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境》佛告阿难

22、第 22 章

　　星期日，吃过早饭，苏溶借口去图书馆看书，被周怡然放出家门，乘公交车到了四人约定碰面的海心广场。

　　即将步入十月，滨海迎来了最好的天气，白天不再炎热得让人不想出门，二十上下的室外温度舒适而宜人，虽然苏溶还是喜欢夏天，却不影响她享受这个季节。

　　她沿着小路走到广场最醒目的标志性建筑物下，一眼看到熟悉的男生托腮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白T恤，白衬衫，黑裤子，修长的腿支着，整个人清爽干净简单，像在这片海边呼吸到的风，像头顶碧蓝得一望无际的天空。

　　苏溶停下脚步看他的时候，他好像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对上，林知行先是微微惊讶，继而像是想到什么，眨眨眼，很开心地笑起来，跟她打招呼：“嗨。”

　　苏溶猜，他是想到了独属于两人的每一次心照不宣的默契，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了。

　　林知行拍拍身旁的空位置：“来这边等他们。”

　　“好，”苏溶点点头，鼓起勇气走到他旁边坐下。

　　不知道是她误解了林知行的意思，还是距离得太近，坐下之后，空气忽然陷入莫名的尴尬，一种网友奔现第一次见面的拘谨在两人之间迅速蔓延。

　　苏溶揪着T恤一角，后悔自己来得太早，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在林知行转头之前逃开。

　　她应该等那两个人来了之后再出现，现在让她跟林知行单独相处，要说点什么好呢？

　　翻墙的方法？篮球比赛？还是期末考试？

　　她在心里焦急地寻找话题，一向活跃的林知行此刻也不说话了，只是身体僵硬地看向广场中央。

　　那里，几个一年级的小朋友在大人的指导下喂鸽子，听话又认真，看起来可可爱爱。

　　苏溶于是放弃聊天的打算，跟他一起安静地观赏眼前的画面。

　　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过去很短暂的几分钟，救星到了。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苏溶转过头，发现魏家萱和一个稍有些壮、戴着眼镜的男生一起走过来。

　　她今天特意化了妆，看起来比平时成熟，而男生从前在林知行身边出现过，应该就是他的好朋友沈鸿哲。

　　苏溶站起身，旁边的林知行也跟着站起来，四人聚齐，魏家萱率先疑惑地发问：“天气很热吗？怎么你们两个人的脸都是红的？”

　　感受到林知行看过来的视线，苏溶开始后悔自己没去图书馆看漫画书。

　　她低下头，心想今天根本就不应该来这里听魏家萱胡言乱语。

　　倒是身边的林知行，不觉得难堪，笑了一声，替两人解围：“这里的确有点晒，换个地方吧。”

　　“对面有出租自行车的人，咱们可以骑车去海边。”

　　沈鸿哲立即支持好友想法：“好好好，走走走。”

　　十分钟后，四个人骑着两辆双人自行车上路，骑向海边浴场，男生的那辆是沈鸿哲在前面出力，林知行在后面享福，女生的这辆是魏家萱在前面出力，苏溶因为不会骑车，在后面享福。

　　路边就是海滩，再远是大海，在阳光的照耀下，蔚蓝色的海面闪着波光，像是浮着耀眼的奇珍异宝。

　　两辆自行车一前一后行驶在路上，迎面而来的风夹杂着咸湿，是已经习惯了的、多年生活在这个城市会闻到的味道。

　　苏溶闭上眼睛，陶醉于这一刻，魏家萱忽地刹车，车子停了下来。

　　耳边，气急败坏的男声响起来：“不行不行，老子要换人！”

　　她睁开眼睛，看到前边的沈鸿哲满头是汗，一脚踩在地上，停住车，对身后清清爽爽的林知行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带萱姐，你去带苏溶骑车。”

　　“累死我，这是出来玩吗！？”

　　后面坐着的人闻言轻笑一声，直起大长腿，悠闲地从自行车上走下来，走到苏溶身前，征询她的意见：“我带你？”

　　魏家萱回头看他，眼睛都直了，目光里的垂涎显而易见，跃跃欲试地问：“林知行，你带我吧？”

　　“咱们采用随机组合的方式搭配骑车，这次咱俩一组，下一次再换知行和你一组！”听到她的问话，沈鸿哲抢在林知行回答前急急喊出提议，又问苏溶：“行吗，溶姐？”

　　几个人的目光忽然之间聚集在苏溶身上，她听到林知行在这时咳了一声，不自觉抬头看向他。

　　他在魏家萱看不见的角度对她眨眨眼，那意思好像是让她应下来。

　　苏溶有些茫然，但还是从魏家萱身后看向前面的沈鸿哲，回答他：“行。”

　　于是，魏家萱和林知行换了位置，四人继续上路。

　　苏溶仍旧坐在后面蹬车，却比刚刚省力许多，看着身前林知行不够宽厚但已经很有安全感的脊背，她忽然之间没有了之前那种安静的感觉。

　　她的心乱了，所以周遭的一切也跟着乱起来。

　　海面不再是平的，一股海浪涌过来，奇珍异宝碎成了朵朵洁白的浪花。

　　风不再是缓的，它吹起白衬衫的衣角，从苏溶的脸颊边拂过。

　　空气中不止有这个城市的气息，还有他身上的清新干净的气味。

　　在错乱的心跳中，她听见林知行的声音飘过来，喊她：“苏溶，坐好！”

　　下一刻，身下的自行车的速度快起来，她不得不跟着加速。

　　很快，两人超过了沈鸿哲和魏家萱，将他们甩在身后，在魏家萱的大声抗议中，向前行驶。

　　苏溶偏过头，视线越过林知行的身体，看向前方。

　　笔直的路仿佛一直延伸到天际，没有遮挡，没有尽头。

　　她好像明白了林知行的用意，也感受到了他的快乐。

　　或者说，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快乐……

　　毫无疑问，苏溶喜欢那时的林知行，那么无与伦比，独一无二，是珍宝，是浪花，是盛大的阳光和风的心跳。

　　那，她喜欢现在的他吗？

　　现在的他，背脊比从前更适合依靠，更像是海中的礁石，像是海平面下汹涌的暗潮，像台风的低压气旋，在他们重逢的那一刻，就吸引苏溶，从她的心城登陆，攻坚陷地，让理智的围墙摧毁倒塌，让她丢盔弃甲，倒戈投降。

　　林知行问她喜欢他哪里，她答不上，因为只要是他站在这里，她就会变成被感情支配的低等动物，无法思考。

　　现在，苏溶想明白了，在她自己察觉之前，少年时那一团几乎被浇灭的、名为喜欢的火焰已经先一步复燃，烧得愈渐爆烈。

　　可惜的是，她情难自禁说出的表白，却被林知行拒绝了。

　　等等，他拒绝她了吗？

　　他只是让她好好想一想，让她从训练室出去！

　　林知行没有拒绝她！那她——就是还有希望！

　　在FVE工作的第十一天，是星期一，上班路上，苏溶收到漫画网站编辑的消息，让她准备一下，两天后动身去东京，参加一个杂志社主办的中日韩漫画交流会。

　　苏溶这才记起，早在6月初，编辑就曾跟她提过这件事，当时她本着积极发展事业的原则，一口应下来。

　　后来她在网上看到林知行的新闻，一门心思都扑在他身上，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现在，她看着编辑在微信上发来的时间，发现竟然与车队到日本参加比赛的时间重合。

　　这也就是说，她能去日本看林知行比赛。

　　苏溶回复编辑一个乖巧的OK表情，暗自兴奋起来。

　　她想，这是一个机会，可以向林知行证明她对他的喜欢！

　　而在那之前，她不应该浪费每一个他们相处的时光。

　　-

　　到达俱乐部，苏溶先去一楼的训练区找林知行。

　　他刚练完教练规定的体能项目，冲过澡换了黑色运动服从男更衣室里出来，看到她，转身就要退回门内。

　　苏溶抢先一步叫住他，在众人飘过来的好奇目光中开了一个小玩笑，喊他：“林教练，今天有时间教我健身吗？”

　　林知行收回迈出的脚步，转过身看她，眉头紧紧皱起，那神情仿佛在看一块摆脱不掉的牛皮糖。

　　苏溶有些扛不住这样的目光，放在身侧的手习惯性地抓上裙摆。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林知行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颈椎病那么严重，不要随便练器械。”

　　苏溶记起上次健身之后的几天里，自己的脖子一直不太舒服，非常困惑：“有关系吗？”

　　“当然有，”林知行冷笑一声，从两人身旁的桌子上拿起一瓶功能饮料，打开喝了一口。

　　苏溶盯着看他喉结滚动，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性感两个字在脑中浮现。

　　林知行拧上瓶盖，看她一眼，抬腿往电梯间走。

　　苏溶立即跟上。

　　电梯里只有两人，苏溶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去训练室吗？”

　　林知行目不斜视地回答她：“是。”

　　她于是得寸进尺，睁着小鹿一样的眼睛天真地问：“那我可以试试你的赛车模拟器吗？在不打扰你的前提下。”

　　“听说开赛车很刺激，但是我不敢，所以想试试……”

　　话没说完，便被林知行打断：“你受不了模拟器的强度，可以先回家体验赛车游戏。”

　　“哦，”苏溶顿时失望，有些遗憾地感叹，“可是算上今天，还有四天我就要离开俱乐部了。”

　　“苏溶，”林知行像是忍无可忍，转过头来看她，幽深的黑眸里都是压抑的怒火，“我没空一直陪你玩。”

　　“我没在玩，”苏溶倔强地否认，脸上的笑意淡下去，郑重其事道，“我找你是为了告诉你我的答案。”

　　林知行像是在一瞬间想起了自己问的问题，“不需要”三个字脱口而出。

　　接着，他又像是怕自己会反悔一般，迅速地说出了理由：“我没有谈恋爱的资格，没心情也没计划谈恋爱，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回去好好画漫画。”

　　说完，他向前走了一步。

　　俱乐部的电梯通常很快就会从一楼升到二楼，这一次，两人将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却还没等到它的门打开。

　　苏溶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两人忘了按楼层的按键，一直停留在一楼，根本没动。

　　这样的失误发生，像是从某个侧面泄露出林知行的心情不如她看见的那样平静无波。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仍旧不给她、也不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想到即将开启的日本行程，苏溶在他按下开门键、迈出电梯的时刻固执地开口：“证明给你看，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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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苏小妹，加油~