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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篇:别将离 ...


  •   十四年前,夏天。
      梁州城的郊外。夜晚,惊雷滚滚。
      空旷的郊外只零星分布着几户人家,户户之间相隔一定距离,远远瞅去,夜幕下的房子轮廓疏散,辨不清真切。若此时你从一户茅草门前走过,你会听见,那若有似无的哭喊,声嘶力竭,为这雷鸣电闪的风雨夜添加着不寻常的的气息。若你再仔细辨听,会有一个低沉无奈的声音,仿佛在说着什么。
      莫名的,有一种神秘的欲望,牵扯着你的衣摆,推门进去,拉伸着你的眼线,从半掩的门缝中张望。屋内,一股情欲的味道,精瘦的少年身下,是一张略带眼纹的脸,赤条条交叠在床上,合着一地散落的衣裳。
      旁边木桌上,烛台内微弱的烛火摇灭不定,像是一双无情的眼,密密注视着一切,冷冷的嘲笑声无形铺散开来,在这喧闹的夜里,肆意游走。

      三月的天,是少女的脸,晴雨不定。刚才还是暖阳高照,顷刻间,倾盆大雨扑面而来,打乱了一地的嬉笑骂语。

      摆摊的小贩手忙脚乱的收着货摊,心忧被雨淋坏蚀了本,带孩子的妇人用手遮挡着孩子的脸,急匆匆的往家回赶,驾车的马夫扬声鞭挥着马儿,在泥泞的路口挣扎。

      街口处,走来一个红色身影,撑着一把油纸伞,绣花鞋走在雨水欢快的路面上,不溅一滴水渍,行人慌乱间,没人注意到,那油伞撑开的一个圆圈内,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气阻隔着,雨水滴落弹射,流泻一地,不进分毫。

      清晨,远山的薄雾还未散去,巷内人烟稀少,只闻鸡鸣狗吠,各家炊烟袅袅。
      半个时辰后,“吱嘎”一声,坐落在巷子最深处的一道院门打开,踏出一个身影。一双
      清冷的眼,一袭殷红如血的衣裳,红的妖艳,红的夺人心魄。余身无其他女儿家的首饰,只乌黑柔亮的发髻上,斜插着一直黑亮的玉簪,簪子的顶端是一朵花,看那花型,花瓣反卷如龙爪,甚是奇特,再定睛细看,直觉花朵好似真花,在风中摇曳,轻身漫语,鼻尖也仿佛能闻到幽冷的清香,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恍惚不可自拔。

      “呦,曼姑娘啊,这一大早的,您是要赶去哪啊?”对面的空气传来干燥的声音,夹杂着意欲遮掩的打探。
      “王婶,早,我去趟寺里,烧柱香。”淡淡的声音铺开来,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气。
      “去寺里好啊,拜拜菩萨,保佑姑娘啊,觅个如意郎君,呵呵……”脚步声渐渐听不见了,粗布圆胖的身子转过头来,猛然朝地上啐了一口,“整天揣着一张死了爹娘的倒霉脸,我看拜多少菩萨,烧多少柱香都没用,生生晦气,呸。”
      转身继续向前走,和来人一一打招呼:
      “呦,老二啊,这么早就去赶工啊。”
      “琼丫头她娘啊,你家丫头这几天得空不,我想让她那巧手啊给我画个鞋样。”
      ......

      早上的缘故,寺庙人烟稀少,只三两沙弥打扫卫生,诵读早课,处处散发着清净气息。
      跨过门槛,前头明黄的跪垫端正摆着,殿内地藏菩萨庄严肃穆,神情慈悲,一如往昔。
      再走近几步,却不跪拜,直视菩萨佛面,静心虔诵:“若遇杀生者,说宿殃短命报。若遇窃盗者,说贫穷苦楚报。若遇邪淫者,说雀鸽鸳鸯报。若遇恶口者,说眷属斗诤报……是诸众生,先受如是等报,后堕地狱,动经劫数,无有出期。”

      天光亮散开来,曼珠走在下山的小道上,清风拂面,衣袂飘飘,心中少了些戾气。
      行至半山转角处,忽闻一阵若有似无的花香,曼珠心头诧异,加快了步脚。绕过树丛,得见半山凉亭内那如花的女子。一紫一粉坐在石凳上,花容月貌,淡雅素装,透着一丝矜贵,旁的还立着三两丫鬟。
      欲走近,花香欲浓。忽的,那粉衣女子离座而起,欲朝亭外走来,旁紫衣却迅速拉住,不让她走。曼珠听得那粉衣口中不断嘟囔 :“花花好香,呵呵,花花,我要花花。”陡的话锋又一转。脸上一片惊惧之色,身子不断扭动,意欲挣开钳制,:“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不要过来,不要,啊,啊……。”
      曼珠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复又回复清明。
      花香啊......

      日头已偏近晌午,太阳明晃晃的当空挂着,曼珠望着前方的宅院,微眯了眼。
      熟悉的花香阵阵传来,别人或许看不见,但曼珠双目所及,那宅院屋顶上空盘踞着的黑气,里外层叠如花苞,隐隐还透着一丝红。
      “姑娘,外头日头毒晒,快来我老婆子这喝杯茶,歇歇脚吧。”旁边茶寮的农妇热情招呼着。曼珠移身,欲拿随带的绢帕擦拭桌凳。旁的农妇见状麻利的甩出抹布,使劲擦拭:“姑娘,您就放心坐下吧,老婆子我这里的桌椅板凳啊,都是干净的,绝不会脏了您的好衣裳。”
      “呵呵,来,姑娘,您的茶。”粗制的瓷碗内,一片绿叶,漂浮水中央。
      曼珠轻缀一口,收回打量的眼:“大婶,您的生意看来好啊。”
      “姑娘说笑了,老婆子这啊仅仅是糊口饭吃,就不错了,哪来的好啊。”
      “您看,这条街繁华热闹,前头又坐落着一个这么大的府第,来往人多,怎的不好呢?”淡淡的口吻,吐出茶香。
      “呦,姑娘,您是打外地来的吧,不晓得那里头住着的金贵人儿可是咱扬州的首富夏家啊,不大还不行呢。不过,您眼尖儿。”顺着桌沿坐下来,叹口气,满眼的羡慕,“那出入的个个都是达官贵人,能来咱这破老婆子的茶棚吗?还怕脏了他们的鞋呢!”
      忽地感觉话不对,老婆子急忙拿手掌着自己的嘴巴子,“姑娘,你可别误会,我不是说您不金贵,您看,我这乡下没见识的,也不会说话,可别污了您的耳朵。”
      眼光转处看到抬来的一行轿子,忙转移话题:“说着人就来了,姑娘,您看,那轿里的人儿,就是府里的两位夫人,可惜,大的这个,哎,这银子多也不见得就是好啊 ,什么人享多少福,都是命里注定的事啊。”
      “听大婶的语气,这大夫人是……”。
      “疯了,好几年前的事了,说是一天夜里,府里遭了强盗,惊吓过度,疯了。那也是个标志的可人儿啊,脾气也温顺,哎,可惜了。”
      拾眼望去,下轿的女子,恰是山上碰到的粉衣紫衫。紫衫莲步轻挪,行走时如弱柳扶风,煞是好看,再反观那粉衣女子,虽满头珠翠,通身华服,却掩不住那刘海下那涣散的双眼,无神的焦距。
      曼珠转回头,再吸一口茶:疯了啊 ,也是,是该疯了……

      当晚,夏宅内,东厢。
      一个玉面俊颜的男子,正平举着双手,身后,一名女子为他宽衣解带。
      “今日去寺里,没出什么事吧?”男子开口,声音清朗浑厚。
      “没有,姐姐好着呢,主持给姐姐诵完经,我们就回来了,没出乱子。”女子平柔柔的回答。
      “那就好,记着,继续给她吃药,病才能好。”“知道了,老爷,我会记着的。”
      男子闭目躺下床,准备歇息,女子背身将衣服挂于架上,低首温婉的脸庞,男子没看见,眉目下隐藏的波涛汹涌。

      轻轻推开紧闭的大门,一股气息扑面而来。透过薄薄的纸窗,月光从缝隙中悄然钻入。红木雕床上,沉睡的女子鼻息平稳,呼吸均匀。满头青丝枕于脑下,柔顺乖巧。镶金的檀花木桌上,八孔香炉雾气缭绕,熏得满室异香,甜丝丝,暖融融。
      我伸出手,置于炉孔上,任烟气在指缝中舞蹈。忽然,那香烟像是有了生命般,袅袅盘旋于手掌之上,久消不散。
      果然如此。
      我放下手,甩甩衣袖,照来时无声离去。身后大门自动合闭,室内炉烟香消殆尽,满室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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