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氏》羊杨阳

7、完结

　　又是三年，今年添了不少新面孔，都是新来的秀女，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形容也不为过。看着这一个个活泼性子，心情倒也好了许多。这日，我走累了，正坐在亭子里休息，就听见不远处的假山里传来阵阵谈话声，本来确实是没打算听的，可我刚准备抬脚走，就听见不只哪个宫的女子说想偷偷溜出去之类的话，若是寻常家事，我自然不会插手，可这事，罢了，还是管一管吧，不管可就乱套了。我朝阿梨使了个眼色，自己走进假山里，咳嗽了两声想提醒一下，没成想，那女子一看见我就噌的跪了下来，这倒是把我也吓了一跳。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些
　　“莫怕，可是我吓着你了。”
　　那女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先跟我出来吧。”我上前扶她那早已哆嗦的不成样子的手，回到了刚才的亭子。
　　我本想让她也坐下，可她倒是倔的很，坚持说自己不能和皇后同坐，算了，那便这样吧。
　　“抬起头给我瞧瞧。嗯，模样倒是不错，就是有些眼生，你是哪个宫的”
　　“回娘娘，奴是新进宫的秀女。”
　　我喝了口茶，缓缓道“哦，这样阿。我刚刚不小心听到你与婢女的谈话，你想出宫？”
　　这秀女更紧张了，哆嗦的比刚刚还厉害“回…回娘娘，奴…奴确实想出宫，请娘娘恕罪。”倒是不胡搅蛮缠也不否认，看来人品还行。我更好奇原因了。
　　“平常人家的女子都恨不得入宫，好一步登天，怎么到你这反而不同了？”
　　“回娘娘，奴还未入宫前已有个心怡之人，是奴的青梅竹马，自小便一起长大，双方长辈也熟络，本来想着随意应付选秀，落选了刚好回家议亲，却没成想竟被选中了，这才无奈进宫。刚刚那婢女是奴家里派过来传信的，说…说奴的青梅竹马不忍接受奴已入宫的事实，病倒了。想着看能不能逃出去，见上一眼。”
　　我听得有些呆愣，连她说完了都没反应，还是阿梨在背后悄悄推了推我。
　　“倒是不离不弃，这忙我帮你了，明日我宫里正好要出宫采买，你跟着偷偷出去吧。之后也不必再回来了，宫里的事我替你了断，你回去安心议亲吧。”
　　“谢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您果然和外面传的一样温和宽厚。”
　　“不用谢我，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位故人，与你相似，才施舍援助。”
　　那秀女被喜悦冲昏了，直到离开的时候还一副飘飘然的样子。
　　阿梨在一旁偷偷望我，我回看了她一眼
　　“娘娘，这故人可是娘娘自己？”
　　“多嘴”
　　“阿梨知错。”
　　“对了，明日往敬事房知会一声，就说新来的秀女有一人我看不顺眼，逐出了宫。”
　　“是。”
　　片刻的喧嚣，又回归安宁。这诺大的宫中，又只剩我一人。若是那位故人也能碰到一位温和宽厚的人该有多好，那她现在一定很很幸福吧。

　　初元十二年伍月二十日，是苏云舟的生辰，若他还活着，应该二十又九了，是功成名就，娶妻生子的年纪。如今的上官家，在阿耶和阿娘的管理下，变得越发好，再也不会被轻易拿捏。
　　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这天下午，我让阿梨去乾清宫告知一声，请陛下来坤宁宫用晚膳。阿梨十分诧异
　　“娘娘，您不是一向不愿与陛下一起用膳的吗？”
　　我看着远处的景致，淡然一笑“去吧，今日有些重要的事要做个了结。”
　　看着阿梨越走越远的背影，我还是没忍住，叫住了她“阿梨，若是有下辈子，做我亲妹妹吧，你可愿意？”
　　“娘娘，不仅是下辈子，就连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阿梨可都赖上您了。”
　　“好，我求之不得。”
　　晚上，李贤应邀前来。
　　“哈哈哈，婉儿，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邀朕共用晚膳，你都不知道朕有多高兴。”
　　我站起来为他倒酒，微微含笑“不知陛下可否愿意同婉儿共饮一杯。”
　　“自然，来。”他仰头一口喝尽，毫不吝啬夸赞道“好酒，好酒阿。”我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笑笑“陛下喜欢就好。”
　　“今日是云舟的生辰”我说的毫不委婉，李贤夹菜的手顿了顿，脸色大变，把筷子甩在地上“朕以为你已经放下了。”我深吸一口气“陛下说笑了。若是都那么容易忘，这世上怕也就没有烦扰了。”
　　“罢了，看来今日皇后没有想与我共用晚膳的心思，朕先走了。”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最后跌坐在地上，声音嘶哑“你给朕吃了什么。”我神色如常，笑道“别害怕，这可是婉儿花重金购的奇毒，无色无味，噢，对了，就是有些痛苦，陛下您忍一忍，很快就好。”几乎是话音刚落，李贤喷出一口鲜血，他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骄傲，缓缓爬到我的脚边，拉住我的衣角，求着我救他，模样狼狈极了。“陛下，那日的我也是如此苦苦哀求，可你们看我一眼了吗！您知道他在我的怀里一点一点变得毫无气息的时候，我有多痛苦吗？”
　　他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我缓缓蹲下，他看着我的眼睛，用近乎哀求的声音问“婉儿…要是当年朕……朕没有杀他…你会不会尝试爱上朕…会不会…”我凑到他的耳边，字字坚定“不会。您永远，也代替不了他。”他笑了，笑得很苦。
　　一切都归于了平静，我拿起烛台上的蜡烛，点燃了坤宁宫，趁着灭火时的混乱，出了宫门，逃到护城河边，纵身一跃。寒冷刺骨的河水包裹着我，可我没有觉得一丝冷，反而，一直以来满是伤痕的心，好像终于被抚平了。
　　苏云舟，我终于能来寻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