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 Insatiable》十万橙

3、第3章

　　晚餐约在泰晤士河旁边的一个餐厅。

　　餐厅离泰特博物馆不远，走上十来分钟也就到了。于是她俩先约在这里见面。

　　胡伊到的时候，就见颜如立在广场前，一身丝绸淡蓝长裙，披着薄薄加绒的小外套，两只雪白藕臂轻巧地端着环绕胸前，优雅从容，路人都时不时向她投来目光。

　　“颜如！”胡伊冲她招手。

　　颜如闻言回头，见胡伊向她走来，她轻巧地取下墨镜，收好放入包里。

　　“今晚要来吃饭的投资人到底是谁，你听说过吗？”

　　两人并肩一起往泰特美术馆里走去，颜如问道。

　　胡伊摇头，“不清楚。”

　　“其实被联系的时候，我也吃了一惊。”她说，“我们俩这个摄影工作室也才刚组建没多久，作品都还没怎么发，不知道怎么会有人看上说要投资的。”

　　顿了顿，胡伊有点担心，“不会是骗子吧？”她打量了一下颜如，“是不是哪个老板看上你了，要骗你色？”

　　颜如抬手，给了她额头一个轻轻的脑瓜蹦，“想得真多。”

　　“不是，我是认真的！”胡伊愈发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可能，她煞有其事，“你看，现在有钱人那么多，平常有人要追求你，都是送你花，送你珠宝；现在时代进步，有钱人变得高明了，他们查查你平常在做什么，给你投个资。”

　　“一来二去，肯定熟了，还有知遇之恩，而且万一事业真成了，金钱和美人，双丰收啊！”

　　听了这番言论，颜如无言了，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

　　“那今晚饭吃不吃？不吃我们给取消了。”

　　“别别别别别，我就说说。”胡伊立马败下阵，哂笑道，“这投资人的饭哪能不吃啊，值好几百万呢。”

　　两人在场馆里转了一圈，走走停停看了几个展厅。

　　“听说这次的投资人是个艺术家，你说，艺术家自己不去拉投资，反而投我们干什么？”

　　颜如正凑近欣赏一幅上个世纪的黑白摄影作品，她盯着照片右下角趴在柜台边黑乎乎一团的小狗，随意回道，“有钱？赞助同僚？”

　　她们俩走马观花一般，在不同的展品之间流连着。

　　走过一幅空白画布的展品，颜如停下来了。

　　一旁的胡伊见她驻足在一幅作品前，便也好奇地跟过来，“怎么了？”

　　“你看这幅画。”

　　就见颜如盯着面前这幅四周被棕色布条固定住的空白亚麻画布，她轻巧地颔了颔首，严肃说，“这是我今天见过最发人深省的作品。”

　　“空白的画布，象征着人类精神文明的空虚，棕色布条，意味着我们的灵魂受到躯体的限制，被永久地桎梏了。这是一幅象征着困境与挣扎的伟大艺术作品，实在是高明。”

　　说完，颜如左手手指轻轻地拍了拍右手掌心，似为它赞叹。

　　胡伊听得一脸懵：“你说什么，什么？”

　　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画布，颜如扭头：“我说，白布都能上展览了，这不会是昨天工作人员忘装了吧？”

　　“噗嗤”一声，旁人有人笑出声来。

　　两人回头，发现是个穿着笔挺灰色西装的亚洲青年。
　　对方见她们俩看过来，颇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随即倒也大方解释道，“抱歉，我听了这位小姐的解释，有点忍俊不禁。”

　　他自我介绍道，“我叫许晟。”

　　颜如和胡伊对视一眼，也各自报了姓名。

　　胡伊打量着对方至少一米八五，腰细腿长的身材，有些惊讶道，“看你穿着打扮，不会是模特吧？”

　　扬了扬眉，许晟笑起来一口白牙，“被你发现了。”

　　倒是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的颜如，看着对方俊美的脸打量了半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问，“Veala？”

　　“你怎么知道？”对方脱口而出。

　　“嗯，之前研究过他们的展会，正好记得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颜小姐倒是跟我很有缘呢。”

　　立在一边，胡伊左看看，右看看，只感觉他们在打哑谜，“Veala？”

　　许晟“哦”了一声，解释道，“这是之前我替他们走过的一个展，是一个内部秀。已经是半年前了，没想到颜小姐居然还能认出来我，真是有点受宠若惊。”

　　他一头亚麻棕色短发，他看着颜如弯起嘴角，笑起来颇有些爽朗。

　　几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便分开了。

　　往展厅外走的路上，胡伊挽住颜如的胳膊，小声凑在她耳边问，“哎，颜如，你怎么认出他的啊？Veala的展我也看了啊，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没印象正常。”

　　颜如将脸颊边碎发撩到耳后，随意道，“可能我对这种好看弟弟的脸，记忆都比较清晰吧。”

　　“哇我就知道！不愧是你——”说到好看弟弟，胡伊突然想起来，“昨天说到的那个，小钟弟弟呢？你跟他聊了吗？”

　　“没聊。”

　　“你说人家，那么有礼貌，还关心你大晚上去酒吧接你，你就没跟人家好好说点儿话？”

　　两人正要走出展厅，就见路过的艺术新闻屏幕上，滚动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好歹也跟人家聊聊——哎，颜如，你快看！”

　　胡伊瞟了屏幕一眼，就完全忘了自己刚刚在聊什么。
　　她路都走不动了，连忙拉住颜如的胳膊，示意她看屏幕，“这也太狠了，新的财富密码！整整2000万美金！”

　　颜如回头，无奈随着她看向屏幕上方的新闻标题。

　　《重磅！2000万美金成交价，21世纪最贵十大NFT绘画作品排行再度刷新！》

　　NFT是一种虚拟资产，通过区块链在平台上进行交易，因为它的独特性和唯一性，最近几年爆火，跨越圈层和交易数额也在持续激增。许多艺术作品也现在发行了数字版，在平台上交易，甚至之前出现过扫描艺术作品后卖出，然后把原件烧掉了的新闻。

　　“你说我们做什么摄影工作室啊，”胡伊愁道，“学画画不香吗？”

　　逐渐她开始异想天开，“颜如你说，我现在去买个ipad买个笔，现在开始学来不来得及？”

　　“说不定，下一个2000万就是我？哎2000万我都不需要，200万都行，再不成，20万我也可以接受......”

　　听着好友在在一旁的碎碎念，颜如飞快地扫完新闻下方的内容。

　　NFT，这倒是个新领域，有机会可以了解一下。
　　但她们目前首要目标还是顺顺利利地把工作室建立起来，其余的可以之后再谈。

　　想起了晚上的重要晚饭，颜如正准备拉着胡伊离开，忽然，下一秒屏幕一闪，滚动刷新。

　　屏幕的侧影里，她恍惚间看见了自己的侧脸。

　　高跟鞋微微一停。
　　她慢慢地向屏幕这儿转了回来。

　　“......颜，颜如——”

　　数十张画作里的东方美人乌黑卷发，一抹冷淡神色嗪在嫣红唇角，淡淡向下睨着。

　　屏幕侧边，还夸张地挂着之前的那个“2000万新成交价”的标题。

　　“这，这画里的人——”
　　“这不就是你吗.......”

　　胡伊的抽气惊呼声中，颜如离屏幕后退了一步。她的眼神慢慢移到画作下方的作品信息。

　　作品名《Insatiable》。

　　贪心。

　　**

　　心神不宁地入坐餐厅，胡伊看着旁边没事人一样的颜如，只觉得她真是心理素质过于强大。

　　一般人，突然知道自己就是被卖出2000万天价画作的主人公，还能这么淡定的吗？？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颜如扫了一眼过来，莹润耳垂下的小巧珍珠晃悠，衬得脸颊脖颈莹白，姿态仍然优雅自若。

　　她轻轻说，“正事要紧，其他都可以之后谈。”

　　说罢，见门口人来了，颜如站起身，与对方握手，脸上挂着的笑容得体大方。

　　胡伊也紧接着与对方握手。

　　三人坐下。

　　她还是忍不住地去瞟处变不惊的颜如。

　　从她们认识开始，她最佩服的就是颜如这种大事当前绝不含糊的性格，不管前一天忙到多晚，生病还是发烧，第二天说早起就早起，说去哪就去哪。
　　小事颜如格外随意，但一遇到真正要紧的事，没见她退缩过。

　　对方经理人是个长相平平的中年英国男人，名字叫乔纳森，看模样应该在三四十岁上下，虽然长相普通，但一说话就显得十分老道，看起来在这一方面的确很有经验。

　　“颜小姐，”和颜如互相寒暄完英国天气，乔纳森有些抱歉道，“我的老板今天需要迟到一会儿，他让我转达他的歉意，希望你能谅解。”

　　“没关系。”颜如微笑，从善如流。

　　刚开始跟上对话进度，胡伊在旁边插了一句，“不好意思问一下，关于这位投资人，你能给我们简单介绍一下他吗？”

　　“其实我跟着老板也不久，”乔纳森说，“他的确向我表明了他对伦敦新起的小型艺术工作室很感兴趣。毕竟你们也知道的，”他耸了下肩，“他自己也是个艺术家。”

　　三人都是笑了。

　　“不过要说其他什么特别的，就是他也是个中国人，和颜小姐你们一样。”

　　完了！胡伊暗自用胳膊肘捣捣颜如，冲她使了个颜色。

　　我说什么来着？有钱人骗色！

　　颜如不动声色地喝着水，没理她的揶揄。

　　就在这时候，屋外传来服务员的引路声。

　　“啊，这应该是我老板到了。”
　　乔纳森扣起西装扣子，站起身来，转身面向门边，颜如和胡伊也跟着站起来。

　　众人视线中，门被缓缓推开。

　　跟在服务员后面迈步进来的男人，一身挺拔的黑色西装，他侧过脸与服务员轻声道谢，他的鼻梁高挺，小扇般睫毛低垂，落入脸颊一片阴影。侧脸线条精致完美，有如画作。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他转过脸来，看向众人，与她们一一握手。

　　胡伊明显是被对方的长相镇住了，她几乎有些手足无措地同时伸出了两只手。对方好脾气地与她握了手，一触及分，随即来到了颜如面前。

　　纤细的手被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颜如靠在他手上的指尖冰凉。

　　她看着他的深邃眉眼，那一双浅褐色的眼里映着她的模样。

　　那人落座下来，正坐在她对面。

　　男人开口介绍自己，他的笑声轻轻，“抱歉迟了些，我叫钟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