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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权臣 ...

  •   池珩飞鸽传书至兰陵,让祁天佑判处两人之责。因戴仁发入狱,朝廷调任的新知府还未赴任,元州的政务暂时交由池珩处理。

      书房内,池珩坐在书桌前看卷宗,这是元州及其治下县城递交上来的一些案件纠纷。

      乐苒伺候笔墨,归澈端药进来,嘱咐池珩饮药。他目前伤未好全,药不能断。

      池珩让归澈放下,等药稍微凉些才端起来,打算一口闷。

      乐苒见他全心思皆在书上,未注意到药的异样。她默着不讲话,直到池珩将药放到唇边,微仰头时,乐苒忽然伸手将药夺过去。

      浓黑的药水溅了几滴出来。

      池珩微愣:“怎么?”

      乐苒抿唇,她看着黑乎乎的药水:“它有异味。”和之前喝的药味道稍有不同。

      池珩挑眉,笑出声来:“放心,无毒。昨日大夫过来复诊,换了药方中的几位药。”

      “……”

      昨日她在府内,但大夫复诊此事她不知道,因为池珩打发她去整理知府的旧账去了。

      池珩将药一饮而尽,很是嫌弃地捂嘴,忙将药碗推得远远的,一点都不想看见它:“真是难喝死了。”

      见乐苒面色严肃,池珩仿佛不知其所以然,笑意盈盈问:“怎么?”

      乐苒蹙眉:“你在试探我?”

      他好像胜券在握,早已意料到这一切,正等着她这么做,不急不躁。

      “什么叫试探?”池珩反问,身子往后一靠,闲适地伸着懒腰。坐这么久,他也有些许乏了。

      “苒苒,我不过只是喝药,哪里来的试探?还是你认为我在怀疑你会医术?你这么问,我倒是想起山洞那一晚,你娴熟的包扎技术和处理方式,连大夫都夸处理得不错。你那两年皆呆在清风寨,常去医馆忙碌,做些杂活,你的医术又是哪儿学的?未知的前半生,这段空白又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或者你是真的会吗?能闻出药中细微的味道差别,怎么说也算精通门道吧?”

      池珩一副被她勾起兴趣的模样,乐苒不语。她像是自曝一样,明明池珩什么都没说,自个儿非要凑上去,故意引得别人猜测,然后揪出所有老底。

      但是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会的,所学所知她都有印象,唯独不记得她究竟是谁。别人都说她是乐苒,她——当真是吗?

      乐苒怀疑过,但没人会给她答案。

      她正气闷,归澈忽然急报:“主子,戴仁发死了!”

      池珩微讶,显然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问原因,归澈解释道:“大夫诊脉,言是思虑过重,心中郁结,每日胆战心惊,因过度害怕而吓死了!”

      行吧。

      池珩勉强接受这个结果,他让归澈按照斩首者要求去处理戴仁发的尸首,他需要再写一封奏折,上报朝廷。

      由此,乐苒忽想起尚在狱中的盐商和谭家父子。

      “你打算怎么处理盐商?”

      池珩说过,认罪态度良好者,可从轻发落。其中几个盐商认罪态度的确良好,尤其是那个领着他们找到盐湖的盐商。而贩卖私盐,罪至死刑。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按照律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岂是我一个小小的官员能决定的。至于那些认罪态度良好者,抄家产充公,流放至边远地区,永不能回元州。触犯法律总该要付出代价,不然怎能让民众信服,怎能保社稷安定?”

      “谭家父子呢?”

      池珩笑,没答。但三天过后,她知道了结果:谭家贩卖私盐一事,因罪证不足而释放,其名下商铺流通私盐,为示警戒,没收其下一半家产充公;其子谭昊强抢民女,为非作歹多年,判死刑,斩首示众。

      罪证不足?

      可乐苒清楚记得,她去谭府,亲身找到那份谭军与戴仁发合作的契约,怎会罪证不足?

      所以——

      乐苒声音微微颤抖:“你根本就没打算处死谭军?”

      亏她还从池珩那一番豪言壮志中听出要对犯法者严惩不贷之意,却原来,池珩所作作为也是看人下饭的行径。

      “苒苒,我没有权力这么做。谭军的命不在我手上,在陛下心间。陛下要他死,他不得不死;陛下若有心放他一马,我为何要死谏此事?何必要去讨陛下的嫌?”

      池珩阴狠地笑,悠闲的话语间是满心的算计:“我找到盐湖,揪出贩卖私盐的这一批团伙便已是功。谭家背后有花重辉,当今权势滔天的花丞相,谁人会去招惹他?陛下纵使知道,看在花家的份上,谁知道他会怎么想。那份契约写得不清不楚,况谭氏商行是全国出名的盐商,谭家为国库捐了多少钱,你可知道?各种税务夹杂在一起,陛下纵使知晓也只会视若无睹,谁会去砍掉摇钱树?”

      他坐起身,温和地笑:“或者说,即使谭氏商行倒了,便不会再有其他商行吗?盐业发展至今,官商一体化,总会有人做独占鳌头者,无法避免。既然如此,若不能完全控制下一个,眼前者又有把柄在手,何必去赌那不确定的未来?抓不住的东西和已有之物,前者虚幻,后者真实,怎么选?你会如何选?”

      池珩发自灵魂的逼问,冲击着乐苒那颗非黑即白的心。位于底层的她,即使知道官官相护的黑暗,也未曾有人真正向她袒露过其中的谋私之理。

      池珩盖棺定论:“既然陛下没有这个打算,那我何必去得罪他?我能讨得什么好?”

      乐苒不言,天翻地覆的变化席卷心间。所以她之前的猜测是错的;池珩并不是有把握才接这个担子,只是因为其中有利可图。既讨了陛下的好,也不至于得罪谭家背后的花家。

      “苒苒,不要觉得我阴险狡猾,我会很伤心的。陛下既没有给我十足的把握会彻查这件事,我又何必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拿着这么点权力,我怎么敢夺权?我是要功,但我也想摘得干净些,至少不要染了一身泥垢,这样子很是难办呢。”

      乐苒轻声问:“万一……你猜错了陛下的心思呢?”

      “猜错又能如何?只要有功,只要无过,便是奖赏。我有世子之位,本已是人上人,有功只会锦上添花。即使当真是我刚愎自用,陛下对我产生不满,我也毫不在乎。”

      “如今朝堂之上,花家独大,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皇后膝下育有三皇子,储君又迟迟未立,他身体有恙,又一心追求长生不老,整日沉迷于求仙问药,那仙药只怕早已耗空他的身体。他害怕这皇位坐得不稳。他需要势力来与花家抗衡,满朝文武,除了我池家之外,还能有谁?”

      “所以你认为陛下为何会让我来元州处理私盐一事?即使陛下要匡扶我,也不会打压花家。谭家是花家的势力之一,陛下没收谭家一半家产充盈国库,既是给花家警告,削减势力,却也不想做得太绝。他想坐山观虎斗,看我池家与花家两败俱伤,他好坐享其成。陛下才是是其中得利者啊——”

      “陛下老了,愈发爱猜忌,大魏王朝灭亡的警告历历在目,不然他何以改革盐政?元州是全国最大的制盐之地,偏偏元州与兰陵相距甚远,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的道理还是很正确的。他对我又哪有百分百的信任呢?我池家早已成了他的眼中钉,若非权衡局势,陛下未必会善待池家。”

      池珩悲叹:“一个人站在高位上愈久,只会活在蒙蔽之中,眼前是一片阴霾,见不到澄澈的天空了。权势向来迷人心智,更加会蛊惑人心,忠不忠,不在你我之言行,陛下心中早已有一把测量的尺度,无人能左右。”

      乐苒嘲讽一笑:“你说陛下是其中得利者,你不也是吗?陛下得了好处,你借圣恩壮大自己,目的达成,其余无足轻重的决策则可无视。”

      乐苒直直盯着池珩的墨眸,他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闪躲。

      “你便不怕我告发你吗?”

      “你会吗?”池珩笑着反问,声音带着无尽的诱惑,散发着某种不可说的欲望,“你不想留在我身边,又怎会惹一身麻烦?”

      乐苒深吸一口气,头一次觉得没有看清这个人。池珩当真是把别人的心理都琢磨透了。利用别人的行为或猜忌,来达成自己最大的目的。他往日的轻佻,纨绔,全都是用来迷惑别人的工具,连自己也在内。

      池珩是什么样也许与她无关,可池珩的接近毫无缘由。她害怕,即使目前两人是和平关系,但当她触及到池珩的利益时,下一“秒被放弃的人,便是她。这样的人,趋利避害,利益至上,有什么信任可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权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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