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境》佛告阿难

25、第 25 章

　　苏溶拖着行李箱跟在林知行身后，来到FVE车队下榻的酒店。

　　酒店大堂里，几个车队成员闲着无事可做，正坐在沙发上扯东扯西，看到两人一起走进来，齐齐震惊。

　　大堂里忽然变得安静，其中一个人忍不住站起来，开口问：“飞月，你怎么来铃鹿了？”

　　苏溶转过身，看到是以前在俱乐部聊得比较熟的工程师陈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好跟他打招呼：“陈工，好久不见。”

　　说完，她想起距离自己与俱乐部众人告别才过去不到一周时间，感到更加不好意思。

　　陈工似乎也有些尴尬，讪讪地笑了一下，坐回原处。

　　接着，另一个人的小声询问飘入耳中：“她之前不是和谭宇不清不楚吗，怎么突然跟林哥在一起了。”

　　她什么时候和谭宇不清不楚，明明都是其他人无中生有。

　　苏溶低下头，盯着白色帆布鞋上一块不明显的污渍，心想这误会大了。

　　林知行本来站在咨询台前询问入住事宜，显然也听到了这句话，这时回身，冷冷看向几人。

　　他的目光中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可以割肉的钝刀子，一一在几人身上扫过，几个人的脸上便立即呈现胆战心惊的表情。

　　本来就很安静的酒店大堂瞬时陷入一种可怕的沉寂。

　　察觉到气氛不对，苏溶担心会闹出事，影响车队比赛，扯扯他的衣角，小声说：“我会找机会澄清误会的。”

　　“不用，”林知行收回目光，转过头看她，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宠溺，“等谭宇回来，我让他跟他们说清楚。”

　　“嗯，”苏溶觉得这样自己就不用出面，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唇边露出开心的笑容。

　　林知行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递给她一张房卡。

　　苏溶接过来，看到上面的数字是1103，好奇问他：“你住几层？”

　　林知行拉起行李箱拉杆，示意她跟自己去乘电梯，一边走一边低声交代：“我住1120，离你不远，这个酒店现在住的都是FVE的队员，没有外人，但你平时还是不要随便给人开门，有事喊我。”

　　“嗯，”苏溶很认真地再次点头应下。

　　两人进入电梯，林知行按下十一层的按键，又说：“回房间歇一会，我带你去吃饭。”

　　“嗯，”苏溶又应了一声，这次声音中带上了抑制不住的笑意。

　　这样事无巨细安排一切的林知行，有些温柔，还像一个老母亲，唠唠叨叨，有些可爱。

　　电梯到达十一层，两人在1103的门口分开，苏溶刷卡进入房间，猛地躺倒在暄软的大床上。

　　可是怎么办，这样的他，让现在的她觉得好幸福。

　　简单地休息过后，苏溶换了一身衣服，又画了一个淡妆，等在房间里。

　　没一会，敲门声响起，她从门镜看出去，看到来人是林知行，拿上房卡出门。

　　大概是因为之前翻过垃圾桶，林知行在十五分钟的时间里冲了一个澡，身上的味道格外干净清冽，不过还穿着那件被苏溶的眼泪弄脏的黑色T恤。

　　看到T恤上那个与他气质极不相称的红眼睛的卡通兔子，苏溶在跟他去餐厅的路上，忍不住问：“你这件衣服是在哪里买的？”

　　林知行本来要开门，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含糊其辞道：“一家网店。”

　　苏溶还想问是哪个牌子，他一把拉开走廊的门，像逃避回答似的，快步走了进去。

　　苏溶莫名其妙，只能将刚刚的一切归结为，他还不知道聚餐那晚她真的没喝醉，所以听到了他的话，知道小兔子就是自己，现在在欲盖弥彰。

　　她觉得好笑，从身后飞快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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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来到三楼的餐厅，厨师亲自端上来两碗日式拉面，苏溶感到意外，又觉得这个人特别眼熟，好像在俱乐部的食堂里看到过。

　　她跟林知行确认：“你们平时出国比赛，连厨师都带？”

　　“嗯，”林知行挑起一筷子拉面，解释，“吃坏肚子会影响比赛成绩，损失比不带厨子大得多。”

　　“哦，”苏溶若有所思，问出心中疑惑，“既然是这样，你今天为什么会去那家拉面馆？”

　　如今回想起来，即使两个人在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城市，能在一间路边的普通餐馆里相遇的几率大概也不足万分之一。

　　林知行似乎与她想到同样的问题，放下筷子，目光变得深远。

　　他像是在看刚刚在对面餐桌坐下的队友，又像是透过他们，看到了很多过去的事。

　　又过了一会，他才收回视线，看向苏溶，朝她弯了下唇角。

　　“有时候，缘分很神奇，”他感叹，笑容有几分无奈，又似乎有令人看不懂的心酸。

　　苏溶自然知道他们从前有奇妙的联系，她一直觉得这是神明的眷顾，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直到——他离开，他们有八年时间未曾见过彼此。

　　八年后，他们的每一个交集，包括重逢，工作上的合作，甚至出现在铃鹿，都是苏溶努力促成的，本以为他们之间早没了这种联系，可他竟然在她最狼狈无助的时候出现，成为她的拯救者。

　　那一刻，苏溶再一次窥见所谓的命运，明白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再这样喜欢一个人。

　　林知行说：“之前来这里比赛，偶然发现了这家拉面馆，结束后去吃，味道很好，食材也干净，所以这次过来，想再尝尝。”

　　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苏溶看着眼前话不多的男人，心想，他绝不会知道，这一个无关紧要的决定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这个占据她全部青春的少年，如今又将占据她成年后生命的很长一段时间。

　　-

　　在餐厅吃完拉面，两人一同回到酒店十一层，苏溶进入1103，林知行注视着她关好房门，才继续穿越走廊，往自己所住的1120走。

　　预想之中的人抱着手臂站在房间门口，正在等他。

　　他刷卡打开房门，邀请他：“进来说。”

　　“不用，我说四句话就走，”纪杨站直身体，脸上没有苏溶以往在俱乐部见到的玩世不恭，脸色不怎么好看：“车队里有明文规定，出门比赛不允许带家属，即使你现在名气大了，坐稳了第一车手的位置，也应该守规矩。”

　　林知行垂下视线，目光沉沉，低声道：“她不是我家属。”

　　纪杨嗤笑：“知行，你们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她第一天出现在赛车场，手里拿着的就是你的外套，她的目标自始至终是你，谭宇只是个幌子，是替你们当挡箭牌的冤大头。”

　　这次，林知行没有为自己辩护。

　　“第三句，也是忠告，”纪杨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如果让那位知道你现在的心思没全部用在赛车上，小心讨不到好果子吃，最后事业一落千丈，女人也留不住。”

　　林知行心知苏溶在意的不是这些，却还是没有解释，只说：“明天的比赛我会尽力。”

　　纪杨听出他是要坚持决定，表情愈加不快。

　　“我不想得罪你，但你好自为之，”他留下最后一句话，放下手臂，大步离开了十一层。

　　走廊里，林知行沉默了一会，看向1103的方向，确定苏溶没有开门、也没有听见两人的交谈，松了一口气，进入房间。

　　-

　　第二天是星期五，是F1日本站铃鹿赛道的练习赛日。

　　练习赛分为三场，成绩不计入排位，尤其是前两场，对于赛车手来说比较轻松，主要用来调校赛车，让每个零件最好地适应赛道。

　　因此苏溶早上来到餐厅时，发现车队的氛围很轻松，队员们都在一边聊天一边吃早餐。

　　她四下张望，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端着餐盘在自助区夹了一块玉米、一块煮红薯和一个煮鸡蛋，盛了一碗小米粥，在角落里的一张空桌前坐下。

　　喝一口热气腾腾的金黄色小米，又咽下一口剥好的鸡蛋，吃了一个星期日本料理、已经快受不了的苏溶终于感到久违的舒适，连带着昨天因为疏忽被偷的抑郁情绪也完全被抚平，她抬起头，悄悄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林知行就是在这时候走进餐厅的，他没有换上赛车服，而是穿着惯常会穿的黑色运动衣裤，看起来像是刚从外面赶回来，手中拎着一个纸袋。

　　两人的视线对上，林知行立即朝她这边走过来，拉开椅子，坐到她对面。

　　“今天的练习赛要不要去看？”问这话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向苏溶的早餐，似乎是感到她的食量太小，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苏溶现在既没有手机也没有钱，无法上网，找不回在F1官网买的电子票，摆手跟他说：“不去了，你安心比赛。”

　　林知行点了一下头，从纸袋中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放在桌上。

　　她偏头看过去，发现是目前市面上最新发布的一款手机，抬头看向他。

　　“给你的，”林知行言简意赅道，“还有一张电话卡。”

　　作为宅女，而且还是一个随时需要记录灵感的漫画家，苏溶在日常生活中绝对离不开电子产品，一天没有手机在身边，她就已经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了。

　　因此，知道林知行特意在比赛日跑出去给自己买手机，她心中愧疚又感激，真诚地道了谢，跟他保证：“等下我登录微信，把手机钱转给你。”

　　“不用，”林知行又皱了皱眉。

　　车队的成员陆续吃饭早餐，离开了餐厅，他看一眼时间，也站起身。

　　苏溶急忙跟着站起来，问他：“你吃早饭了吗？”

　　“嗯，”林知行又从纸袋里拿出一个FVE的工作牌，叮嘱她，“有事打电话，或者去找我。”

　　“如果我在比赛，也可以找其他人帮忙。”

　　“哦，”苏溶应了一声，接过工作牌，对于如此体贴入微的林知行，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到这是第一次陪在他身边、等他胜利归来，她握起拳头，为他鼓气，“加油。”

　　林知行本来已经走出去，闻言转过头，看到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唇角勾起，露出两人重逢以来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敛去锐利与压迫，绽放出柔和的光芒。

　　接着，苏溶看到他走到自助餐的甜品区，拿了两个蛋挞，再一次放到她跟前。

　　“多吃点，”他说，“你不胖。”

　　苏溶感觉太过幸福，忍不住傻傻地笑了。

　　她认识的那个林知行，好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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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偶尔冒个泡，证明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