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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徒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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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尧在宫里适应了一阵子,大盛皇帝驾崩月余,留下太子一人,守孝期三年,孝期内太子月弗执政,太傅赵青冥辅佐监国。
那太傅已算不得年轻,今年二十有六,且尚未娶妻。
赵青冥十五岁及第,十八岁入上林学士府,次年太子十岁,被先帝钦点为太子太傅,至今已有七年,教□□,可谓呕心沥血。
这几日同离尧亲近的除了自己的贴身侍从吉祥,便是太子妃苏雪吟。
苏雪吟是护国大将军苏护的亲妹妹,大盛尚武,苏护天生神力,曾率百骑入敌营夺敌将首级,战功卓绝,现今前方战事告捷,苏大将军不日便要回朝。
而其妹苏雪吟文采出众,美如天仙,是以先帝一眼便相中定下了娃娃亲,在太子十六岁那年入了宫。
先帝自然知道自家孩子是个没把的,但作为太子妃,日后要母仪天下,这该有的门面也得有。
雪吟与月弗同岁,月份稍长些,私下唤月弗妹妹,待月弗还算不错,她自己是自愿进宫来做这个太子妃的,且一眼便看穿太子其实是位公主。
离尧试探性的问过雪吟,雪吟调笑着说:“如果嫁不了想嫁之人,那不若嫁给你。”
“但你答应过我,若哪一日我想走,你便放我自由。”
“那是自然,只是雪吟,你那想嫁之人,又是谁呢?”
“阿弗,我觉得你近日聒噪许多,逢人都要打听闲事。”那浸了桃花的锦帕抚上离尧额头,替她拭去薄汗,苏雪吟的动作行云流水,好不刻意,除了一旁的吉祥,座下宫婢无不艳羡。
对离尧来说,当务之急是找到他的小黑龙蓬玉,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没那么多时间来耗。
“殿下,今日约了太傅讲法理。”
“何时约的,我怎不知。”
“太傅日常教习,殿下您之前定下的。”好你个吉祥,声音都低了下去。
离尧只得告别美人,恹恹的离去,嘴里还顺带一颗紫玉葡萄,人间唯美食不可辜负。
“娘娘,殿下以前是最爱见赵太傅,宫外都传太子有龙阳之好。”雪吟的贴身宫女小声说道。
“碧落,慎言,自己下去领十下板子。”
“是,奴婢不敢了。”
太子妃饶有趣味的看着离尧远去的方向,是有所不同了呢。
那边吉祥领着离尧到了司学堂,老远便看见一男子长身而立。
虽是第二次见,但与那日见的又有不同,今日的赵青冥官袍端正,面目凛然,离尧觉得他就像庙宇里面的佛像,美则美矣,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赵青冥显然也是看到了她,一时看呆了去,辅一转身,腿脚撞了桌角,离尧差点笑出声来,这太傅有点莫名娇羞。
月弗当然也是美的,黛色罥烟眉,一双含情目,笑如勾月,只是常年做男子装扮,这风姿便差了几分女子的曼妙。
不上朝的时候,离尧还是就着自己习惯,随意打扮,今日便是月白长袍,青绿腰带,头上用木簪挽起,一时雌雄难辨。
“太傅。”离尧作揖。
“殿下,今日我们说法理。”赵青冥清了清嗓音正色说道。
“先生,何谓法理?”
“天道为法,公道为理。”
“可分善恶?”
“可分。”
“如何分?”离尧又问。
“顺应天理公道为善,悖逆者为恶。”
“先生,若是天道不公,世道不平又如何?若一妇人偷盗救济孤儿,是善还是恶?”
赵青冥语塞,黑亮的眼睛有一时呆滞复又陷入沉思。
“先生,世道人心不分善恶,只分因果。”离尧继续说道,赵青冥仍是思索状,嘴角紧抿,右颊硬生生挤出一颗小酒窝,与阿沅一般,有些痴样。
“殿下说的在理,是臣下迂腐。”过了半晌,赵太傅告饶。
“那……” 离尧眯起弯弯的月牙眼,看着太傅“先生,我可以下课了吗?”
未等赵青冥反应,离尧便拖着吉祥风一阵地跑了,不像以前,即使下课许久都赖着不走,足足拖到午食。
赵青冥看着月弗长大,七年时间弹指而过,如今反而有些不认识了,他想起那晚,先帝薨逝,月弗喝了许多酒,趴在他怀里嘤嘤的啜泣,后又灌了他许多酒,他酒量不济,月弗与他说了什么,他都不记得。
看他如今的欢脱的样子,丧父之痛终是过去了。
赵青冥心想,人都会长大。
离尧那边又回到雪吟的咏冬殿,雪吟正要用饭,离尧正好蹭上一顿。
“这么快就回来啦”雪吟调侃道。
“太傅告饶,放我下课了。”
“阿弗,我大哥要回来了。”
“苏将军凯旋而归我知道啊,怎么了”
“他也回来了?”
“他,哪个他?”雪吟的脸上尽是落寞,什么样的人儿啊,能让雪吟如此伤情,离尧有些期待,明面儿上的情敌到底何方神圣。
离尧喜欢人间,人间繁华,处处烟火,就算是讳莫如深的宫墙内苑,也比她的影河热闹许多。
十日后,将军苏护回朝,司礼鉴按祖制设礼乐夹道相迎,十里鲜花铺路,好不隆重。
大盛尚武,武将受百姓爱戴,何况是常胜不败的将军苏护,名声可比纨绔又好男风的太子好上许多。
这日,离尧不能穿的如往日那般随意,金蟒黄袍,紫玉王冠,鎏金龙靴,腰佩帝王剑擎龙,离尧当然会使剑,只是月弗的人设不允许。
吉祥都忍不住赞叹“殿下今日好气派。”
“吉祥,让你平时多读点书吧,辞藻如此匮乏,不夸也罢。”离尧挺喜欢小吉祥的,听说他与那浣衣局的小宫女如意情投意合,听话就成全他。
离尧正踏出内殿,太傅便急匆匆赶来觐见。
“宣。”
赵青冥神色不似平常温润,离尧摒退众人。
“怎么了,先生?”
“殿下”他近身上山,伸手握住离尧的,“你从前最怕苏护,我担心你。”
“所以呢?先生是来为我壮胆?”
“从前无人时,你总唤我青冥,如今只叫我先生。”
“我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总要担起身上的责任,我总要长大的。”
“是我多虑了,殿下是与以前不同了,如今,很好。”赵青冥的脸上略显失落,星辰般的眼睛都失了光彩,读书人都这么玻璃心吗。
离尧有些不忍,月弗唯一的心愿便是要待青冥好,若是眉头现在这般样子,大约算不得好。
离尧想了想用力反握住他的手,触感柔软,不比雪吟的手感差啊。
“你喜欢我唤你名字,我便唤你名字,我会像从前一般对你好,你是我的师父也是我的好友,青冥。”离尧故意加重最后两个字,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放心。
“如从前一般?”
离尧只听得他最后说“好”。
“殿下,时辰已到……”吉祥带着宫女在门口催促,恰巧见到两人深情对望的场景,吉祥一跺脚,识趣的领着宫女急急退下。
跑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天啦,殿下又被太傅勾魂了,可画面太美还想看是怎么回事?宫女间以讹传讹,风言风语这又是后话。
金銮殿上。
“苏护拜见殿下,此去南蛮,破虏凯旋,未负使命。”殿下男子身披金鳞战甲,头戴青铜凤翅,顶门嵌白玉,声音如暮钟,掷地有声,好不威风。
可离尧的注意力都在苏护身旁的男子上,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这不是蓬玉又是谁,这小模样一点没变,只是脸色黝黑清瘦些,在人间果然受苦。
此时赵青冥正走在离尧身后,眼见身前的殿下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眼神所至,皆聚于一男子。
这男子别人不认得,他却识得,帝王之道在于权衡人心,苏护今日之成就,不在勇,而在智。
人人都道苏护战功彪炳,长陵之战,以三千人抵三万敌军,合围伏击,借天时地利夺得战机,用兵之神,难出其右,但赵青冥晓得苏护只是一介武夫,纵有万人莫敌的神力,却无审时度势的心智,朝廷局势多变,明察暗访多年,对苏府上这位才智绝顶的门客早已了然。
彭玉其人天生眼疾,不能视物,为人低调,除苏家心腹,见过的人极少,明为苏家谋士,但近身暗卫足有百人,各个武功卓绝,可见苏护对他与常人不同,而长陵之战真正的运筹者正是此人,心智之深远不可小觑。
如今情势,若不是苏护此次回朝阵仗太大,彭玉不得不陪苏护走这金殿,他大概也不愿显露人前。
“殿下,咳咳……”吉祥催促提醒离尧。
“吉祥,闭嘴。”离尧小声啐道,正步向前走去,明黄的蟒袍扫过台阶后端坐在大殿的王座上。
“将军车马劳顿,赐座。”声音低沉而清晰如珠落,不得不说,月弗的身形俊美飘逸,女扮男装这些年,确实雌雄难辨。
“谢殿下。”殿下跪着的羽翅将军起身,小宦已将太师椅搬至身后。
随着苏护起来的还有旁边的黑衣男子,因眼睛有疾,起身时还需要一旁的小厮搀扶,动作比旁人都慢了许多,离尧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可怜的小黑,天上地下,都如此身残志坚,不怕,师傅来护你。
身旁的赵青冥疑惑,阿弗对这素未谋面的男子似乎格外有兴趣,若真是断袖好龙阳,那这七年可真是白白教习,又怎么对不起先帝。
“苏将军,再立奇功,可要什么赏赐?”离尧问道。
“谢殿下厚爱,微臣许久未见雪吟,甚是想念,恳请殿下批准雪吟归家省亲。”
“允太子妃回府一日。”离尧迟钝了一下,探身向前半寸“咳咳,不知将军身旁何人?”
“彭玉乃我苏家军军师,此次全胜而归,军师功不可没。”苏护做了一个空首礼,恭敬回复到。
“哦?那更要好好赏赐。”离尧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快要绞破一层皮“本宫近日对兵法颇有兴趣,可否请彭先生入宫小住几日,教习兵法。”
满朝文武皆哗然,这俊秀的少年军师莫不是又被殿下看上了,真是连瞎子都不放过,纷纷向太傅投来求救的眼神。
可这话在苏护那里又是另一番意思,自古武将功高易震主,殿下这是羁押军师敲打他。
“殿下,臣无异议。”苏护回道,立于身旁的彭玉将手轻拍了拍苏护的后背,多年默契,这是愿意。
“谢殿下恩典。”彭玉在小厮的搀扶下,慢慢倾身跪下磕头,离尧想起小黑拜师的那一日,也是如此恭敬又顺从,这般说道“谢师傅教诲。”
“那便退朝吧。”小黑找到了,心情就如三月的春风,欣然喜悦。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