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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传·祭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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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吧,剩下交给我就好。"郁殊淡淡道,嘴角边的一抹血色森然,脸上分明挂着笑,浅褐色的瞳仁里却不达一丝笑意。
"是。"黑衣枭卫收剑回鞘,取下腰间陶埙发出两声呜鸣,祭场上的百十号枭卫立刻如潮水般无声退去。
郁殊踩着满地尸骸,独自一人优哉游哉地向着祭场中心的一个人影走去,一脚踩着不知哪个倒霉蛋的脸,一脚踏着断成两截的胳膊,任由模糊的血肉在鞋底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脚下死透的修士们皆挂着狰狞扭曲的表情,身上遍布一个个黑糊糊的血窟窿,死相不可谓不惨烈。
终于,郁殊停在一个趴在地上艰难蠕动的中年男子面前。少年修长的阴影笼罩下来,中年男子浑身一哆嗦,指甲恐惧地抠进碎石里,半截残废身躯顿时抖作一团。
"别杀我……别杀我……"
郁殊冷冷地看着他绝望挣扎,仿佛在看一条狼狈濒死的狗,良久,缓缓抽出佩剑缄妄,用剑尖抵住他的脑门。
“陆泽时,该轮到你上路了。”郁殊眉眼弯弯一笑,随手毫不犹豫地将剑身送进陆泽时的头颅。
红色的鲜血混合着脑浆流下来,陆泽时抽搐着张了张嘴,眼眶涌出一串血泪,喉头翻起的血沫咯咯作响。被郁殊踹倒在地时,他暴起的眼球都还定格着惊恐的目光。
呜咽的风呼啸穿过山谷,郁殊缓缓收剑回鞘。他转过身,鸦翅般的睫羽轻轻颤了颤,再睁开时,额间已然出现了一枚小小的山鬼纹印。
像一颗鲜红的朱砂痣般,点在他白玉似的脸庞上。
“阿殊!”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郁殊顿时身形一滞,脚下步伐踌躇良久,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转过身。
来人正是任惜辰,他在芥舟堂朝夕相处了五年的师尊。
任惜辰身着一件天青色的蒲纹云绫氅,不顾满地的血污脏湿了衣角,追上郁殊,在离他两丈远处驻了足。
任惜辰生相俊秀清隽,轻眉雀眼,虽然紧蹙着眉梢,却依旧好看得像一幅清淡的墨画。
他抬眼望去,目光掠过满地触目惊心的尸首,最后落到陆泽时死不瞑目的脸上。
陆泽时被折磨得全身没有一处好肉,整个人都血肉模糊,脑浆肚肠红红黄黄淌了一地,让向来见惯生死的任惜辰也不由一阵恶寒。
很难想象,这是郁殊这个他眼中乖顺内敛的好徒儿的杰作。
他看向郁殊,颤声问道:“你就非得如此?”
“血债血偿,”郁殊的声音仿佛结了一层霜,轻笑道,“这都是他们的报应。”
任惜辰嘴唇翕动了动:“你有没有想过,杀了崇明岛的人,就是在与整个仙门为敌。”
“山鬼族愿意一赌,如果天君阁不肯姑息,那么同归于尽也是无妨。"
郁殊的眼神已经彻底褪去少年的生涩稚气,像一匹因为嗅着血腥气而格外兴奋的孤狼,闪动着陌生妖异的光,几乎刺得任惜辰脊背一寒:“况且,师尊觉得,天君阁真的敢为了一个崇真岛和山鬼族翻脸吗?”
任惜辰的心往下一坠:“阿殊……”
“够了师尊,我可以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对芥舟堂动手。”
“这一天,山鬼族已经等了太久了,我,我的族人,都不可能回头。”郁殊抬起头,望向天边那轮残阳,浅棕色的眸子在霞光下,仿佛一块剔透的琥珀般流光溢彩。
夕阳渐渐沉入远处的山峦,血红色的霞云给地面染上一层古铜色,浅色罗衣被映成了橘黄,衣袖翻飞,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任惜辰看着郁殊,童年初见时咿呀学语的小娃娃,如今眉眼间已经能看出几分养母姬枫当年的模样。
他的阿殊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陌原山那个连哥哥都喊不清楚的小弟弟,也不再是芥舟堂那个听话省心的乖徒儿。
之后的路,郁殊想怎么走,他没有资格替郁殊,乃至山鬼族做出抉择。
任惜辰的眼神黯淡了下去,眼眶不觉泛上微红,他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道: “好。”
“我自会尽我所能,替山鬼族向天君阁陈情。只求你一点,无论如何,不要主动伤及无辜。”
郁殊有些讶异地看向任惜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沉默片刻,垂眸道: “谢过师尊,我自有分寸。”
他从腰间掏出一枚虎符:“崇真岛的家眷都扣押在兰若寺,还烦请师尊持此符,代郁殊将他们送回仙门。”
任惜辰知道郁殊此举意在给仙门一个让步的台阶,也表明山鬼族此事到此为止的态度,于是接过虎符点头道:"好。"
两人相顾无言,良久,郁殊拂衣跪地,向着任惜辰郑重地叩了三次首:“师尊,珍重。”
随即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