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赫旧家声》谋臣不为

55、第三章 续

　　午后，诚如行迩所料，藏丹津带着五万兵马和一具尸体来了。尸体四肢被烧焦，但模糊面目中依然可辨认出是大喇嘛察汗诺门汗。
　　士兵们垂着头。士气衰败之中带着深沉，深沉之中又酝酿着怒气。或是因为连日攻城的失利，又或是因为信仰之地，信仰之主的毁灭。
　　日久年深的怒火，只需零星火点去点燃。
　　藏丹津坐于黑鬃马之上，亮丽有光泽的黑鬃毛衬得他白衣飘飘。旌旗猎猎，他神态悲痛肃穆。北风将他的声音传到六军之中。
　　“儿郎们，二十四年前，清廷侵我青海，逼我父归附，我们每年缺衣少食却要岁朝纳贡；如今，清军烧我粮草，毁我寺庙，连真主之子察汗诺门汗大喇嘛亦殒身于火海之中。”
　　闻言，六军色变。
　　难过，愤怒。青海与西藏一样，是神迹眷顾的神圣之地。牧民淳朴，信仰神，而大喇嘛察汗诺门汗便是信仰寄托之所在。他接受人们的供奉，人们信仰他，爱戴他，尊重他，服从他。他是纯洁信仰的最高凝结点。
　　“大喇嘛死了，怎么可能？”有的士兵说着便不自觉地流下了泪。
　　适时，一行清泪从藏丹津眼中涌出，加重了士兵对清廷的怨念。
　　“家园被占，信仰已毁。有血性的我们就应攻破他们的城池，啖他们的肉，饮他们的血。为何我们要在寒冷的漠北之地挨饥受困，他们却在富足的中原大鱼大肉，还嘲笑我们为夷蛮？为何我们的真主在节时难享一顿肉食，而他们的神却日日香火不断？”
　　“我们，与他们无差。我要我族子民吃得饱，睡得暖，不再为一片水草之地争得头破血流；我要我的真主之神泽披中原大地，让不可一世的中原人，文明人折服在它的脚下！我要我的家园鼎盛，我要我们草原人富足！”
　　“儿郎们，此战无关其他，是为家园，为土地，为信仰，为生存而战！”
　　主帅慷慨陈词，草原儿郎热血沸腾。
　　行迩站在城墙之上，北风把他的白色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沉默地听完藏丹津的激昂陈词，看着和硕特部旗在漠北平原上迎风招展，淡淡开口。
　　“四十五年前，准噶尔兴兵袭青海，你们先祖不敌，避居甘肃，及我大清平定准噶尔叛乱，才回到青海，接受我朝招抚。我大清并无侵尔等土地，反是尔等不思感恩，反与仇敌勾结，反酿成今日之祸，寺庙被毁，佛祖降罪。”
　　“我中华物质丰盛，文明开化，尔等土地贫瘠，闭塞落后，不思师我长技，反记恨我等富足，岂有此理？见他人口袋中有钱，便去抢去夺，这便是贵邦的应有之义？”
　　“其实，同为大清子民，岁朝纳贡是有，难道每年天灾我朝没有拨款救济？烝民富庶，难道我中原冶铁，炼盐，通商，种植之道没有传到草原？穷则变，变则通，欲要鼎盛富足，必先晓变通之法，而非发动战争，转嫁危机。”
　　“这是我清朝的土地，我大清子民的家园，我佛教众扎根之地。因此，这场战争，于我们而言，亦是，为家园，为土地，为信仰，为生存而战！”
　　大清国旗招展，白袍翻飞飘扬。行迩一席话回得犀利得体，战士们内心激扬。

作者有话说

　　藏丹津和行迩的质问与回怼，实际上反映了历史上大多数强国弱国，贫国与富国的立场与各执一词，不可调和的矛盾。尤其是草原的一方，我深有同感。
我渐渐调回状态，看诗词，回顾备忘录，翻译，但我不知道文风会否有变，毕竟时隔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