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茶味的她》达闻西

62、燃情

　　杀好的鸡煮进锅里，不用放什么调味料，只是干脆的鸡肉，也能煮出一道佳肴来。
　　油烟机嗡嗡地响着，妈妈在灶台炒着新鲜蔬菜。
　　爸爸在外头杀另一只鸡，把内脏都清理干净装进塑料袋里，准备让吴月下午带回城里去。
　　陈阿姨家的土狗偷偷溜到了杀鸡的大脚盆边上，呲牙咧嘴地想讨点东西吃。爸爸便把鸡头扔给了它，它一口叼住，跑回自己的窝里吃独食。
　　阿三开着拖拉机从镇上回家吃中饭，拖拉机的声音笃笃笃，响彻云霄。见到了爸爸，抬手招呼一句：“哥！”
　　爸爸也招呼道：“阿三啊，吃中饭了咯？”
　　阿三嘿嘿笑：“要去吃了。啊呀，月囡回来啊？”
　　吴月致意：“阿三叔好。”
　　“月囡变成大姑娘啦，”阿三点点头，目光扫向了吴月身边的徐来，又问爸爸，“这个是女婿啊？”
　　爸爸笑道：“对个。”
　　吴月红了脸，往徐来身后站了站，有点不好意思听别人这样称呼徐来。
　　阿三乐呵呵：“好个好个！女婿大爷，生得人高马大，顶好顶好了！”
　　妈妈突然出现在了堂屋口，笑着说：“阿三，你家个儿媳妇什么时候去讨得来呢？”
　　阿三一摆手：“快了快了，年前办酒昂！”
　　“好个，我们么等着吃酒啦！”妈妈说。
　　又寒暄几句，阿三开着拖拉机回了家。
　　妈妈则叫众人：“吃饭了昂。”
　　爸爸把杀鸡的最后一点工作弄完，在水龙下清洗了手，进屋。吴月和徐来帮忙着摆碗筷，爸爸又拿出昨晚喝过的土烧酒，给徐来的位置上摆上一次性杯。
　　徐来拦了拦：“叔叔，待会儿要骑车。”
　　吴月也说：“爸爸，我也不吃酒了。”
　　爸爸便只倒了一杯给自己。

　　中饭过后，妈妈用大塑料袋装了大包小包的蔬菜要往徐来的摩托上摆。
　　后面的行李架子放不下了，只好挂在吴月手上。
　　妈妈反复叮嘱：“路上慢点昂。”
　　吴月点头，也叮嘱爸妈：“天太热的时候少下地，家里风扇也多开开。”
　　“我们晓得个。”
　　妈妈一脸欣慰地看着吴月上了摩托车，有种总算把女儿托付出去了的感觉。
　　之前她还总给女儿打电话，让女儿去相亲，如今才晓得女儿的确有自己的主张，找到了个这么好的小伙子。
　　徐来撩开吴月的碎发，帮她把头盔戴上，扣好带子，再把自己的头盔给戴上。
　　隔着头盔，吴月大声说道：“姆妈，我们走了！”
　　“好，慢点骑车！”
　　“拜拜姆妈！”
　　吴月挥了挥手。
　　爸妈站在路旁，看着女儿远去。

　　骑过一遍来的路，徐来能记得清回去的路。
　　摩托从镇上穿过又穿出，朝着城区而去。
　　吴月把塑料袋挎在胳膊上，伸出手环抱着身前的徐来，侧头贴着他的背。
　　摩托在红绿灯口停了下来，吴月问：“我能这样睡一会儿吗？”
　　“困了？”
　　“困倒是不困，就是贴着安心。”
　　徐来便说：“睡吧，我骑得慢一点。”

　　吴月本只想这样贴着，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的，没想到还真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张沙发上。
　　睁开眼的环境颇为陌生，她以为自己进了梦中梦。揉揉眼睛，才明白自己到了徐来的家里。
　　这一觉居然睡了这么久，又这么沉。
　　前几天她来过一次这里，不过只是在他家门口与他说了几句话。
　　窝在沙发上，她眼睛转了一圈，发觉同样是这个小区，徐来家的面积应该比她那套房子要大得多。一应家具都很简单，墙壁上贴着的墙纸有点泛霉，地板也有些松动的痕迹。
　　厨房传来动静，她出身唤道：“徐来？”
　　“醒了？”徐来在那边，不知道正在做什么，只有声音传了过来。
　　吴月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吃惊：“我怎么这么能睡？”
　　徐来的声音再度传来，其中含着点笑意：“说明中饭吃饱了。”
　　吴月自嘲地笑笑：“吃饱了就睡，和猪似的。”
　　她的比喻太多，一会儿熊，一会儿公主，一会儿兔子，现在又是猪。徐来也笑笑，从厨房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支抹茶味的冰淇淋。
　　“哇！”吴月的眼睛顿时亮了，“这是哪里来的？”
　　刚说完，又恍然：自己现在可是在徐来的家里，徐来就是卖冰淇淋的，她等于进了冰淇淋的老巢。
　　徐来走到她身边，把冰淇淋交到她手上：“从东欧飞来的。”
　　吴月笑了：“谢谢lune先生的空运。”
　　徐来摸摸她头，与她一同坐了下来，打开了电视。
　　“晚饭我来做，在我这里吃点吧？”
　　吴月一万个同意：“好！”
　　尝尝他的手艺如何。

　　卫视频道这个时间点基本都在放电视剧，或是一些综艺节目，吴月并没有什么兴趣。
　　换频道数次，最终发现电影频道正在放着《燃情岁月》。
　　布拉德皮特一张帅脸笑得肆意，骑着马在草原上。雪山脚下是连绵的牧场，牛羊成群，马儿奔腾。
　　吴月问：“看这个吧？”
　　徐来道：“依你。”
　　看电影需要一些氛围感，徐来拉上了客厅的窗帘，室内暗下来，屏幕上的画面愈加清晰。
　　美丽的苏珊娜是一朵开在了西部的花，众人惊艳于她的芬芳。而小伊丽莎白则是荒野的一匹马儿，自在地生长，等待属于她的天地。
　　当崔斯汀因弟弟战死的阴影而决定离开庄园时，苏珊娜对他说，我会永远等你。
　　即使知道最终的结局，吴月还是为这句话而动容。
　　因为当崔斯汀回来，苏珊娜已经嫁给了他的哥哥时，她说，永远实在是太远了。
　　影片的最后，崔斯汀与灰熊搏斗，最终死在灰熊的爪下。
　　田园牧歌的生活之中横亘着时代的变迁，让人生带上史诗般的壮丽色彩，也让岁月被死亡和分离填充得坎坷。
　　吴月抱住了徐来的手臂，深深叹气。
　　她说：“高中的时候看这个电影，只觉得主角们的爱情好狗血。现在看，觉得他们的人生好悲凉。”
　　永远实在是太远了，强健的父亲会衰老，心爱的姑娘会嫁给旁人，斗争的灰熊会平静。
　　电影结尾，金黄色的字幕跳动。经典的配乐还没有放完，喧哗的广告忽然出现。
　　吴月久久不能自拔，抱着徐来不松手。
　　徐来便搂住了她。
　　“徐来，你内心的灰熊平静了吗？”
　　徐来的吻落在她的发上，声音轻柔沉缓：“平静了。”

　　电影中的崔斯汀，因亲眼目睹弟弟在眼前战死而留下阴影，狂躁充溢了内心。
　　吴月知道，徐来从前一定也有过这样的狂躁。
　　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造成了他的阴影，使得他迫切地追求宁静。
　　她希望她的存在，能让他获得一分安定。
　　“我也是。”
　　吴月搂他更紧，想让自己融进他的怀抱里。

　　中饭吃得饱，夜饭就烧得迟。
　　徐来把鸡杂从塑料袋里拿了出来，用咸菜炒了，又问吴月想怎么吃那只鸡。
　　吴月边洗菜边说：“烧鸡汤也行，用土豆焖一下也行。”
　　徐来于是洗出几个土豆，和那锅半成品的鸡一起炖下，红焖鸡煲，香气十足。
　　徐来是主厨，吴月打打下手，看着他手下的手艺，感慨着他会的可真多。
　　骑摩托，种地，做冰淇淋，烧菜。这世上有他不会的吗？
　　他看吴月站得近，从橱柜里找出一件皱皱巴巴的围裙，从头上给她套了进去。
　　“你不用吗？”吴月问。
　　徐来道：“只有一件，你用吧。”

　　焖鸡慢一点，其他的菜都做得挺快。
　　电饭锅里烧了三人份的饭，吴月给他盛满满一大碗，自己则只有半碗。徐来看见了，默默拿过她的碗，又给她去电饭锅里加上一勺。
　　“太瘦了，多吃点。”徐来说。
　　吴月惊异：“我看大街上的那些女孩子，腿只有我手臂那么细。我不算瘦吧。”
　　徐来端来饭和鸡煲，拿筷子摆在她面前：“太瘦不健康，你得多吃点肉。”
　　“那万一我太重了，你就抱不动了呢？”
　　徐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笑：“希望有那一天。”
　　吴月赶紧摆手：“算了算了，还是希望没有那一天吧！”
　　她可很知道徐来的力气有多大。要是某一日真到了连他都抱不动的地步，那她得有多少斤。想想都有点可怕。还是健康为好。
　　荤菜都被徐来摆在吴月面前，她想少吃都难，一筷接着一筷地夹，也吃完了一整碗的饭。
　　徐来要再给她盛饭，被她赶紧阻拦：“吃不下了。”
　　他也不坚持。今晚吴月的食量已经算是胃口大增，真吃太多反而不好。
　　“还有半只鸡，明天早上给你做鸡汤面？”他问。
　　“好！”吴月眼睛又亮起来。
　　明天要上班，早饭得吃好。

　　饭后散步，闲逛到了公园，到长石阶上小坐。
　　今晚没有见到月亮，倒是夜风不小，一阵阵，把吴月的头发吹乱。
　　她忽然说：“要是我没有工作就好了。”
　　徐来转头看她。
　　“要是我的工作只是画画就好了。不用去上班，每天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想什么时候画画就什么时候画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那样就好了。”
　　她展开双臂，长长吐出一口气：“我等待那一天，等了好多好多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