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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夜半时分,萧珩毫无预兆地发了热,浑身冷汗涔涔浸透床褥,整个人都陷进昏沉中。
      闻檀闻讯赶来,手刚搭上他的脉门便铁青了一张脸。他对如意只轻描淡写地说是心火亢盛、肝气郁结所致,喝了药退了热也就无甚大碍,让她不必担忧。转身与凌楚避至一侧,两个人低声商谈了许久。
      隐隐约约间如意听见了“旧伤”、“凶险”、“缺少药材”几字,她看着床上脸色煞白的人,只觉整个人好似被推搡至风口浪尖,惊涛骇浪从自己脚下呼啸过,也许下一瞬便会将自己吞没。
      床上的人好像陷到了挣不脱的梦魇中,长眉紧拧,口中不住地说着梦话。他的声音团在嗓子里吐不出听上去含糊不清,如意俯身贴近方才辨明白。
      “别走……”
      虚弱而单薄的嗓音,奄奄的仿佛已行到了尽处再也束手无策,只能一声一声循环往复地挽留着。
      如意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潮意压了回去,握住了萧珩的手,几乎是在皮肉相触的一瞬间,她的手便被反握住了。萧珩修长清瘦的手指合拢,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手牢牢地扣在掌心。
      如意心上一震,抬头去看,却见萧珩仍陷在昏睡中口里不住地喃喃地念着。
      心上猝不及防地酸了一下,如意将脸颊贴在萧珩手背上,蓄在眼眶中的泪珠静静地落了下来。
      这一夜过得极为漫长,长到如意觉得自己似乎要被永远地困在黑暗里。好不容易熬到破晓时分,萧珩迷蒙着醒来一次,半昏半沉之间看见坐在床边的如意似是放下心来,复又沉沉睡去。
      如意请来闻檀诊脉,对方神色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口中喃喃念道:“祖师爷保佑,祖师爷保佑。”如意听了却仍难放下心来,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守着。
      及至晌午时分,凌楚走了进来,“夫人,您不若先歇息片刻,此处由我守着。”
      如意略迟疑了一瞬,点头应下了,走至门边却又回过身,对凌楚道:“我去寻闻大夫,萧珩若醒了你唤我一声。”
      凌楚点头应下,如意这才安心踏出门去寻闻檀。她到时,闻檀正在摆弄桌上的瓶瓶罐罐,眉头紧皱,时不时地叹上口气,瞧着心事重重的模样。见她来便停了下来,抬头问:“夫人可是有事吩咐?”
      如意向他一福身,开门见山地问:“闻大夫,不知萧珩眼下情况如何,可能经得起长途跋涉回府去?”
      闻檀听了,吞吞吐吐地回话,“他虽说以前……对不住你,可也并非全然是他的过错,眼下他已这般……这般模样,夫人,您何必不依不饶……”
      如意开口打断他,“闻大夫还请安心,此次我回一并回府。”
      闻檀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喜上眉梢,“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若非这般只怕萧珩舍了命也要陪在此处。我方才还烦恼此处药材短缺,实在令人捉襟见肘,夫人此举正可解我眼前困局。”他抬手往桌上拍了两下很是痛快地模样,转头对着如意道:“萧珩虽说伤情凶险却也还勉强稳定下来,眼下亟需细心调理,若仔细些一路乘马车勿需星夜兼程的赶路倒也无甚大碍。”
      如意点点头,“如意明白,如此便……”
      她话未说完,便听见厢房中传来凌楚急切的喊声:“主上,夫人、夫人就在外头,属下这就去请,您万万不可妄动!”
      如意听了立刻便转身往厢房去,甫一撩开帘子便见着萧珩一臂按在凌楚身上,正欲挣扎着往床下来。她一时情急,提着嗓子唤了声:“萧珩!”
      萧珩停了动作,抬头向她所在看来,松了手缓缓坐回床上。
      如意疾步走了过去,往他身后垫了个软枕扶着他靠了上去,这才贴着床边坐了下来。萧珩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两个人只静静地对坐着。
      片刻后,萧珩先动了,他将如意的手握在掌心,语调有些怅然。“以前种种是我薄你……”
      可他话未说完便被如意截住了,只见她摇摇头,低柔喃喃一声:“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萧珩脸色微变,捏着她的手捻了捻,心中拿捏不准她此刻的想法,一时不敢贸然开口。却听如意接着道:“我方才问过闻大夫,他道你现在亟需细心调养想来还是回府的好,这一路若是乘马车别如来时那般星夜兼程无碍的。”
      萧珩眸光一震,看向她,只是因着底气不足,眼神闪闪躲躲。“如意,你……是要我走吗?”
      如意面如止水,痛快地点头。萧珩瞧了只觉心上万念俱灰,此时耳边却又响起如意的声音,“所以,我想咱们是不是可以尽快出发?”
      我们?
      萧珩怔了一下,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狂喜淹没了他,可是下一瞬他却又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如意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一道回去吗?”
      如意看着他的眼,“萧珩,你要我一同回府么?”
      萧珩双目通红,这一瞬心中有千言万语可到了唇齿间却尽做哑然,许久他直起身,伸出双臂将人搂进怀中。
      “要的,我要的……”

      丽日晴空,清风采采,湖中芙蕖花开亭亭叶倾如盖,船行其中窸窸窣窣声不绝于耳。如意站在船头,身侧小桃擎着柄伞面大的碧绿荷叶撑在她头顶,主仆二人一时对着眼前飞舞的蜻蜓,一时指着叶上跃起的青蛙,迸出一阵笑声。
      萧珩站在临湖的水榭,眉眼含笑向着如意眺望过去,闻檀站在一旁被他这幅柔情款款地模样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搓了搓胳膊,受不了地摇摇头。
      凌楚自外来,走至萧珩身旁垂首道:“主上,老七他们已将先夫人送至洛湘府同二公子相聚。”
      萧珩未曾说话,只点点头。倒是闻檀在旁听得咋舌。“你将段玉芙送去洛湘府了?”
      目光依旧随着小船徐徐移动,萧珩语气平缓,不紧不慢地开口:“萧骋同段玉芙母子情深,我便是念及昔年养育之恩也当成全才是。”
      闻檀瞠起双目,你这算哪门子的成全?!“洛湘府主虽点头同意了萧骋同爱女婚事,可是他同段玉芙之间可还有一层血仇,此一去洛湘府只怕再无安宁之日。”
      “段玉芙父兄皆已殒命族中已然无依无靠,现如今她亦双腿染疾不良于行,顶多是嘴上占几分风头,又能出何大乱?再者说……”萧珩转头看向闻檀,长眉一挑,“侍奉翁姑也乃为人妇的本分,洛湘府贯来看重仁义孝悌,想来定能不负祖训。”
      闻檀急急地摇了几下扇子,问:“你难道就不怕他们同仇敌忾将矛头一起指向你?”
      萧珩将手搭在栏杆上轻轻拍了两下,漫不经心地开了口:“他们若有这个本事,我便静候其变。”
      闻檀哑然,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萧珩所言不虚,洛湘府为了乞和不但割让了最为富庶的百里城郭,还将倚樊水而建的码头尽数交予拥雪城,洛湘府主率众远退一隅,眼下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历任城主几代未曾完成的功业,在萧珩的掌下如探囊取物一般,洛湘府就像是被扯了线的木偶眼睁睁看着自己如何一步步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萧珩好似凌于云端之上睥睨众生,所有的纷扰人事在他面前都得败下阵来,好似这天下无谁能逃得出他的谋算。
      想到这儿,闻檀猛地转过头看向萧珩,神色恍然大悟。“当初刺客一事你是不是早就知情?你素来谨慎小心谋定后动,凌楚自小追随你左右深知你心意,若非有十足把握将余孽连根拔起,又怎会不留活口?”
      萧珩眸光凝了一瞬,后牙逐渐咬紧,没有说话。
      闻檀见此继续道:“你受伤昏迷之时府中守卫松散,可整座拥雪城却被把守的如铁桶一般,如意便是能出得府去,又如何能绕过一众眼线安然出城?况且滁州地处偏僻素来贫瘠,所产所出向来为拥雪城这等富庶之地看轻,徐随又怎会突然被人用三倍的价钱所托运送土产迢迢赶来?”
      萧珩搭在栏杆上的手猛地一下收紧,指节突出青筋毕现,可下一瞬他却又放松下来,五指缓缓张开,按着栏杆摩挲了几下。“如意心中有我,只是往事沉珂太过狼藉,她难以坦然相对。”
      “所以你明知府中有刺客伺机而动,却仍将计就计?!”闻檀的声音一瞬间提高,他不可置信地瞪着萧珩。“那刺客是抱着死志而来,若是她当时刺中的是如意又当如何?”
      他话音一落便听见萧珩斩钉截铁道:“有我在,如意绝不会有事。”
      闻檀喃喃道:“先是当胸一刀伤及心脉,后是日夜纵马狂奔追赶,你是疯了,才会这般置已身于不顾,提着命往鬼门关上走一遭?”
      “呵——”
      萧珩闻言一声轻笑,转身看着闻檀,正色道:“那自然是因为我费尽所求之人远在我性命之上。”
      他说完,便传来“咚”的一声响,原是船娘已划着小船靠岸。
      萧珩向塘边投去一瞥,如意正就着小桃伸出的手跳下船来。他收回视线看向闻檀,“闻檀你一向聪明,勿需我多言也应当知道那句话该说,那句话不该说。”
      闻檀被他的目光看得一瞬心寒,咽了咽口水没有说话。萧珩也不待他回复,举步径直越过她往塘边走去,待行至如意面前一身凛冽寒意尽数散去,又一副柔情若水的模样。
      “怎样,玩儿的可还开心?”
      如意点点头,“我方才还采了莲子,喏,分你几个。”
      她说着摊开手,几粒莲子在掌心骨碌几下,莹白圆润俱已被细心地剥去莲心。萧珩拈了一颗放进嘴里,入口有淡淡清甜在舌尖散开。“夫人所赠果真甜的狠。”
      如意被他说的面上一红,生出几分不自在,微微避开了他的目光。萧珩牵起她的手,“顽了大半日也该回去歇歇了,若是像前几日那般生了病,只怕又得嫌苦闹着不喝药。”
      如意拧着腕子挣了挣,小声辩解:“没有闹。”
      “是是是,不算闹不算闹,”萧珩连连点头,“我也不过就哄了一炷香的功夫罢了。”

      白日里骄阳似火,入了夜却有习习微风,凉爽宜人。
      如意沐浴的动作比萧珩要快上些,待他出来时,如意已换了寝衣坐在床边,正映着烛火看起书信来。他往她身侧坐定,匆匆扫过一眼,明知故问:“看什么呢?”
      如意目不转睛,回道:“小宝写给我的书信。”
      她那副专心致志的样子让萧珩心里有些酸,不觉得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看来小宝长进不少,竟已能写成信了。”
      未曾听出他的弦外之意,如意只点点头,“他说我们上次走的太急,他有好多话都未曾来得及同我说。”
      “你同他有什么可说的?”
      如意并未在意他说了什么,反倒“噗嗤”笑出声来。萧珩凑过去追问:“有什么好笑的?”
      如意将信折拢,摇摇头,“我不说,说了你可要生气了。”
      不说还好,一说更是要一探究竟。萧珩抬手自她手中轻轻抽走信纸,展开一目十行扫视而过,脸色一瞬难看过一瞬。最后,他“啪”地一声将信纸拍在脚踏上,睨了如意一眼。“我还是喜欢儿子多一些。”
      如意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前几日不是还说喜欢女儿?”
      烛火之下,她脸颊绯红,几分娇憨,那双星眸盈盈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萧珩揽着腰将她圈进怀中,以唇摩挲过颈侧的细嫩雪肤,低声道:“你给的,无论什么我都喜欢。”
      落在颈侧的气息带着灼热温度,如意偏着身子往一侧躲开,口中轻轻嚷着:“你轻些。”
      脑中蓦的浮现出前段时日清晨自己醒来时的一身青青紫紫,如意的脸颊顿时如火烧一般,那之后好几日她都不敢让小桃贴身伺候自己更衣沐浴。
      萧珩顿在她肩际,埋着头“吭哧吭哧”地笑个不停。“轻些,便由我了么?”
      如意已经说不出话了,抬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萧珩起身笑望着她,他的衣襟松散开来,露出左胸处铜钱大小的伤疤来,当初那一刀自背后而来,实则后面的伤疤比前面的要狰狞的多。
      可饶是如此,如意瞧了眼神瞬间就黯淡下来。萧珩看在眼里,抬手抚上她颊边那点小痣轻轻摩挲着。“心疼了?”
      如意点点头,“心疼的。”
      萧珩听了展颜一笑,俯首在她唇上飞快地亲了下,“既然心疼,以后夫人可要多疼我些。”
      他说着,掐上那把水腰压着人慢慢向后倒去,却不想刚动至一半便被不轻不重地推了下。身下,如意娇颜红透,眼神楚楚,嘤咛一句:“把灯熄了。”
      萧珩勾了勾嘴角,双目凝视着她,极为享受她这般含羞的模样,良久才抬手挥出一记。烛光熄灭,室内暗了下来,他俯下身贴在如意耳际,哑着嗓子道:“如此,夫人可满意了?”
      其后,自是恩重娇多情意绵长。云雨正浓时,如意借月色复又瞥见他胸前那一点疤痕,心上既酸且热,俯就上去落下一吻。
      身上人动作一滞,须臾才咬牙道:“这次可是你招我的!”
      窗上月光斜,帐下兰麝香,良辰美景,谁觉夜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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