意,将她的身影投射在墙上。

      未名湖庄回来后,她凭着记忆,将袭击她的女子的画像画了下来,卷好后妥善安置,以防忘记。

      乐苒执笔落墨,交代近日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情,把落水之事隐藏。写完,乐苒将信纸收入信封,打算过几日去驿站投递信件。

      入京许久,她与花向晚保持联系。

      花向晚知她为官时,她曾在信中问:苒苒,想好了吗?你是女子,以女子之身为官即代表犯了欺君之罪,若被揭露,当斩首!

      乐苒细想过:无人知她是女子。她过往来历清清白白,查不出的前半生,不怕别人查。只要她隐藏得好,总等到身退之时;或者假死脱身。

      天下之大,非风凌疆域,她总有容身之所,反正入仕于她而言,可有可无,不算重要。

      她没料到,会引出关于她身世的线索。她的身份有暴露的可能;但她又感到庆幸,兰陵之内,有人知道她是谁,尽管这个人是个不确定的危险存在。

      她不怕。

      她望着窗外黑色的天空,想起在未名湖庄的事情,思绪飞扬。

      池珩分析朝堂局势。

      “如今兰陵有三大家,池家,花家和邵家,池将军、邵将军和花丞相,三者皆是陛下重臣。”

      池珩暗道:陛下登基时,各赐免死金牌一枚,为表嘉奖,更是予以重任。

      南境黄沙遍地,当时花家女、如今的花皇后陪同陛下来此,过着上顿没下顿的生活。而花重辉官至吏部尚书,他在朝堂为陛下谋权,拉拢群臣。之后陛下出兵攻打兰陵,他能顺利入京,其中少不了花家的助力。

      尤其是花皇后,她以女子之身,不离不弃,愿从陛下迁至南境,这一份坚守难能可贵。她在南境时为陛下做了许多事,尤其是后备之事,她负责安置各位士兵的家属,号召她们支援前线。

      池珩言:“这样一个巾帼女子,我很佩服。”

      池明远和邵景瑞皆是陛下在南境时收下的得力干将。当时二者皆为无名小卒,是守边疆的两名士兵,军衔不高。陛下对南蛮用兵,两人作战勇猛,得陛下重视,于是收为己用。

      陛下识人,之后的每一次征战,二人用兵如神,尤其是与朝廷之战,更是主力战将。当时陛下为收拢邵将军,于是纳了邵家女为妾,正是如今的邵贵妃。

      淮阴侯白家,世代为武将,先帝重臣。现任淮阴侯曾随陛下远赴南境,他在军营中的威望高矣!陛下攻破兰陵,淮阴侯亦有大功。不过他生性高傲,有拥兵自重的倾向,陛下忌惮他战功之高,为压制他,封白远为淮阴侯,世承爵位,但少用他。

      陛下膝下有三子,大皇子祁言,三皇子祁曜,四皇子祁越。祁言生母邵贵妃,祁曜生母花皇后,二者母家皆为朝中重臣,他二人能力出众,亦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祁越无心争权势,一心做个闲散王爷,他母妃无权无势,是歌女出身,陛下念及旧情,近几年才升了淑妃位分。他生性愚钝,不喜读圣贤书,风流才子最有名,这种做派得不到各位大臣的支持。

      “如今朝堂之上,大皇子党与三皇子党相争,谁也不愿意退让。祁言有野心,欲夺九五至尊之位;祁曜无心争权,偏偏他是花家子,花家野心勃勃,即使祁曜无心争,也不得不争。我有疑惑之处,去年祁曜满了十八,主动向陛下请求开府,此后居住府中,鲜少入宫,更少见皇后,似是生了嫌隙,其中原由不得而知。”

      “说来令人生嘘,远在南境时,邵贵妃先生下祁言,不久皇后生下二皇子,取名为尧。可惜少时不慎落水夭折,没能救回来。花皇后伤心于此,日日以泪洗面,身子变虚。此后艰难生下三皇子,年少多病,以药吊命,愈发严重。她也因难产,落下病根,此后不育。”

      关于皇宫境况,池珩竟查得清清楚楚,看来他的确早有谋划。他的意图——乐苒问过好几次,此人打马虎眼,未曾道明。

      “陛下之事,不容置喙,若是泄露出去,这些话只怕能参你个妄议之罪。”

      池珩温柔笑笑:“那你会吗?”

      乐苒避而不谈,另问:“陆遇呢?”

      池珩稍微泄气:“陆遇年少有为,是陛下亲信的重臣。他是武将出身,二十多岁时参加武考,中了状元,得陛下青睐,于是扔他入禁军磨练。他的确是个可塑之才,禁军曾几次出兵援助边疆,或平大大小小的叛乱。他是肱骨之臣,没有建业之功,亦有守国之劳。如今三十而立,他身居要职,为禁军将军。他忠于陛下,只听令于陛下,是一把锋利的刃。陛下亲手造就他,亦是刀鞘,能束缚住利刃。”

      “他至今未成婚,未婚妻已死。陛下曾为他张罗婚事,他概不受,宁抗旨不从。至于这未婚妻……”池珩失笑,看着乐苒郑重道,“是花家人。”

      乐苒惊讶其中竟有这样的渊源。可她几次陪陆遇入宫,其中偶然碰见花皇后,陆遇规矩守礼,花皇后漠然颔首,两人分明不熟络。

      “花家有二爷,居于老家,无心仕途。花二爷膝下有女,名花素云,而陆遇家中富庶,两家是邻亲,两人常有来往,渐生心意。花二爷为人和善,见二人心意相通,便为他们定下亲事。谁知花二爷忽暴病身亡,其妻携花素云去兰陵投奔花家,二人从此分离,不复相见。”

      “而陆遇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欲参武考,于是入京。他去投奔花家,谁知花家要求解了亲事,因他们早已为花素云另谋一门亲。陆遇求见花素云,若她当真有此意,他愿放手。花素云不愿,花家强逼,单方面解了这门亲。成亲之时,花素云自杀身亡。陆遇自此与花家结怨。”

      原来陆遇还是个痴情之人。

      “此事花重辉做得不厚道。若是花素云与陆遇成亲,陆遇和花家未必是如今境况,许花家能得陆遇支持。花素云自杀,花家为百姓诟病多年无伤大雅,反倒失了陆遇这一助力。”池珩思忖,多了几分不确定,“若陆遇与花素云成亲,陛下多疑,也许会忌惮陆遇,即使此人有才,也不一定会重用,未必能有如今成就。”

      “陛下如今沉迷于炼丹,执着于长生不老药,迟迟不愿立储,不知在打什么算盘。花家与邵家明面上和气生财,实则暗里相争,互相较劲。二者相互制衡,陛下则坐山观虎斗,培养亲信,将权力牢牢握在手中。”

      谈及此,池珩嗤笑,难道他便不是陛下所用的棋子吗?

      “苒苒,朝中局势多变,你入了泥沼,又是女子之身,如今又有人暗中观测,万事诸多不便,小心为妙。此事是我思虑不周。国与国来往,常有细作埋伏,我没想到兰陵中潜伏者竟认识你,又欲杀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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