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乞巧节 ...
-
月牙湖因形状弯似月牙而得名,官府修湖心亭,观赏者可乘船去湖心亭。
池珩正拉着乐苒走在月牙河旁的石路上,岸上柳色青青,湖中荷花身形袅娜,摇曳生姿。
池珩买下一艘船,赶走老者,只打算自己带着乐苒划到湖心亭去。乐苒看着碧色的水面,波澜不惊。她抿唇,看向已经上船的池珩,迟迟不敢跨出那一步。
她始终没有上船,眼前飘忽,脑海里模糊的画面拉扯着清醒的她,想要将她撕裂成两半。她深吸一口气,面上仍然平静。
池珩见她迟迟不动,以为乐苒害怕。他伸出修长的手,礼貌鞠了一躬,笑着保证:“不用担心,船不会翻的。再者我会水,你若不会,我带着你。”
乐苒悄悄握紧垂落在身侧的双拳,死命揪着衣袖,指甲泛白。她声音微微颤抖,支支吾吾不成声:“我……”
池珩终于发觉到不妙。他看着乐苒泛白的双唇,他跳下船,来到乐苒身边,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双肩,像是在百般确认:“你怕水?”
“我……”乐苒也不是很清楚,她双手抱着脑袋,虚弱地摇了摇头,像挣扎在深沉的痛苦中,“我也不知道。我明明在青水镇便见过青水河,我……我当时都不觉得害怕。可我看着湖水,我会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池珩将乐苒抱在怀中,他微抬下巴抵着乐苒的头顶,轻轻拍打着乐苒的脊背,柔声道,夹杂着无尽的心疼:“我们不划船了,我们不去湖心亭,我们不去了。”
苒苒,我该拿你怎么办?
老者见两人离开,急得连草帽都没戴好,他方才摘下来在路边乘凉扇风,没想到两人会忽然反悔。
“客观,你们不坐船了?”
池珩沉溺在自己的情绪中,他没理会老者的话,拉着乐苒直直往远离月牙湖的方向走去。
老者嘀咕:“真真是怪事!”
直走到柳树下,乐苒停下闭眼深呼吸做调整,觉得有所缓和之后方睁眼,忽对上池珩深沉而担忧的神色,她有些微愣。
池珩问:“怎么样?”
乐苒摇摇头:“尚可。”
乐苒道:“抱歉,打扰你的雅兴了。”
虽然每次都很愤恨池珩总是拿书童的身份压她,让她陪着玩乐,但她其实也不能算是完全不喜欢。青水镇的生活略显枯燥无味,可她也只是个小姑娘,尽管已经二十二了,但那不是她玩心泯灭的理由。
“……”
池珩有些不悦,为乐苒的言辞不悦。
不能游湖,即不能去湖心亭,池珩有些叹息他准备的惊喜用不上了。乐苒赔了兴致,由池珩决定去向,于是池珩选择去月牙湖外向湖心延申的长廊上看荷花。
碧色接天,点点粉色坠落其中,映着蓝天如墨画。
乐苒无声,柔柔地笑。
池珩倚着木柱,失神地盯着乐苒,温柔而满足。
当夜幕降临时,元州城的大街小巷处处挂满花灯,奇形怪状,照得元州城亮如白昼。
他们去买花灯,穿梭于阡陌中。乐苒既是陪玩者也是跟班,因为池珩买了好多的花灯,全部丢给乐苒拿着。乐苒愤愤不平,暗中朝池珩扮鬼脸,在池珩转头之前又恢复如常,嘻嘻笑着。
漆黑的夜色下,于乐苒眼中,月牙湖更像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激起她浑身的鸡皮疙瘩,一点都不自在。
池珩无奈,只得自己去放花灯,承载着乐苒的美好祝愿,以及他自己的美好愿景。
湖中飘荡着许多花灯,星星烛火摇曳,荡漾的湖面蔓延,金光倒影,沉醉在无尽的黑暗中。
他们站在杨柳树下,池珩拿出方才在集市上买来的萧,忽然吹了起来。箫声悠远,浑厚沉重,像远古吹来的浑浊的风,像老者悠悠的叹息。
池珩立于树下,英俊的面容一半隐于朦胧夜色中,有飘渺的谪仙之感。他墨眸深邃,亮如星辰,熠熠生辉。
乐苒心跳微微加速。等池珩吹完一首,乐苒才轻轻问:“你会吹箫?”
“嗯。”池珩笑了笑,眼里藏着无限情深,悠远的目光瞥向天际流动的深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①。年少时有心悦之人,奈何我与她身份为天壤之别,不敢向她表明,只默默藏在心中。她爱听萧,我便学萧,不求她能注意到我,只盼能解她愁绪,逗她欢乐,便足矣。”
乐苒微不解:池珩身为世子,生为贵胄,怎会有云泥之别的阶级差别?
乐苒疑惑而藏心间,她轻轻问:“她一定很好吧?”
能得池珩的青睐与念念不忘,她一定是很优秀的佳人。否则像池珩这般聪慧的人,怎也会自惭形愧呢?
“她很好,强大又孤独,善良而故作冷漠,是天下最好之人。她承载我年少所有的欢喜,是我年少时唯一的惊心动魄与向往。”
“那你如今已为贵胄,为何不去找她?你们曾经是云泥之别的身份,可如今你也已是人上人,又有何惧?”
池珩低头看乐苒,忘我陈述,表露出难见的脆弱与哀伤:“我去找她了。我一直在找她,只是我也害怕……如果有一天,她忘记我怎么办?她不知道我是谁,忘记所有关于我们的往事,忘记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乐苒不甚在意:“那便重新再来好了。忘记过去不一定是坏事,也许是老天爷在给你们创造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
在乐苒看来,感情的事没有那么多的勉强。若当真喜欢,为何不去试一试而要有那么多的顾虑?人生短短几十载,能遇见喜欢的人,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池珩倏然失笑:“你说得对。我的确觉得很庆幸,她本有心上人,若真的忘记了一切,那也包括她的心上人。所有人之于她而言,皆是陌生人,那样我成功的几率会更大。”
乐苒忽然闭嘴,她很想撤回方才那句话,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的话。
她怎么知道,原来池珩喜欢的人居然有心上人,那她方才不是在教唆人家去破坏别人的感情吗?即使当真是那人失忆忘记所有事情,可……可趁此机会追求,那和趁虚而入有何区别?
乐苒小声道:“你这样是不行的,你怎么可以破坏别人的感情呢?”
“苒苒,我是不是同你讲过,我最不喜欢看别人成双成对了,嗯?”
他挑眉一笑,又恢复了无赖状。
“……”
乐苒:当她没说,当她没说。
枉费她一番通情达理的话,原来不过都是耳旁风。
——没想到池珩还是一个痴情种。
思及此,乐苒心中默默哀叹:池珩居然有心上人,还爱得那么深刻。那若他知道自己是女子,借着男子的身份与他同床共枕过,他岂不是无意间犯了对感情的不贞之罪?
他应该不会杀自己吧?
乐苒心中惶恐,像做了亏心事,此刻的她很有逃窜之心。
谁知池珩忽然笑道:“不算不算,我已经变心了。我现在特别喜欢苒苒,玉树临风又心地善良,文武双全还医术精湛,几番救我于生死危难之间。这样好的苒苒,我怎么会不喜欢呢?若是苒苒是断袖便好了,本公子一腔深情无人诉,也甚是可怜呢。”
他悠悠长叹,惘然如失去珍惜之物。
“……”
放完花灯,乐苒提议要回去,谁知池珩拉住她的手。乐苒侧身,池珩致以抱歉一笑,松手,定定看着她:“再等等。”
乐苒不明所以。
须臾,只见遥远而空洞的天际,火树银花,怦然炸开,向四周扩散,浮在周围的空气中,星星点点的火光明亮,又渐渐暗淡下来,彻底寂冷。
乐苒失神看着,殊不知烟花是她眼中的画卷,而她亦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离开前,池珩将萧挂在柳树上;乐苒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池珩笑,故作神秘:“我的心愿已经达成,这支萧便留此做个纪念。柳树之下,权当作是留下之意。”
乐苒望着池珩的背影:池珩达成了什么心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